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清驚異地看著李皇後，“您是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李皇後輕輕揉揉眼睛，當她把手放下來的時候，眼裏的血河卻奇跡般地消失了很多，她輕輕一笑，“這話全是史官在我面前親筆寫下，我怎麽會不知道？”

宿清嘆息一聲，想不到結發夫妻會這麽狠，“可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什麽又叫形似瘋癲？”

雖然剛開始她也覺得李皇後的確是個瘋子，可現在，她雙目澄明哪有一絲瘋癲。其實這樣才是合理，畢竟當年那樣堅強勇敢的女人怎麽可能這麽容易被擊倒？

李皇後微笑點頭道：“我的確是瘋了。是被你娘害的。”

“什麽？”宿清聞言大驚，隨即她搖頭道，“不對，且不說我娘一直敬佩您，她已經死了十年了。”

李皇後依舊點頭，她扒開覆在臉上的汙發，露出那雙仿佛是七十歲老人的眼睛，她看著宿清繼續道：“的確，可你你忘了你娘是南魯蠱女麽？她的確是死了，可她的蠱毒還在。你知道我為什麽會瘋啊？知道為什麽會瘋麽？”

李皇後站起身，走到宿清面前彎下腰，眼神又變得癲狂起來，她盯著宿清似哭又似笑地道：“你知道麽，肖敬山知道我很得民心，他怕世人不相信他，所以他就編了一個我思念夭折的幼女思念得瘋了的故事。可是我好好的，怎麽瘋呢？這該怎麽辦？可這難不倒孟回啊，他就拿著你娘留下的那些蠱毒給我灌了下去，這樣我就瘋了，哈哈哈哈……。”

李皇後邊笑著邊捏起宿清的下巴，把手彎成一個杯子狀，然後緊緊地壓在宿清的雙唇上，她狠狠地壓著，看著宿清的嘴唇變得蒼白扭曲，才開心地笑道：“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任憑我怎麽躲閃，他還是給我餵了下去，你知道麽，我肚子很疼，很疼！我好恨，好恨呢！”

“你說你娘害死了我，我是不是應該掐死你呢？”李皇後看著宿清的臉，手也開始慢慢地撫過宿清臉上每一寸肌膚，她那雙深深凹陷在皮膚裏的渾濁雙眼充滿殘忍地看著宿清。

即便是這樣宿清卻也並不驚慌，她眉眼不動，沈聲道：“那並不是我娘的錯。”

李皇後慢慢停下手上的動作，眼睛在宿清臉上轉了一圈，並沒有看到預料中的害怕恐懼，她微微點頭，放下手，站起身來重新坐下，頗為滿意地看著宿清道：“還算不錯。不愧是林蕓的女兒，我雖與你娘只有幾面之緣，但也知道她是個剛烈且聰明的女子。”

宿清不著痕跡地松了一口氣，果然不愧是李竹君，她在她身上感受到的壓力甚至比孟回還重。而且，這李皇後竟似有內力在身，可是李家世代皆為文官，她又是從哪習得的武功，況且若真有武功在身又怎能被困冷宮這麽多年，宿清藏住眼裏的懷疑，“多謝皇後誇讚。”

“不必叫我皇後了，我不過一個冷宮廢後，你便喚我一聲姨母吧，總算與你娘有點緣分。對了，你今天來想來不是跟我聊天的吧。”李皇後隨手從地上拿起一個竹條，清理著自己長長的指甲問道。

宿清微微抿唇，輕聲道：“姨母，我想知道當年您被廢的真相。”

李皇後摳著指甲的手微微一頓，半晌笑道：“你打開門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的來意了。不過，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我能幫您報仇，向這個困住您一生的愛恨的這個冷漠的皇宮報仇，向那個喜新厭舊始亂終棄的男人報仇。”宿清盯著李皇後道，“而且，有一位故人也很想知道真相。”

李皇後在聽到故人這兩字的時候摳著指甲的手微微一頓，但她很快就忽略了這句話，“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說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來，那是當今的聖上。”

“聖上？至聖之人？”宿清聞言唇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是啊，至聖之人自然有權利將一切百姓看做螻蟻，莫家村被被屠，在他看來只是一個極小極小的邊境沖突，小到不值得派兵鎮壓。她永遠忘不了那天，他們幾個恨意沖天，瘋狂跑到鎮守邊關的駐軍處，希望他們派兵將屠殺村民的夜國軍隊屠殺殆盡，但可惜，那些守官連見都不見他們。

沒辦法，她和燕雲深夜探守軍府才發現了皇帝聖旨，原來他們很早就知道了夜國的企圖，這也不奇怪，哪個國家沒有自己的密探呢？可是皇帝下達的旨意卻是，現在許國根本還沒有實力和夜國開戰，所以，就將莫家村送給他們屠戮，讓他們暫時滿足殺欲，免得夜國憤怒之下派出大軍威脅他的地位。

那可是一村子男女老少，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死的時候，卻連為人的最後尊嚴都沒有，他們的頭顱成了玩具，身體成了軍功章，尤其是年輕女子……

這樣的皇帝，也配當至聖之人？

宿清閉上眼睛，沈聲道：“姨母，什麽當今的聖上，一個對糟糠之妻始亂終棄的人配得上皇帝二字麽？一個嫉賢妒能的人配的上皇帝二字麽？如今征兵賦稅正讓百姓苦不堪言，一個不體諒百姓之苦的人配的上皇帝二字麽？國力貧弱，百姓受辱，卻不思強兵進取，好大喜功，只顧內鬥，這樣一個人配的上皇帝二字麽？”她知道這話在別人看來，尤其是讀了多年聖賢書的李竹君看來是大逆不道，可她還是想說，想告訴他們，在她看，肖敬山根本不配做君主。

李皇後微微楞了一下，她似乎被宿清驚到了，半晌，她突然拍了拍手讚道，“說的好，肖敬山的確當不起皇帝二字。可惜，我也是這些年才想明白的，否則也就不用受這麽多的苦了。不過……說到底，你還是孟回的女兒。”

宿清點頭一笑，“姨母說的不錯，可是您忘了我也是林蕓的女兒。這個皇宮困住了您的一生，而孟府又何嘗不是困住了我娘的一生，甚至，她的性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