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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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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竟是一塊燒的焦黑的木炭!

他來回打量著正迫不及待挽袖子的史湘茗, 一時間心裏轉過了千百個念頭。如何是用木炭?難道這人, 竟是要畫素描不成?可這世間卻無人用此物作畫, 莫非......

他猶未想完,史湘茗已然開始催促了:“可好了?”

賈瑯忙道:“好了,好了。”

他卻得等再看看, 若是這人果真畫出了素描再去相認不遲。

史湘茗畫畫的時候頗有種大家的派頭,一面用那餘光仔細地端詳著椅子上的一人一貓,一面已是下筆如飛,木炭摩擦那紙張的聲音不絕於耳。諸位神仙興沖沖地跑過去圍觀,看到時皆嘆道:【竟如此逼真!】

逼真二字一出, 賈瑯便知, 自己的猜想怕是十有八九了。

【怎畫的像真的一般, 本座記得這世間不該有此畫法才是啊?】

【本宮也覺著有些問題......】

【閻王,你怎不說話?這千百年來唯你那裏曾經活過的凡人最多, 應該對此頗為了解才是?】

閻王沈默良久, 半晌才發過來一行盤旋著黑氣且有一縷頭發散於其上的字。

【本座只是覺著, 此人本座似乎見過。】

然而諸位神仙皆不將其當回事。

【怎可能見過?能入了你那黃泉的人, 哪裏還有活著出來的?】

【閻王,可不是小仙猜測,你莫不是......見這小公子生的好看,故有此一說吧?】

【這也無甚不好意思說的,畢竟情之一字最為牽動人腸,如我與牛郎這般,相思寸寸動人心,怎能讓人不傷悲?】

賈瑯見了,也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對面專心作畫的小少年。

生的的確是好看,卻是與賈瑯全然不同的那種好看。賈瑯雖生的一張有些圓圓的臉,卻因眉目都如水墨畫般清冷,反而更有一種超然脫俗之感。然而此人,眉目彎彎,見之便讓人覺著......想要動手掐上幾把。

簡而言之,就是正太。

賈瑯很不像話的在心裏松了一口氣,好在有人比他還長著一張稚嫩的臉......

他可是被那些長輩們掐怕了。

大約一炷香後,史湘茗費力地把猛地展開給他們看:“你們覺著如何?”

賈瑯望去,果真是一副素描。一人一貓皆栩栩如生,畫中的少年嘴角噙笑,那貓咪亦是毛發必現,活靈活現的。

賈瑯望著他求表揚求誇獎的小眼神,不由得便升起了幾分捉弄之心。

“畫的倒是好,只是......”他故意拉長了音,“只是......”

魚兒果然迫不及待地上了鉤,史湘茗眼巴巴地望他:“只是怎麽?”

“只是這樣的畫,我見多了。”賈瑯笑道。

“怎麽可能!”史湘茗瞬間便炸毛了,“怎可能見多了,你且說來我瞧瞧,這世間應只我一人——”

“如何只你一人,”賈瑯湊近他笑道,“這素描畫法......哪家畫室不教呢?”

轟隆一聲,像是一個驚雷打在心頭。

史湘茗小少年木呆呆地轉過頭看他,終於意識到了一些他方才未曾意識到的東西。他那一張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漲紅了,結結巴巴張口道:“你......你是?”

賈瑯笑而不語。

白衣小少年看了他半晌,然後怯怯問:“全世界無產階級只有聯合起來,才能?”

他屏息等待著,期望著對方脫口而出那熟悉的句子。可是站在他對面的錦衣少年蹙起了眉,眼睫微動,似乎完全不解其意。史湘茗頓時急了,幾乎要跳起來:“你不知道?”

見他急的不得了,賈瑯也終於良心發現不再逗他,笑道:“我如何能不知道?全世界無產階級只有聯合起來,才能實現自身的解放——你說,我說的可對?”

他的語音剛落,史湘茗便大踏步往前跨了一步,激動地握住了他的手。眼含熱淚迸發出鏗鏘有力的三個字:“親人哪!”

【......這是怎麽個狀況?本座怎麽看不太懂?】

【如何這眼淚就出來了,莫非是失散的親人?】

【此話不通!小瑯原本就是我們弄來的,我們自然清楚該有什麽樣的親人,在那水鏡裏,可從來沒出現過這位的樣子!】

說起來太上老君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忙道:【快去看看,莫不是那月老又酒喝多了,將紅線連錯了一根吧?】

離月老的姻緣殿最近的嫦娥騰雲駕霧的去了,待到回來之時不由得嘴角抽搐,一張芙蓉面上滿是濃的從眉角眼梢化開來的笑意。

【無甚,無甚。】她道,【並無異象。】

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史湘茗眼淚汪汪一個勁兒搖著對方的手,幾乎要撲到賈瑯懷中去。

身後正冷艷坐著觀望的水溶頓時不願意了,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把賈瑯往後拉了拉,讓撲過來的小少年成功的撲了個空,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賈瑯的心中也不是波瀾不驚的,他來到這裏十餘載,還是第一次見到與自己相同的穿越人士。因而任他握著自己的雙手,看著對方已然溢出眼眶的淚珠兒,一時也不免有些感嘆。

只有在遠離家鄉的地方,方能體會到同鄉之人的好處。不僅僅是有許多事情可以共同追憶,更是因為那是一種無言的慰藉,讓人可以閉上眼睛欺騙自己,我不曾遠離那個無比熟悉的地方,就像船不曾駛離它的港灣。

雖然明知是奢望,卻又總忍不住去想念。

只是......

賈瑯默默看了眼仍眼淚汪汪的小少年。

他整理情緒的時間,會不會太長了些?

又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史湘茗這才擦了淚,開口道:“既然如此,你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是真實在歷史上存在過的朝代嗎?”

賈瑯:......

你一定是在逗我。

他委婉地提醒對方:“你的姐姐叫史湘雲。”

“是又如何?”史湘茗顯然不解其意,“我生下來便知道此事了。”

賈瑯幾乎要捂臉,這孩子怎麽遲鈍到了如此程度!不得不更進一步提醒他:“你未曾讀過紅樓夢?”

可是對面的熊孩子一挺胸膛,頗為自豪道:“從未。”這兩個字說的頗為堅定有力,聽的賈瑯也不由得連連搖頭。

這到底有什麽好得意的。他果真不懂現在的孩子都在想些什麽。

水溶冷眼看著二人相談甚歡,覺著自己已經失寵了。

這世間,為何總有那許多來侵占阿柒心神之人?

簡直讓仙不爽!

賈瑯之後細細問過方知,原來史湘茗前世便是一個畫家,自幼癡心於畫畫,於其它事上絲毫不上心。誰知一次外出采景,莫名其妙便從地上裂開了一道大縫,他整個人便掉了下去。

史湘茗如今說起來仍是心有餘悸:“我當初還以為,是世界末日來臨了呢!”簡直像是恐怖片一樣的場景!

再醒來時,他已經變成了口不能言方生出來的小嬰兒,成為了史湘茗。

“原來如此。”賈瑯這才清楚了來龍去脈,不由得感嘆道,“此事果然奇異。”只是,像在什麽地方聽說過似的,總覺得異常的熟悉呢。

不待兩人再敘些什麽,那面賈母已經派人來喊,說是在園子中擺宴了。二人只得掩過這話不提,過去園中,薛姨媽、賈母並張、王二位夫人早到了。兩人同兄弟們一同坐下,自是不在話下。只是懷中的小四似乎又鬧了脾氣,橫豎非得坐到賈瑯與史湘茗的中間,讓想纏著賈瑯的史湘茗可憐巴巴站在一邊,那眉眼委屈的很。

毛團子癱在那個紫檀束腰五足嵌玉圓凳上,像是在上面鋪了個毛絨絨的坐墊,堅決不起身。

賈瑯知道他在鬧脾氣,一時也頗為無奈。只得與史湘茗隔開坐了,這才讓貓大爺重新揚起頭來,慢騰騰地坐直了。

幾年前都是水溶抱著尚且稚嫩的小賈瑯用餐,如今卻正好翻了個個兒。賈瑯見他是毛爪子,便用小調羹親自一勺勺餵了去,餵得那貓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瞇了起來,很是心滿意足的模樣。

賈瑯搖頭失笑,心中卻明白,這人是在撒嬌呢。

無論在世人面前是怎樣一副清冷出塵不食人間煙火的縹緲模樣,在遇到自己時,卻總有讓人意外的一面出現呢。偶爾會耍小脾氣,會需要自己來照顧他,這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覺著水溶更像是一個人,而非高高在上的神。

他們一人一貓配合的默契無比,莫說桌上的其他人都頗為詫異地看過來,就連那一眾圍觀的神仙都覺著牙酸。

【他們當真不能收斂些?】

【這還沒有互通心意呢,若是互通了......這六界還不得被他們厭煩死?】

唯有觀世音關註的完全是另外一個問題。

【旁邊那桌本全是女子,為何偏偏插了那一個男子進去?看著也太過礙眼了些,讓本座怎麽都覺著不順眼。】

賈瑯搖搖頭。

那可是賈寶玉,賈府正兒八經的鳳凰蛋,素來最喜歡在脂粉堆裏廝混的。他嫌棄這些男兒腐臭,怎麽肯坐在這桌?定然找他的姐姐妹妹們去了。

扭頭看去,此刻寶玉果然正歡喜不盡,忙忙將自己面前的一道風腌果子貍往黛玉面前送。

“林妹妹快嘗嘗這個,好吃的,比那尋常之菜更有滋味!”

黛玉皺著眉又移了回去:“怪膩歪的,二哥哥自己用便好了。”

桌上端莊坐著的寶釵盈盈淺笑,可是口中卻有些沒滋味了。連帶著湘雲心中也有三分不喜,想著自己難得來一次,怎麽卻無人搭理,不由得悶悶的低頭,無精打采挑著那琺瑯碗中的飯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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