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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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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後, 賈瑯還是覺著心內突突的跳, 像是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他深吸口氣, 努力維持著鎮靜,往那案前去練字去了。

筆下寫著清心咒,心中卻仍是極不平靜的, 恍恍惚惚之間便開始不自覺的想,那人究竟只是逗弄自己玩玩,還是有什麽旁的意思?愈想心中愈是不安,不由得沈浸於自己的思緒中不能自拔,哪裏還記得筆下寫的是什麽。

花紅端著茶進來, 悄無聲息地將那白瓷官窯杯放置到書案上。不經意間往那宣紙上一瞥, 頓時詫異道:“三爺, 為何要寫如此多的溶?”

“什麽?”賈瑯一怔,忙低頭看了眼。這一看也是心神一陣恍惚, 雪白的宣紙上赫然寫了數十個溶字, 個個都是清秀雋雅, 那一縷縷墨色裏像是渲染了無數的心事。他的手腕一顫, 忙將那狼毫筆扔了,心中悚然一驚,自己究竟是為何要將這事如此放在心上?一時又覺得挫敗不已,像是在什麽對決中莫名其妙輸與了對方,更不敢想某個可能可以改變一切的念頭。

他一頭歪倒在床上,不言不語了許久。面上如桃花般做燒著,直到片刻後方才勉力維持住一路瘋狂向上躥的心跳。

這般情態倒是讓花紅愈發詫異起來,心內卻暗暗地將此事記下了。自收了杯子下去不提。

且不說小賈瑯這夜是如何的輾轉難眠夜不成寐,單說那邊,張氏卻在與柳意商量些什麽。她的手中拿了張單子,上面細細寫了許多的字,細看卻是京城中幾家公子的名字、年紀並家中人口等。

張氏拿了單子往燈下細看,隨即又忍不住一聲嘆:“待到自己嫁女兒的時候才知道,這女婿是怎麽看怎麽不好。有哪一個配把我千嬌萬寵的女兒娶回家的?”

柳意聞言不由抿嘴一笑:“太太這是因為太疼愛二小姐了,不想她出門子,這才怎麽看這些少爺怎麽不順眼吧。依奴婢來看,卻都是極好的,況且既然跟太太表明了這個意思,之後應該也會好好待二小姐的。”

張氏蹙著柳眉又將那單子細細看了一番,隨即點了點其中一家:“柳家倒是好,人口簡單,但是他家二公子房裏人太多。二丫頭脾氣太軟,只恐壓不住呢。”

“呂家雖然官不大,卻也是朝廷上的老臣了。只是......”她沈思了下,“這呂家是當今的人,而我們家卻主要是跟著老聖人的,只怕不太合適呢。”

因而又往下看了幾行,在看到自己娘家時便不吭聲了。沈吟許久,方對柳意笑道:“你看世忠那孩子如何?”

柳意也是眼睛一亮,點頭道:“世忠少爺的脾氣太太最知道了,向來是極體貼的。又是家中第二子,二小姐就算嫁過去也無需操持家務,卻也輕松順意。”

張氏也點頭,因著迎春記在了她的名下,也就可以算作半個嫡女。世忠已有功名在身,人又知道上進,再加上張氏乃是她娘家,迎春就算嫁過去,也是斷斷受不了欺負的。因此心下盤算,竟是越想越覺得四角俱全,決心這幾日留意再觀察觀察,若是合適,便定下來了。

迎春今年已經十七,按理來說早該出門子的。只是賈赦對此事並不上心,這幾年家中又大事小事不斷,朝中也是風雲暗湧。這些個臣子夾在新皇與太上皇之間,朝不保夕,個個自危,哪還有心思談及兒女婚嫁。卻是這兩年和平些,才有許多人家上門提及此事。

第二日她便攜了單子,徑直帶著柳意往迎春住的院子去了。卻將房中原本的丫頭們全都打發走,只留下明渠一個心腹,母女倆推心置腹的說些話。

張氏也不與她打那機鋒,只含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就是母親再舍不得,該出這家門的也要出這家門。”說罷不由得嘆了一聲,直把迎春說的羞慚慚的,一張臉如春花般紅透了。

她低頭捏了許久衣角,心中卻也清楚張氏的來意了,只含羞帶怯道:“此事只聽母親做主,女兒哪裏說的上話。”

張氏搖頭,不讚同道:“這嫁人,對女兒家來說就如同再一次投胎。可是頂頂要緊之事。我卻不能完全與你拿主意,因著到時嫁過去過日子的便是你自己,之後這人生,卻是要你用自己那大把的時間來度過的。所以這個選擇,母親還是得來問問你的意思。”

因而將那單子與她看了,又一一給她指點哪家少爺有功名知上進,哪一家的只是為了貼上賈家而趨炎附勢。最後點到張世忠時,手指便頓了頓,笑道:“不是母親自誇,只是世忠你也是見過的,性子好,人也好。你又是我養大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竟看好他。”

迎春因回憶起幼時那個會與她帶吃食的小公子,一時不由得臉都漲紅了,乖巧地低下頭去。只是那紅霞從耳廓處往脖頸裏燒了一大片,看的張氏又笑又嘆,便知道她這是肯了。

她之後又去說與了賈赦,賈赦對此並不怎麽在意,只隨口道:“你看著辦就好。”想想又皺眉道,“我前幾日卻見了一個公子,是孫家的,名紹祖。今年三十,還擔著官職,我看也很好。”

張氏卻從不曾聽聞此事,聞言大驚:“老爺已經答應他了?”

賈赦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口中漫不經心答道:“那倒不曾,還未曾問過老太太的意見,因此未曾下定,只是口上說了說而已。”

張氏聞聽,這才勉強放下那顆被嚇得瘋狂跳動起來的心。她一直是知道賈赦不靠譜的,卻也沒成想對方竟然私自便打定了主意,若是因此耽誤了迎春一生,那可如何得了?

因此這日回去,愈想心中愈是不安。賈赦在外來往的人她都是知道的,基本都是些放蕩的公子哥兒,時不時便在外面眠花宿柳的,哪裏堪配的了她花朵兒一樣的女兒。況且賈赦對迎春並不怎麽疼愛,若是那些大戶人家的公子,哪有不把親事提到自己面前,反而去與不管後宅事的賈赦說的理?因而左思右想,幹脆吩咐了柳意,讓她暗中派人去仔細查探一番。

賈瑯卻於此時來了張氏屋裏,見狀不由得問道:“太太,這是在做什麽?”

張氏嘆道:“你父親想將迎丫頭許給一個叫孫紹祖的,你這些日子跟著北靜王世子,可有聽說過什麽消息?”

她再細看看賈瑯,心中一驚,忙將他拉過來問道:“這是怎麽了?怎麽臉都白了?”

“母親!”賈瑯的臉色的確是不好看,他匆忙地拉住張氏的衣襟,連連問道,“父親答應他了?”

孫紹祖。

這個名字賈瑯簡直不能再熟了,那個將賈迎春這樣一個千金小姐活脫脫磋磨死的惡中山狼,他怎能坐視自己的姐姐嫁與這樣一個人!那樣的悲劇,賈瑯決不允許其發生在迎春身上!

張氏蹙眉搖頭:“還未完全定下來,怎麽,這個人可是有什麽不妥?”

不妥的地方大了去了!只是賈瑯卻不能明說此人日後會折磨迎春,只得吞吞吐吐道:“在京城中風評著實不好,年紀又大了。而且聽聞,他最是個花心貪財的,這京城中公子們都不喜與他往來。”

張氏聞言,眉頭愈發鎖起來了。便將此事記於心內,只等打探消息的下人來報。

三日後果有消息傳來,張氏聽完後差點沒氣個倒栽,連聲命人道,若是孫紹祖再上門,便將那不知廉恥的家夥打出去!

原來,這孫紹祖最是個放蕩的公子哥兒性子。光在京城中的紅顏知己便有數個,更莫說納進房裏的了。家中也不算富裕,不過是靠父輩留下的一些財產撐著。最令人憤怒的,是他之前已有了一位未婚妻,只是因後來戀上了一個花魁發誓要娶其為妻,又怕不好退婚,便編排了許多骯臟事與那家小姐。那家雖小有資產,不過是商賈人家,聞聽謠言之後竟是無可奈何。小姐因此自縊而死,孫紹祖卻風風光光納了花魁,不過三五日也棄置腦後了。

這樣的人竟然也敢上門提親,張氏只覺得賈家的門楣都被踩臟了,又令人去打水沖洗門前那塊地。

她之後轉念一想,又覺著不對。既如此,這親事於賈赦而言並無絲毫好處,老爺究竟是為何會應允?因此又將大老爺身邊日日跟著出門的小廝叫來,厲聲敲打一番,這才從對方口中聽到了真相。

這賈赦,竟是將自家的女兒賣與了那個人渣!

賈赦素日愛賭,又喜歡那些古玩文物。只是內庫被張氏牢牢的掌控著,不允許他幾萬兩幾萬兩的往外花,大老爺深覺手頭太緊。偏偏那幾日看中了幾把古扇,真真是拼了命也想到手。無奈賣家開價一萬八,手頭卻只有一萬三千兩,這孫紹祖便挺身而出,為其墊付了五千兩。

事後,賈赦卻也無多餘的銀錢還與對方,那孫紹祖便趁機說,想與賈家做個親戚。又雲素來仰慕賈大老爺為人豪爽,鬥膽想與對方做個女婿,賈赦被奉承的周身都痛快,想著省了自己的那五千兩銀子,不過舍了一個無甚用處的女兒,哪裏有不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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