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皓延那顆晃悠了許久的心，算是勉強被鎮住了。

饒是他再不願意，卻也不得不承認，除了一點點似是而非的懷疑，眼前的這個女人，和他記憶中美好的葉子言並沒有一丁點的相同。

他眼裏灼熱的光芒，一點一點的散去，他緊握著的拳頭緩緩散開，絕望而苦楚的目光看向了眼前的女人。

對上他的目光，葉如言心跳如雷，卻又不得不抿唇，強迫自己笑了一下。

她身子微微的向後仰，這樣好讓自己放松一點，她忍住了哆嗦，舉起香煙送到嘴邊，姿態嫻熟的抽了一口。

她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員，除了本能的想去掩蓋事實，她的演技說不上有多麽的好，有時候她也會害怕，尤其是厲皓延捉著自己肩膀迫視著自己的時候，她真的會害怕。

她抽煙的時候，厲皓延一直就擡頭看著她，目光肆無忌憚的落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著她。

她的牙保養的不錯，很白，她的手指間，卻微微有些泛黃。

看得出來，她的煙齡的確是不算短了。

雖然不知道到底幾年，但一定不會很短。

“幾年煙齡了？”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厲皓延禁不住問道。

“兩年。”葉如言的回答坦誠而直接：“前半生我一直在四處流浪，活得自由自在，但兩年前，忽然被告知我是我媽媽的女兒，我被他們接了回去，我需要去學習很多東西去接手我媽媽留下的事業，為了錢，為了龐大的遺產，我很努力去學啊，學得累了就抽煙啊，這之後就戒不掉了。”

完美得毫無破綻的回答，厲皓延不知該如何去控制他的情緒，他低下頭，不忍再去回應葉如言什麽。

他就這樣低著頭，維持這個姿勢很久，久到葉如言以為他都要睡著的時候，他卻忽然擡起頭來。

他眼裏迸發出犀利的光芒，劈手奪過了她的香煙，徒手掐滅扔進垃圾桶裏。

“抽煙，喝酒，笑臉逢迎，謊話連篇！這是你，完全和她不一樣，甚至夠不上她一分一毫！”他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慘淡開口：“只是葉如言，兩年前你又是什麽樣子的呢？為什麽又會變成今天這樣呢？只因為灰姑娘飛上枝頭的落差麽？”

葉如言很心塞。

他的話題，繞來繞去還是在自己身上。

他不信她的這番說辭，認定自己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過去，只是，她就一定要回答嗎？

葉如言唇角勾勒出一抹淺淡的笑容，悶悶的念叨：“跟你有關嗎？”

厲皓延目光緊鎖著她，細心的捕捉她的每一個表情，她眼裏那微微的嘲諷他也看清楚了。

厲皓延心頭一緊，心中再度湧起了那個可怕的還沒完全死透的想法，她對過去的一切避而不談，是躲避，還是...

“葉如言，你到底是誰？你從哪裏來？又到哪裏去？”他再度欺身而上，掐住了她的下巴，攝人的視線迫視著她。

他的眼神越發淩冽，心中的疑惑也越發的加深。

見他還是不肯放棄這個想法，葉如言心跳如雷，卻不敢表現出一丁點的反常，只冷眼咬牙，雙眉緊鎖：“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是不懂，還是不想懂！”她越是不承認，他就越要懷疑，厲皓延傾身，無限的逼近了她的臉，呼出的熱氣幾乎都要噴到她的臉上。

他們靠得那樣近，近到他們的身子幾乎都貼在了一起，她的臉也被迫貼著他的胸膛，聆聽著他一起一伏的心跳聲。

這樣的姿態太過暧昧，暧昧到讓葉如言幾乎有想哭的沖動，她不適的想要躲開他，他卻敏感的察覺到了她的臉紅，他抓著她的雙手扣在肩後，不容置疑的目光篤定的緊鎖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戲虞的笑容：“不肯說是吧？行，我會讓你哭著求饒的！”

葉如言意識到了他要做什麽，下意識的躲閃，卻被他整個兒抓住，緊摟著坐在了老板椅上。

她滿心裏都是恐懼，尖叫著：“放開我！厲皓延，你瘋了，你簡直是瘋了！”

“是，我就是瘋了！”他用力一口咬在她的唇上，直到彼此嘴裏滿是血色也不肯放開，他眸子裏充斥著駭人的猩紅色：“葉如言，你不是神神叨叨躲著我嗎？不是費盡心機要耍我嗎？行，我親自要讓你承認，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想幹什麽！”

說罷，他大手直接探過去，扯下一團嫩黃色丟在一旁。

他動作太過粗暴，葉如言吃疼，忍不住叫了一聲，他卻不管不顧，手上嘴裏不住的動作著：“葉如言，別把我當傻子！我倒要看看，你為了隱瞞這個秘密，到底要犧牲到哪一步！”

說罷，他的唇貼到了她的耳朵上，久違的觸感叫她渾身一僵，眼看著他都越發的放肆，不知哪來的勇氣，她用力一口咬在他的鼻尖，他吃痛，她也終於趁機甩開了他。

她擡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厲皓延，你不知道報仇，就知道欺負我，你就是個小人！”

厲皓延不說話，甚至都不覺得疼，他的一張臉蒼白得嚇人，冷著眼問：“是你一再催促我報仇，是你一再告訴我那不是意外，而真兇另有其人，我不知道你是從何得知這一切的，只求你實話告訴我，真兇到底是誰呢？”

葉如言被他一本正經的口氣驚了一下，她仰頭看著他，眸子裏有著些許說不清的情緒，她的目光緩緩移動，最後落在他臉頰上顯眼的掌印上。

她低頭，聲音裏有些無奈，又有些柔情：“如果我告訴了你，你就一定會相信，是嗎？”

厲皓延勾唇，說不清是譏諷，還是別的什麽：“只要你說得清楚證據，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我自然會相信你。”

到頭來，他還是懷疑自己，懷疑自己的出身！

沒錯，她想讓厲皓延信了自己的話，想讓他明白汪曼妮才是背後作惡多端的人，可是，她並不希望暴露了自己，她並不希望他能認出自己。

葉如言雙手局促的交握著，半響，又松了手，迎向厲皓延的目光，諷刺的呵了一聲，搖頭：“如果我有證據，早就把汪曼妮送去坐牢了！我只知道這個結果，卻沒有證據，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罷，如果你不信，就當我沒說過吧！”

兩個人就這麽對峙了幾秒鐘，最後是她先打破了沈默，從他身上翻了下來。

她一點一點的整理著自己的衣裙，她滿不在乎的撿起那已經不能穿的襪子丟到垃圾桶裏，她做這一切的時候，十分坦然，仿佛厲皓延是和她在一起很久的男人，而不只是一個陌生一樣，並無半分的嬌羞。

這樣的她，的確和葉子言不一樣，他和葉子言感情最好的時候，她也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換衣服。

厲皓延閉上了眼睛，有些惆悵，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要不然三年時間，卻能讓一個人從裏到外變化如此之大呢！

厲皓延站起身來，擡腿往前走了一步，那極其強勢的侵略氣息就撲面而來。

葉如言下意識的往後退，眼睛眨了一下：“你還是不信我？你到底想怎麽樣？”

厲皓延不說話，她被嚇得不住的往後退，他也跟著一直向前，直到最後，她退無可退的抵上身後的墻壁，他也終於停了下來。

“你最好沒有騙我！”略顯冰涼的大手擒住她的下巴，出口的聲音是壓抑著的低沈：“葉如言，你最好祈禱我沒有查出什麽，要不然，不管你是誰，我都不可能放過你！”

葉如言沒說話，甚至連哀求都沒有，她的眼眸裏，並沒有任何的怯懦，而是一望無際的波瀾不驚。

“葉如言！”嘴裏含著這個心痛又無奈的名字，他緊蹙的眉峰裏是訴不盡的愁思。

終於，他放開了她，一如當年面對葉子言燒焦的屍體，他再是不舍卻也不得不放手一樣。

轉身的時候，他腦子裏再一次恍惚，強自睜開眼睛，他踉蹌著離開的時候，身子一歪撞到了那桌子上，桌上的東西東倒西歪，有個玻璃杯滾了兩滾滾到地上，碎了一地。

看著他的決絕的清瘦的背影，葉如言眼角有些微微的發熱。

這個男人或許已經開始懷疑她，她錯過了第一個與他相認的機會，可是他卻並不後悔。

多麽的可悲，她愛過這個男人，也恨他，當恨比愛多的時候，她根本就不願見他，不願留在他身邊。

就是葉如言再怎麽回避這件事，可這一日辦公室裏孤男寡女長達一個多小時的糾葛，厲皓延臉上通紅的掌印，垃圾桶裏破碎的絲襪，葉如言滿臉的淚痕，還有那碎裂的玻璃聲，卻提醒著外面的所有人，這辦公室裏發生過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

在葉如言還來不及知情的時候，這八卦，像是燎原的火一樣，以無可挽回的姿態蔓延了出去。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厲皓楠更加的難以容忍葉如言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所以，當這個緋聞傳到他耳朵裏，顧不上葉如言的千叮嚀萬囑咐，厲皓楠卻還是一意孤行的趕過來，趕在下班的時間點，將葉如言逮個正著。

“葉如言！”厲皓楠叫著她的全名，哪怕心裏風起雲湧，可在那麽多人面前，他卻還保持著最後的平靜。

“有空麽？今晚能賞臉讓我請你吃頓飯嗎？”厲皓楠的聲音，請求中帶著一絲卑微，幾個人的感情食物鏈裏，他因為不爭不搶，向來都是最底端的那個。

葉如言吃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拒絕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因為怕厲皓延誤會，所以她從來沒有答應過厲皓楠見面的請求，除了有幾次在商務活動上的驚鴻一瞥，她連一個見面的機會都不肯給他。

可如今，他竟然未經允許直接殺過來了，事情已經發生，她也不好再拒絕了。

“可以嗎？”唯恐她不答應，厲皓楠又念叨了一遍，慢慢的朝她伸出手來。

葉如言微微咬唇，對上他那雙懇求的眼，終於還是抗拒不了自己的良心，點了點頭。

厲皓楠頓時滿心歡喜，護著她就往自己的車上走去。

到了預定的餐廳，兩人面對面坐了下來，點的菜一一上來，舉起杯子，正準備對飲一杯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厲先生，葉小姐，好巧！”

葉如言頭皮發麻的擡頭，卻對上一張放大的凜然的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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