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上悠閑的日子過得飛快，花落她們幾個打打牌烤烤肉，一轉眼就到了春蒐結束要踏上歸程的時候了，這夜，天空多雲，草原上的月亮也不怎麽皎潔像是長了白毛，還時不時躲入雲中。

蕭妙善望著前面白衣輕裘的男子，他便是那冰山上的雪蓮，永遠都是這般高潔冷漠，有時候她真想將他疏淡的神情打破，可惜她不是讓他在意的人，輕輕一嘆，“你還好嗎？”想想也覺得自己是白問，這男人早已不是當年任太後欺淩的小男孩了，如今太後的手段怕是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了吧，這樣的他又怎麽可能會有事？

晏鳳歌皺眉，“如果公主堵路只是問本皇子這個問題，那麽本皇子很好，公主可以借過了嗎？”

蕭妙善覺得草原的風很冷，可這人的聲音卻更冷，稍稍退後一步讓開路，在與那人錯身時終究忍不住道：“我只想問你，那日賞花流觴宴上你給皇上擋了那刀時為何要推開我？”那一推是否暗含情意？也許是不甘心吧，她覺得若是不弄清楚可能這一生都無法釋懷。

晏鳳歌微微一楞，似乎回想了一會兒，琉璃般的鳳目掃了蕭妙善一眼無喜無悲，仿佛眼前人與他不過是陌路，“那日情況與今日一般無二”，說完晏鳳歌便大步離開，腳下沒有絲毫停頓。

蕭妙善站在風中楞神，與今日一般無二？原來那天他會推開她只不過和今天一樣，她擋住了他的路，輕笑出聲，虧得她蕭妙善一直放在心中無法釋懷原來不過是恰巧擋了人家的道，想著想著輕笑變成了大笑，大笑又帶上了哭腔，最後竟然是哭得不能自已，仿佛自己多年來錯付的情都在這一刻隨著這哭聲散了去。

哭著哭著，蕭妙善便扯了眼前晃蕩的白布擦眼淚鼻涕。

“哧，你這女人還真不客氣？”魏少卿沒好氣的瞅著眼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女人，心裏氣悶。

“哼，誰叫你跟蹤我來著，裹得跟個粽子似的還到處亂跑”，蕭妙善恨恨地又扯了粽子身上的一根白色布條擦眼淚。

魏少卿嘴角直抽，“爺不跟來盯著，爺嘴裏的肥肉都要被那狐貍精叼走了”，在國公大人心裏他自個就是樹上叼著肉的烏鴉，晏鳳歌便是蹲在樹下等著吃肉的賊狐貍。

狐貍精那不是形容女人的嗎？還有這肥肉又是什麽，蕭妙善啐了一口，“呸，你說誰是肥肉呢？你才肥肉，你全家都肥肉”，說著蕭妙善止住了哭，伸手戳了戳魏少卿的胸口，“就你這樣，盯著有用麽，裹得跟粽子似的，打起來也只能給人家晏鳳歌當沙包。”

“哼，他小子敢搶爺的媳婦兒，爺裹著手腳也能咬死他”，魏少卿說著一雙桃花眼退去了往日輕佻滿是狠厲的兇光。

“你害不害臊，誰是你媳婦兒”，蕭妙善老臉一紅，真不知她怎麽就看上魏少卿這個死不要臉的貨了。

“媳婦兒在山谷裏你都答應我來著，咱可不能不認賬啊”，魏少卿盯著蕭妙善帶著淚痕花貓似的小紅臉作勢就要親下去卻被蕭妙善條件反射一掌拍飛了出去，哇哇大叫，“媳婦兒，你又要謀殺親夫啊”，想他魏少卿也是花叢老手到了蕭妙善這卻每每被拍飛。

聽魏少卿叫得淒慘，蕭妙善一驚立馬跑過去查看卻被魏少卿一把摟到懷裏，好家夥這人哪裏有傷得嚴重的樣子，她就是個傻叉被這家夥騙了多次都不長記性，想到這裏當下就火了，可惜力量上搏不過魏少卿那廝，只得讓他在她眼睛上親了一口，“媳婦兒，沒用的男人才會讓自己女人哭，今後我一定不讓你流一滴眼淚。”

“啊嘁”，一聲噴嚏驚了擁抱對望的兩人，草堆後圖雅叼著根草牽著花落大搖大擺從兩人身邊走過，也不知她們在草堆後面待了多久，兩人對蕭妙善和魏少卿視而不見，花落擡頭望天，“今晚月色不錯”，此時空中的白毛月亮早已鉆進雲朵後頭，睜眼說瞎話大抵如此，偏偏還有人附和，只見圖雅同樣望天，“嗯，如此夜色極適合打野戰”。

兩人飄走，蕭妙善半晌反應過來，俏臉紅透，與魏少卿對視卻不知是不是尷尬過頭反倒無所謂了，兩人竟是滾做一團哈哈大笑起來，只道是，天蒼蒼，野茫茫，月夜野戰，驚鴛鴦。

踏上馬車離開草原時花落並沒見到圖雅，只收到了一盒子黃金撲克，拉開車簾子，探出半個身子，只見不遠處平行的草壩上一抹鵝黃的身影在白馬上俏立，花落揮舞著胳膊大喊，“雅雅，再見”，她知道豪氣如男子的圖雅卻是最受不得離別悲傷場面的感性女人，故而只是遠遠的目送她們。

與花落一樣探出馬車的還有不遠處長公主車駕上的蕭妙善，而蕭妙善口中喊得卻是，“死女人，下次見面再敢送這種東西給老娘，老娘揍死你”，說著還揮舞著手裏的金盒子。

花落正想問問圖雅送給妙善什麽了，卻被拉回到了馬車裏，花落被蕭煜困在懷裏不由嘟起嘴，“阿煜，你就不能滿足我一小丟丟的好奇心麽，我正要問問妙妙得了什麽禮物呢。”

見嬌妻不悅，蕭煜在花落耳邊咕嚕了一句，花落眼中精光直冒，“哈哈哈，笑死我了，雅雅真是太有才了”，花落笑得前仰後伏只因為蕭煜在她耳邊說的三個字，壯陽藥。

蕭煜沒有告訴花落，同樣的東西圖雅還給花落備下了一份是隨著黃金撲克牌一塊送來的，只不過被他截留了，以後他得少讓花落與那邪惡的女人接觸，免得學壞。

人生處處都透露著奇妙，花落沒想到今日一別再見圖雅時會是那樣一幅光景……

清明時節，天恒都城人家都在門上插柳條，稱之為“明眼”，用以驅邪守護家門，京中景象可謂是“都城人家，皆插柳滿檐，雖小坊幽曲，亦青青可愛”，今年這一日卻也是護國公主出殯風光大葬的日子。

蕭清安的棺槨按照公主儀制葬入皇陵對於她的身份而言也算榮光，只可惜是死後的榮光，喧囂之後歸於寂靜，一白一紅兩道人影落在陵墓的石碑前，情娘撐著傘，大紅的衣裙配著白色的面具將月光折射出詭異的色彩，而她身邊的白衣男子周身散發著幽冷氣息更是讓人膽寒。

“公子親自來接，妹妹還不出來麽？”情娘對著陵墓輕喊，也不知這蕭清安有什麽特別之處值得公子耗費心血留住她的魂魄施法將她煉制成小鬼。

陵墓中冒出一股青煙，一只女鬼跪伏在晏鳳歌腳邊，面目青紫有幾分猙獰估計是吊死鬼想好看也很難，她此刻卻如同幼獸親昵地蹭著白衣男子的衣擺，那場景處處透著詭異。

“安娘，你可想報仇？”清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晏鳳歌低頭看著腳邊的蕭清安並不因為她猙獰的臉孔驚懼。

聽到報仇兩字，正在蹭著衣擺的女鬼蕭清安似乎怔了一下，擡起頭毫無焦距的青白雙目對上晏鳳歌琉璃一般清冷的鳳目，開口，“想”，因為是被勒死的所以嗓子發出的聲音嘶啞難辨。

聞言晏鳳歌卻笑了起來，伸出手指遞到蕭清安嘴邊。蕭清安青白的雙目眨了眨如鬼火跳躍映射出貪婪的色彩，張口露出尖牙咬了下去，吸著血珠如同嬰兒吸食母乳，發出嗚嗚的喟嘆。

半晌晏鳳歌收回手，蕭清安還想再吃些卻也不敢惹怒主人，得了血液滋養此時她的面色好看了些退去青紫只是蒼白的嚇人，那張臉分明還是當初貞靜端方的清安郡主，可周身的邪氣卻讓人瘆得慌，“安娘謝公子再造之恩”，聲音依舊嘶啞說話卻清晰可聞，得了晏鳳歌的力量，蕭清安舔了舔唇角殘留的血珠，她的仇，她的怨，應當去算上一算了。

晏鳳歌望向天恒皇宮的方向，“安娘，或者應該稱呼你為護國公主了”，提到護國公主四個字，蕭清安眼中仇恨的光芒大漲，晏鳳歌不以為意繼續道：“公主得了賜封應該去向太後謝恩才對。”

“自然要去，多日不見太後，甚是想念”蕭清安哢哢一笑，起身便向皇宮的方向飄去。

情娘走到晏鳳歌身邊，“公子，京都處處插著清明柳，皇宮也定然不少，有這麽多‘明眼’盯著守著，安娘她能近得了太後的身嗎？不如讓情娘施法殺了那老女人，捉了她的魂給公子玩耍？”

“呵，那些柳條攔不住安娘，至於我的好姐姐，她如今是太後有鳳命護體，你奈何不得她”，晏鳳歌搖頭，那女人欠他的終究要討還，但要慢慢來。

“那公子何以要安娘去？”去了還不是白搭，情娘不懂，公子的血多麽珍貴，她都沒機會吃上一口，給了那蕭清安那吊死鬼，難道就白養了她？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子化作厲鬼煞氣極重就算她是鳳命也難逃一劫，這只厲鬼還是本公子的好姐姐親手送來的，這麽一份大禮，本公子喜歡的緊呢”，晏鳳歌收回望向皇宮的視線轉頭對情娘道：“情娘，我們該回去了，本公子的五哥還在蒼龍等著本公子回去”，這些人他會一個一個慢慢的收拾，覆仇並不能讓他快意，可是對於身在地獄中的他而言覆仇卻是他存在的理由，閉上眼隱去眼中一絲覆雜的波紋，摸了摸懷中的琉璃瓶子，再睜開眼時已見不到一絲情緒波動，他依舊是將他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神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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