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無可奈何，有時候，她覺得厲皓延性格時而淡漠時而變態，喜怒無常，讓人摸不準他的動機。

她忽然想起自己跟蔣明成放下豪言的那句話，她說，寧願嫁一個喜怒無常的人也不願嫁他，想到這裏，沈言一陣惡寒。

從這邊醫院去西山醫院路程挺遠，沈言調了座位，躺在上面，做好了一路睡過去的架勢。

可厲皓延卻不太樂意了，他放下一切跑過來接她，不只是為了坐冷板凳。

“你和你丈夫，感情看似不太好啊？”厲皓延轉臉望向身側裝睡的女人，試探的問。

“好與不好，都不需要厲總操心吧！”沈言雙眼緊閉，頭也不擡的說。

“當然與我有關系了，你是我的女人。”厲皓延神情認真。

沈言笑了，是很諷刺的那種笑容，她睜開眼睛，滿臉譏諷的看向身側的男人：“你的女人？厲總是魔怔了還是健忘了？你有你的未婚妻，我也有我的丈夫，我怎麽是你的女人了？”

在她眼裏，他們的開始並不美好，她從未以女人的眼光去看待他，也從未覺得厲皓延是正經男人。

雖然，她迫不得已找上他，而他威脅她，勉強她，羞辱她，這是事實。

她不認為這樣的男人還有真情。

即使他說他是認真的，她也不會信，畢竟，她一開始就給他打上了不負責任的標簽。

所以，這個男人一再的騷擾自己，她從未往感情的方面過，她只覺得，他一定是男人的獨占欲作祟，只想獨占她，羞辱她。

她認真的瞟向身側的男人，說著，又補了一句：“莫不是上過你的床就是你的女人了？厲總，你的底線未免太低了吧！”

厲皓延氣得吐血，他知道，這個女人對自己誤解太深了，他也知道自己曾經做過很多不好的事。

“如果我說，我對你是認真的，你信嗎？”厲皓延放下了身段，祈求著開口。

“不信。”簡單明了的兩字，表明了她的立場。

沈言低頭玩弄著自己的指尖，頭也不擡的說：“畢竟，對於我來講，從前的我在你眼前就跟小姐一樣，而你就是那嫖客，沒有小姐會相信嫖客的真心，嫖客即使有過真心也不會停留，這種驚鴻一瞥的所謂感情我是不稀罕要的，要不然，當時傷害的就是我自己，你明白了嗎？”

她以為，自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蔣明成，厲皓延，這兩個男人她一個都不想要。

她想好了，等離婚後，她要換個城市獨自生活。

她不願再屈辱，想要為自己而活。

“你的意思是，即使離婚了，也不會考慮我？”厲皓延沈吟了片刻，郁悶了片刻，終是猶豫著開口。

“是的。”見他把話都聽進去了，沈言果斷點頭。

“你不接受我，是因為我，還是因為你的丈夫？”厲皓延不死心，咬著牙又追問。

“非要我說得更明白嗎？”沈言惱了，惱怒的瞪著眼前的男人：“因為你，我討厭你，一想到你一次次強迫我，一次次強行打亂我的生活，還自以為很得意的樣子，我便惡心不已。也因為我的丈夫，我和他多年感情，即使他背叛我了，即使離婚了，那些過去，他能忘，我卻不能忘，明白了嗎？”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面色漲紅，額頭青筋暴露，仿佛真的生氣到了極點。

厲皓延視線飄忽，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這個女人，不但事到如今還深愛著她的丈夫，還把話都說死了。

厲皓延忽然有些懷疑自己了，他的想法，他的執念，到底是正確的嗎？

就因為她給自己生過孩子，他就一定要為她負責嗎？趁著他昏迷不醒的時候私自隱瞞另一個孩子，帶著他的女兒過苦日子，這筆賬又怎麽算呢？

罷了，他們之間本來就不應該又開始的，他又不是不知道當初生孩子只是一場交易，畢竟她從他手上拿走了三百萬呢。

他真的了解她嗎？他一直以為，這個女人的性格是軟弱的，是聽話的，可現在，他仿佛對她改觀了。

他一點都不了解她，他只記得低眉順眼的她，卻忘了這個生氣的固執的發怒的女人也是她。

即使想彌補自己的女兒，罷了...就從陽陽那裏入手，讓哥哥去對妹妹好了。

或許，即使想給陽陽找一個媽媽，他也應該試著接觸接觸其他女人。

畢竟，她不是唯一的選擇，不是嗎？

“我知道了。”厲皓延頹然搖搖頭，再仰起頭來，臉面上驟然浮現起一抹厲色：“你放心，我這個人做事有始有終，我之所以對你好，只是因為你是我的女人，僅此而已，但若是我對你膩味了，就不會再把你放在心上了。”

他目光緊盯著前方，咬牙開口：“送完你最後一程，我們就各自分手，你過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各不相幹。”

他猛地加快了車速，仿佛只想快點送完這一程，迫不及待要甩開她一樣。

很快就到了西山醫院，車子停了下來，沈言瘸著腿下車。

不知道是不是坐得太久了腿麻，她下車的時候差點摔了一跤，厲皓延下意識要去扶她，可身子才剛弓下去，卻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誓言。

他強行收回自己的手來，轉身，與沈言背對背，從口袋裏掏出了香煙盒，點燃了一支煙夾在手指間，頭也不回的說：“你快去吧，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要是還不回來的話，我就不管你了。”

看吧，男人的感情就是這樣，討不到好就馬上變了臉色，厲皓延這樣的男人也不例外。

沈言諷刺的勾了勾嘴角，轉身往裏面走去。

腳上還有些不舒服，走遠路的時候有人扶著當然更好，但是，她永遠都不會開口求他。

厲皓延悵然的轉過頭，目送著沈言的身影緩緩的消失在視線裏，心中湧起一股失落的感覺。

當初接近她，不是只為了給孩子找一個媽媽嗎？不是為了過苦日子的女兒嗎？為什麽他的心會這麽痛？

不，他對她毫無感覺，他對任何女人都毫無感覺，他會心痛，一定只是因為這段時間付出了太多，做了自己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吧，一定是如此。

...

厲皓延越想越煩躁，很快就抽完了口袋裏的煙。

他又跑去外面的商店，買了一包，不一會，又變成了一堆煙頭。

他下意識的還想再買，可錢才剛遞過去，卻又改了口風：“我...要一盒口香糖。”

他站在路邊的樹蔭下嚼著口香糖，覺得自己一輩子沒這麽狼狽過。

像他這樣出身的男人，何曾做過這樣的事，何曾又為了一個女人如此低聲下氣還被殘忍拒絕過。

厲皓延目光飄忽的看到了西山醫院的招牌，又是很吸了一口氣。

在海市，西山醫院是精神病院的代名詞，他都懂。

精神病，殺傷力極大，還會遺傳。

他又給自己找了一個遠離她的理由，不是嗎？

厲皓延掐著時間回到車邊，沒過多久，邊看著沈言慢慢的從裏面出來了。

她眼圈紅紅的，像是哭過了，厲皓延一瞬間又湧起了為她擦幹淚水的沖動，但還是忍住了。

“上車吧！”他本想不冷不熱的吼他，可一開口的時候，聲音卻不自覺的溫柔了許多。

沈言上了車，靠在副駕駛上，直到踏上了回市裏的歸程，她的思維還久久的沒有緩和過來。

她一直都知道，母親並沒有生病，她的神智是正常的，只是一碰到父親的事，行為有些偏激而已。

她以為，母親總會理解她，理解她帶著孩子擺脫著不幸福的婚姻，卻沒想，母親竟然當上拿頭撞墻，以死相逼。

“你已經有一個離婚的媽了，不能再離婚了。”母親面色慘白，眼睛發直，不住的念叨著。“棄婦，不能再出第二個棄婦。”

沈言勸了很久，也說了很多，卻無濟於事，母親完全沈浸在了自己的意識裏，聽不進她的任何話語，甚至還動手打她。

這是母親第一次動手，醫生立刻趕了過來，說她的病情惡化了，為了不激化病人的病情，以後請不要說那些刺激的話。

沈言靠在座位上，瞇上了眼睛，離婚一事，任重而道遠，靠言語根本就解決不了。

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蔣明成拿著母親威脅她，她又能怎麽辦？

看來，為今之計，只能從蔣明成處入手，逼得他自動放棄婚姻了。

很快就回到了醫院，厲皓延態度始終很冷淡，沈言一下車他立刻就掉頭就走，一秒都不願多看她。

這樣也好，離婚這件事本來就很覆雜，多插入一個人只會更覆雜，像現在這樣就很好。

只是，她的心為什麽空落落的？

難道是因為厲皓延？

不，不可能。

...

這之後，沈言就老老實實在醫院待著。

厲皓延沒有再過來，他遵守了自己的承諾，他對自己已經膩味了。

而蔣明成，卻不知道是不是聽說了西山醫院那邊的事，對沈言也殷勤了起來，經常過來看望她，陪伴她，給她買吃的喝的，照顧她。

對於他的舉動，沈言不置可否，她知道蔣明成這麽做只是為了挽回自己，但她現在沒有力氣與他對抗，只好選擇了沈默不言。

兩個月時間一閃而逝，海市將要入冬的時候，沈言腿上終於拆了石膏，好了起來。

沈言卻沒想到，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件事，又是因為他，厲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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