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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玲瓏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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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兒, 你怎麽想的?

盈袖把這句話在心頭過了好幾個來回。

她擡頭,看了眼平靜自若的李良玉,又看了眼年輕有為的左大人, 最後, 她苦笑聲,牽住了左良傅的手。

“本官就知道。”

左良傅明顯松了口氣, 面上喜悅之色甚濃。

“姐兒, 你想好了麽?”

李良玉頗有些意外,微微彎腰,柔聲問癱坐在地上的盈袖:“你真能舍了父兄?這時候, 咱可不能犯糊塗啊。”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盈袖冷冷打斷李良玉的話。

她踉蹌著起身, 緊緊地攥住左良傅的手, 這雙粗糙又沾過血的手, 拉著他往前走。

“去哪兒?”

左良傅輕聲問。

他總感覺這丫頭不大對勁, 可又品不出來, 只能隨著她走。

左良傅回頭,給夜郎西和胭脂使了個眼色, 叫他們別跟上來。

“大人, 你瞧。”

盈袖停到山崖邊的一塊巨石跟前。

她靜靜地立在左良傅身側, 任由清風吹亂黑發。

極目望去,慈雲庵就在山下。瞧瞧, 陳家人在庵外,三輛馬車,十幾個護衛;左良傅的人在庵裏, 穿著黑衣,手執繡春刀。

“還記得當日我被陳南淮重傷,大人帶我來了曹縣, 就站在這個山頭,瞧山下的蕓蕓眾生。”

盈袖閉眼,回憶當時的事。

雪夜遇狼,他從冰河裏將她撈上來,頭頂著血糊糊的狼頭嚇她;

山神廟避寒,他給她清洗包紮傷口……

他真的很壞,可有時候也有點好。

盈袖搖頭苦笑,帶著左良傅一步步往山下走。

“那日,大人抱著我,下了山,還記得慈雲庵門口有兩個年輕女尼在掃雪,她們見了大人,羞紅了臉,真真有趣。”

盈袖眼圈紅了,現如今,慈雲庵早都空了,那兩個思春的小尼姑不知是死是活。女孩攥住男人的食指,帶著他,走進了從前住的那個小院,院中甚是淩亂不堪,鳳尾竹林不再被雪壓彎了腰,而是被利刃攔腰砍斷。

“在這個院子裏,我第一次見到了陸令容。”

盈袖咬牙,將痛恨咽入肚中。

她回頭,對臉色有些差的左良傅莞爾一笑,柔聲道:“那日,大人取笑我眼紅陸令容的才學與富貴,我說,喜歡她腳上穿的那雙蜀錦繡鞋。後來,大人就給我買來雙一模一樣的。”

“袖兒,我……”

左良傅亦動容了。

原來,她全都記在心上了。

“大人別說話。”

盈袖笑著打斷,帶著左良傅往上房走去。

“大人是朝廷大員,總有很多事忙,不能將我時時帶在身邊,便給我找了這麽個清靜住處,還讓柔光保護我。”

盈袖極力忍住酸楚,走上青石臺階,將緊閉的門推開。

許是昨晚上她在屋裏過夜了,裏頭並不是很冷,過年那天的年茶飯還擺在桌上,只不過,全都長了黴子。

“過年的前一夜,大人回來了。那晚下了雪,天太黑了,大人肯定想我了,又分不清我在哪兒睡著,便坐到繡床前聞味兒,沒成想被柔光打了一耳光。”

說到這兒,盈袖扭頭,笑著哭,頑皮道:“你記不記得,柔光說了什麽?”

“記得。”

左良傅心亂了。

明明袖兒近在眼前,他卻感覺越來越遠了。

“大人先進裏屋,我給你倒杯茶。”

盈袖下巴努了努繡花門簾,將男人往進推。

“坐床上,待會兒咱們說說話。”

“好。”

左良傅忙點頭,疾步走入裏間,沒留神,額頭撞到了門楹。他摸著發痛的頭,看著盈袖尷尬一笑,誰知又差點被門檻給絆倒。

他總感覺哪兒不對勁兒,也不敢說,只能按著丫頭說的去做,進到裏屋後就坐到了繡床邊。

四下瞧去,屋裏很是淩亂,梳妝臺上的大銅鏡被人砸掉一半,胭脂水粉散落在地,唯有這繡床還算完整,大抵丫頭昨晚上歇息過,枕頭上還留有幾根青絲,細細嗅,似有淡淡白槐冷香,是她的味道。

“丫頭,你要同我說什麽。”

左良傅抻著脖子,輕聲問。

就在此時,門簾被人從外面掀開,盈袖走了進來……可她,她竟將襖裙脫了,此時只穿著肚兜和褻褲。

左良傅楞住了,瞧,那纖細修長的腿,盈盈不堪一握的纖腰,還有那雙躍然而出的玉兔,她,真的很美。

“你這是做什麽。”

左良傅有些不自然,立馬扭轉過頭。

他聽見她走了過來,聞見那白槐冷香越來越近,終於,她坐到了他身邊,一手攬住他的腰,另一手如蛇行一般,找到了他的褻褲,鉆進去……

如同中毒一般,他感覺有些心動,呼吸也不禁沈重了起來。

“小丫頭,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左良傅咬牙,忍住,再忍住。

“大人難道不想?”

盈袖湊上去,在他耳邊吹氣,瞧見他身子猛地一抖,笑了笑:“大人不是早都想了麽,來吧。”

左良傅終於忍不住,反客為主,將她帶到了繡床上。

他低頭,看著她。

她此時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芍藥,又美又純,讓人口幹舌燥。

“你,你真願意?”

左良傅柔聲問。

“願意。”

盈袖笑著點頭。

左良傅再也忍不住,吻了下去。

他知道如何做,能讓她放松,更知道如何吻,能讓她快活。

他輕砸住她的耳垂,與此同時,將她的褻褲慢慢退去,可就在那最後的關頭,他在她的臉上吻到了一片冰涼。

“怎麽了?”

左良傅怔住,不敢再動了。

他更慌了,十分的火此時滅了七分,手捧住她的臉。

瞧,她就這麽僵直地躺在他身側,癡楞楞地盯著床頂,櫻唇微顫,一直在掉淚。

“丫頭,你別嚇我啊,你到底怎麽了。”

左良傅趕忙將被子拉下來,蓋在她身上,試探著問了句:“其實你並不想,對不對?”

“不。”

盈袖搖搖頭,淡漠道:“我想趕緊做,然後……”

“然後什麽?”

左良傅忙問。

“然後離開你。”

盈袖扭頭,盯著男人,咬牙道:“再也不見。”

左良傅慌了,立馬盤腿坐起來。

他瞧見自己那兒還昂揚著,實在不像話,趕忙在衣服堆裏找到褻褲穿上,粗手笨腳地給她抹掉淚,笑道:

“為什麽呀,可是我方才冒犯了?還是你其實並不想,”

“不是。”

盈袖扭頭,躲開他的手,冷笑了聲:“這不是大人一直都想要的麽?大人知道我是陳硯松獨女,想用我要挾他,來吧,我讓你如願。”

“袖兒,你是不是恨我。”

左良傅有些手足無措。

“民女配恨麽?”

盈袖坐起來,也不管自己此時已經一絲.不掛,她瞧著眼前的男人。手指滑過他的側臉,他真的很吸引人,劍眉入鬢,目中透著些許狡詐,高挺的鼻梁是堅毅不屈,薄唇總是勾著抹淺淺壞笑;再往下,瞧,他身上有很多陳年老傷,胸口紋著頭呲著獠牙的惡虎。

盈袖指頭點著那惡虎的頭,看著怔住的左良傅,嫵媚一笑:

“它真的很像大人,兇狠嗜血,無情無義。”

左良傅心疼了下,她果然恨。

“你是恨我沒救柔光?”

左良傅嘆了口氣,頹然地低頭,苦笑道:“你也瞧見了,朝廷安插在地方的暗樁都不順從,必須得清理。任何計劃,都不可能天.衣無縫,總會橫生枝節,我讓你住在慈雲庵,是為了穩住竹燈,可我也沒想到竹燈會指點陸令容挾持你,更沒想到柔光她,她會死在登仙臺。”

說到這兒,左良傅目中湧起抹淚光,拳頭緊緊握住,似在極力隱忍痛苦:“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你,我發誓,絕不會再扔下你。”

“是麽。”

盈袖冷笑了聲:“大人便是連妹妹都不管,更遑論我。”

“我一直在你身邊。”

左良傅忙將白玉扳指從大拇指取下,放在手心,捧給盈袖看。

“我擔心你害怕,特意留下了扳指,你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

盈袖獰笑,淚不斷掉落,滴到熾熱的心口。

“不,大人沒這麽好心。”

盈袖用胳膊抹掉淚,歪頭,盯著慌亂的男人,冷笑:“正如在山神廟,大人其實知道我醒著,卻故意講給我聽,其實我是陳硯松女兒,並且還要強占我,娶我,以便拉攏這位雲州首富,魏王的左膀右臂。是啊,我若是許多年後知道這事,必定恨你,莫不如早早讓我知道,你對我體貼入微,拿捏著分寸與我親近,你想讓我主動走向你,沈淪在你腳底。”

憤恨之下,盈袖用力撕扯自己的頭發,笑出聲:“同樣,你把扳指留給我,也是叫我對你傾心,可更多的是,你想看看我到底忠不忠,會不會出賣你。”

“別說了。”

左良傅臉色越來越難看。

“為什麽不說。”

盈袖挑眉一下,手抹去淚,將被子扯開,手指點著自己的左.乳,笑道:“你知道麽?從登仙臺出來那晚,陳南淮嫌我不聽話,捏了我這裏,他讓一個惡心的婆子驗我是不是處子,他把我鎖在藏書樓,他逼我去賣笑,他趁我酒醉非禮我,你都看見了吧,可是你就是不現身,你在看笑話嗎?”

說到這兒,盈袖湊近了幾分,盯著男人的臉,問:“大人,好笑麽?”

“不好笑。”

左良傅擡頭,直面女孩,冷靜地問:“倘若在柔光死後,我立馬就將你帶走,你會不會恨我?”

“會。”

盈袖咬牙,恨恨道。

“所以,你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來冷靜。”

左良傅嘆了口氣,將被子裹在女孩身上,柔聲道:“陳南淮年輕,但他不蠢。若是我在登仙臺安排了陸令容挑唆,緊接著我又出手救了你,他會怎麽想?會不會立馬反應過來,我其實和曹縣暗樁不是一條心,我其實想利用他清剿那些不中用的人?我什麽都不能做,只能順其自然,讓陳南淮以為柔光沖到登仙臺只是個人的行為,柔光有些傻,誰會,”

“誰會在乎一個傻子!”

盈袖吼出這句話,她再也繃不住了,嚎啕大哭:“她是柔光啊,世上最好的柔光,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別急別急,當心再吐血。”

左良傅簡直手足無措,再也顧不上什麽,一把環抱住她,讓她放肆地哭。

“左良傅,你怎麽能這樣!”

盈袖哭得難受,手捂住心口,身子幾乎蜷縮起來。

“大人啊,你這輩子所有的事都在算計,為官、爭鬥包括情愛,就沒有一件事一個人不在你的算計中麽?你可有真心待過誰?”

盈袖強撐著,坐直了身子,手用力拍著他心口那只猛虎,質問:“你有心麽?”

“我有!”

左良傅毫不猶豫地回答。

遇見她之前可能沒有,但,從此以後就有了。

“算了。”

盈袖推開男人,從繡床上撿起自己的肚兜和褻褲,默默地往起穿。

“你去哪兒?”

左良傅忙拉住女孩,瞧見她臉色實在不好,又趕忙放開。

他也是恨自己,連打了自己兩耳光,忙湊上前,問:“姑娘,你心裏是有我的,對麽。”

“沒有。”

盈袖否認。

“你說謊。”

左良傅鉗住她的雙臂,逼她正面看自己。

“對謝子風,你拘謹;對陳南淮,你害怕;唯有對我,你才敢痛哭、敢鬧,如果把我換成陳南淮,你還會這麽恨麽?你不會,因為你根本就是喜歡我的。”

“你又在謀算。”

盈袖看著眼前的男人,看著他微紅的雙眼,自嘲一笑:“我怎麽會喜,”

後面那個字,她沒有說,掙脫開他的束縛,頭也不回的往出走。

“你去哪兒?”

左良傅顧不上穿衣裳,下床追了出去。

“去洛陽。”

盈袖冷聲道。

“不要去。”

左良傅有些急:“陳硯松雖說瞧著對你溫和可親,但他並不是你想象中的父親,你跟著我,不對不對,”

左良傅啐了口,有些慌不擇言了,他不敢再碰她,只能眼睜睜瞧著她一件件地往上穿衣裳。

“我送你去南方,你不是想回南方麽?要不去長安,那裏是我的地盤,會有人幫我照顧你。總之,你不能回洛陽。”

“大人不必費心了。”

盈袖揮開男人的手,往外走。

在出門前,她停下腳步,略微回頭,冷聲道:“既然你今日不碰我,以後也別想再碰,左大人,咱們就此別過,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說罷這話,盈袖挑簾子出了門。

剛出去,就看見那個叫夜郎西的此時站著青石臺階下。

這男人穿著大氅,手裏拿著把鋼骨折扇,清俊的面龐上寫滿了焦急,瞧見她出來了,立馬迎了上來。

“梅姑娘,你聽我說兩句。”

夜郎西緊跟在盈袖身後,急道:“大人有很多毛病,我也常常諷刺他私德太次,但於大局誰都不能挑出他半點錯兒來。”

盈袖充耳不聞,只是往前走。

“姑娘,大人不擅長與女人打交道,可他心裏真是有你的。”

夜郎西是通透人,也不敢阻攔,只能緊緊跟在盈袖身後,急著解釋:“你記不記得從陳家別院出來後,遇到了個叫歡二爺的無賴,那姓左的蠢豬下狠手揍了那腌臜貨,幫你出氣了。”

夜郎西唯恐盈袖更恨大人,沒敢說大人將那無賴弄死餵狗了,接著道:“他擔心你,暗中吩咐李少去升雲酒樓帶走你,還讓謝子風給你解圍,對了,你喝的羊羔酒,其實是藥酒,柔光死後,你傷心壞了,他真是擔心你的身子扛不住。”

“呵。”

盈袖停下腳步,擡頭,盯著夜郎西瞧,鄙夷一笑,嘲諷道:“西大人真是關心左良傅啊,怎麽,西大人阻攔民女,難不成是想聞聞民女的肚兜什麽味兒?還是再送一本春畫,讓他比著欺負我?”

夜郎西臊得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再追了。

“哼!”

盈袖白了眼男人,一甩袖子,疾步走了出去。

她知道左良傅追出來了,可她偏偏不回頭,不給他一點機會。

剛一出小院,盈袖就看見了外頭停了兩輛華貴馬車,車跟前還站著五六個披堅執銳的護衛。

再一瞧,李良玉此時正立在一匹黃馬跟前,在她身後,垂首侍立著個模樣清秀的貌美丫頭。

“姑娘。”

李良玉似乎早都料到了,她波瀾不驚地給盈袖福了一禮,走上前來,柔聲道:“老爺說過,姐兒是個玲瓏剔透的姑娘,會做正確的選擇。”

說罷這話,李良玉招招手,將身後的立著的那個丫頭喚來,對盈袖笑道:“她叫荷歡,原先是老爺屋裏的二等丫頭,最是忠心體貼,從此以後,就由她伺候姑娘。淮哥兒的車駕先行了一步,咱們腳步快些,能趕得上他們。”

盈袖深呼吸了口氣,是該回去了。

她略微回頭,瞧見左良傅正站著院門口。

這男人見她回頭了,猛地閃身,忙拉著夜郎西躲在了門後頭。

“狗官!”

盈袖抹去淚,由荷歡扶著上了馬車。

這樣就好,左良傅,咱們老死不相往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陳南淮:我受傷了……

左良傅:我被甩了……

盈袖:滾!

——

要回洛陽了,終於要寫我心心念念的洛陽劇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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