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上仙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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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鶴看玉顏這麽乖，臉色終於緩和下來：“什麽追殺？是我與你娘講故事呢！以後我們不講了。你也別亂說了。”
玉顏唯唯喏喏，與玉鶴進到廟中，外頭轟隆隆地下起了雨，差點沒把他們打濕。
玉鶴站在門口對著外面的雨簾出神，玉顏則打量著這個小廟，見菩薩像灰蒙蒙的，似乎生意不好，燭臺放得不整齊，屋角還掛了蛛網。
外面此時又有個人進來，披著正統的修仙士袍子，手裏一柄小小的拂塵，鴉髻上插著一支玉簪，瑩潤生輝，進來之後隨意地席地而坐，也不顧打濕了的衣裳會粘上泥塵。
仔細一看，此人原來是個女子，道袍領口露出粉色的中衣，雖閉了雙眼，卻忽淡淡道：“女娃兒頰上花紋卻有些意思。”
玉鶴回身打量了這女修士一番，恭敬行禮道：“女冠子不知何處仙修？恕在下眼拙，多有失禮。”
女修士笑了笑：“拙居小小，不值一提。”
玉鶴大驚，再看女修士身上隱隱透出的靈氣一眼，重新施禮：“敢問閣下可是曾做出‘納須彌於芥子’奇術的小芥女冠？在下真是有眼無珠，竟未認出閣下來。”
小芥女冠微微點頭：“你倒還有點見識。看在大家同修仙道份上，貧道不妨替你這女娃兒測上一測。”
那“女冠”原是對女性修仙者的尊稱。這女子名不傳於世，只以其揚名的事跡，被人以“小芥”為尊號。她自己用“貧道”的謙稱，似是客氣，但態度卻大喇喇的。玉顏看她對玉鶴傲慢，頗有些不滿，溢於眉眼。小芥女冠卻當作沒看到一樣，仍對她掐指算了片刻，“嘖嘖”兩聲：“真是奇命也！”
“那麽敢問——”玉鶴父女連心，長揖追問。
“她原不是你可負擔的，何必擔心呢？”小芥女冠模棱兩可說了這一句話，就又閉目打坐了。
玉顏覺得她說了跟沒說一樣，敢別是神棍來的罷？無意中擡眼看門外的雨簾，卻怔了一怔。
霖霖雨色中，煙霧般一襲白袍，長發如瀑披在兩肩，清秀顏色，清泠氣韻，清華如畫。這是什麽人？什麽時候立在了雨中？
玉鶴見女兒神色有異，也順著她目光看去，卻只見淩亂雨滴，除此再無它物。
小芥女冠忽搖頭嘆了一聲：“孽緣。”
“什麽是孽？”玉顏好奇地問。
“孽，即深罪。”小芥女冠難得有問即答，且進一步闡述道，“布衣之罪，血濺五步；聖人之罪，破碎山河；上仙之罪，星漢變色。罪至深處，是為孽也。”
玉顏若有所思，再望向雨中，那懾人心魄的身影卻已不見。
“你是不是在那裏看見了什麽？”玉鶴猜測。
玉顏望望小芥女冠。她卻已重新入定了，如同枯木頑石一般。於是玉顏笑了笑：“如果小芥女冠沒見著什麽，那就是沒什麽啦。”
古廟幽影中，小芥女冠的唇角揚起來，輕不可察。
雨小後，玉鶴帶玉顏繼續上路，空氣中有青草與泥土混合的濕潤味道，格外清新。
九月初三那天，也正是修仙巨族們聚會的前兩日，玉鶴終於趕到了他大哥家裏。
朱紅大門有兩人多高，門邊石刻仙獸氣派非凡，兩邊青衣仆役整齊排開。玉顏愕了愕：
這與她爹娘在明月山中住的小茅屋，未免差得太遠了。
束著碧藍腰帶、模樣格外齊整的打頭仆役仔細看了看遠遠走來的玉鶴父女，忽激動起來，帶人迎上去，立刻折腰請安：“二爺，您可算是回來了！這是三小姐麽？長這麽高了！大爺一直記掛著你們哪！怎的二奶奶沒來麽？”朝他們後面望。
玉顏左右看了看：“奶奶？”
玉鶴笑著撫了撫她的頭發，對那打頭仆役道：“嘉言，是我沒教她。二奶奶今遭不曾來。”便對玉顏道：“二爺是叫我，二奶奶說的是你娘，三小姐便是你。”
玉顏點點頭，又搖搖頭：“你們都是二，怎的我是三？這不對。”
嘉言賣身為奴後，得玉大當家賜姓為玉，在玉府當差已經多年，卻從未見這傳說中的二房獨生小姐，今日見她天真未鑿、言詞明白、聲音更清朗朗如敲玉擊琳一般，只煙紗覆面，看不清顏容，若能有她聲音的一半，想也是個美人兒了，不負她的好名字。
他恭敬將玉鶴父女迎進府門，於凈室中安置了，且去通報玉大老爺。
今日賓客已開始陸續上門，凈室中卻清靜得很。玉顏耳聽到外頭影綽綽傳來的聲音，不覺側了側頭。
玉鶴警告：“來聚會的人，都有實力。就算只是個孩子，都不可小瞧。你且別亂跑，可記住了嗎？”
玉顏點點頭。這對她來說也沒什麽，大不了整天埋頭睡覺就罷了。
想到睡，不覺就困了。她打個呵欠，突然外頭激動的一聲：“阿鶴，你總算來了！”
玉顏那呵欠梗在喉嚨裏，旋即被一雙有力的臂膀舉了起來。那個四方臉的男子不由分說抱起她：“快讓大伯看看，阿顏長成什麽樣了？可有——”
話未說完，也梗在了喉嚨裏。
玉顏歉意的牽牽嘴角：又沒叫你看，你自己上手亂抱。
自己把飄起的煙紗重新往下拉好，她識相的從他臂彎裏滑出來。
那四方臉男子，便是玉大老爺、玉鶴的兄長、玉鷺。
他怔怔的放開玉顏，問玉鶴道：“這……？”
玉鶴唇角泛開苦澀的笑：“這正是小弟此番想來求救於大哥的。”
玉鷺很快反應過來，輕咳一聲，拍了拍玉顏的頭發：“賢侄女大器天成，日後前途無量，皮肉顏色毫無關系，何況真介意的話，我也有辦法，不用擔憂。”就叫家人拿了果子領玉顏出去頑。
玉顏出去了，玉鷺方對玉鶴道：“最近才發生的事？”
如果是生來就有的，怕玉鶴不早來了！
玉鶴慚愧道：“正是七月半那天晚上忽然發生的。”便將首尾細說一遍。
玉鷺沈思良久，終嘆息道：“你曉得，我除了‘那個辦法’，也實在沒別的法子了。”
玉鶴身體剎那間緊繃，隨後慢慢的、哀涼的松馳下來：“大哥曾說過，活著最重要，其餘都可以慢慢再說。”
玉鷺沈重地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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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顏唯唯喏喏，與玉鶴進到廟中，外頭轟隆隆地下起了雨，差點沒把他們打濕。
玉鶴站在門口對著外面的雨簾出神，玉顏則打量著這個小廟，見菩薩像灰蒙蒙的，似乎生意不好，燭臺放得不整齊，屋角還掛了蛛網。
外面此時又有個人進來，披著正統的修仙士袍子，手裏一柄小小的拂塵，鴉髻上插著一支玉簪，瑩潤生輝，進來之後隨意地席地而坐，也不顧打濕了的衣裳會粘上泥塵。
仔細一看，此人原來是個女子，道袍領口露出粉色的中衣，雖閉了雙眼，卻忽淡淡道：“女娃兒頰上花紋卻有些意思。”
玉鶴回身打量了這女修士一番，恭敬行禮道：“女冠子不知何處仙修？恕在下眼拙，多有失禮。”
女修士笑了笑：“拙居小小，不值一提。”
玉鶴大驚，再看女修士身上隱隱透出的靈氣一眼，重新施禮：“敢問閣下可是曾做出‘納須彌於芥子’奇術的小芥女冠？在下真是有眼無珠，竟未認出閣下來。”
小芥女冠微微點頭：“你倒還有點見識。看在大家同修仙道份上，貧道不妨替你這女娃兒測上一測。”
那“女冠”原是對女性修仙者的尊稱。這女子名不傳於世，只以其揚名的事跡，被人以“小芥”為尊號。她自己用“貧道”的謙稱，似是客氣，但態度卻大喇喇的。玉顏看她對玉鶴傲慢，頗有些不滿，溢於眉眼。小芥女冠卻當作沒看到一樣，仍對她掐指算了片刻，“嘖嘖”兩聲：“真是奇命也！”
“那麽敢問——”玉鶴父女連心，長揖追問。
“她原不是你可負擔的，何必擔心呢？”小芥女冠模棱兩可說了這一句話，就又閉目打坐了。
玉顏覺得她說了跟沒說一樣，敢別是神棍來的罷？無意中擡眼看門外的雨簾，卻怔了一怔。
霖霖雨色中，煙霧般一襲白袍，長發如瀑披在兩肩，清秀顏色，清泠氣韻，清華如畫。這是什麽人？什麽時候立在了雨中？
玉鶴見女兒神色有異，也順著她目光看去，卻只見淩亂雨滴，除此再無它物。
小芥女冠忽搖頭嘆了一聲：“孽緣。”
“什麽是孽？”玉顏好奇地問。
“孽，即深罪。”小芥女冠難得有問即答，且進一步闡述道，“布衣之罪，血濺五步；聖人之罪，破碎山河；上仙之罪，星漢變色。罪至深處，是為孽也。”
玉顏若有所思，再望向雨中，那懾人心魄的身影卻已不見。
“你是不是在那裏看見了什麽？”玉鶴猜測。
玉顏望望小芥女冠。她卻已重新入定了，如同枯木頑石一般。於是玉顏笑了笑：“如果小芥女冠沒見著什麽，那就是沒什麽啦。”
古廟幽影中，小芥女冠的唇角揚起來，輕不可察。
雨小後，玉鶴帶玉顏繼續上路，空氣中有青草與泥土混合的濕潤味道，格外清新。
九月初三那天，也正是修仙巨族們聚會的前兩日，玉鶴終於趕到了他大哥家裏。
朱紅大門有兩人多高，門邊石刻仙獸氣派非凡，兩邊青衣仆役整齊排開。玉顏愕了愕：
這與她爹娘在明月山中住的小茅屋，未免差得太遠了。
束著碧藍腰帶、模樣格外齊整的打頭仆役仔細看了看遠遠走來的玉鶴父女，忽激動起來，帶人迎上去，立刻折腰請安：“二爺，您可算是回來了！這是三小姐麽？長這麽高了！大爺一直記掛著你們哪！怎的二奶奶沒來麽？”朝他們後面望。
玉顏左右看了看：“奶奶？”
玉鶴笑著撫了撫她的頭發，對那打頭仆役道：“嘉言，是我沒教她。二奶奶今遭不曾來。”便對玉顏道：“二爺是叫我，二奶奶說的是你娘，三小姐便是你。”
玉顏點點頭，又搖搖頭：“你們都是二，怎的我是三？這不對。”
嘉言賣身為奴後，得玉大當家賜姓為玉，在玉府當差已經多年，卻從未見這傳說中的二房獨生小姐，今日見她天真未鑿、言詞明白、聲音更清朗朗如敲玉擊琳一般，只煙紗覆面，看不清顏容，若能有她聲音的一半，想也是個美人兒了，不負她的好名字。
他恭敬將玉鶴父女迎進府門，於凈室中安置了，且去通報玉大老爺。
今日賓客已開始陸續上門，凈室中卻清靜得很。玉顏耳聽到外頭影綽綽傳來的聲音，不覺側了側頭。
玉鶴警告：“來聚會的人，都有實力。就算只是個孩子，都不可小瞧。你且別亂跑，可記住了嗎？”
玉顏點點頭。這對她來說也沒什麽，大不了整天埋頭睡覺就罷了。
想到睡，不覺就困了。她打個呵欠，突然外頭激動的一聲：“阿鶴，你總算來了！”
玉顏那呵欠梗在喉嚨裏，旋即被一雙有力的臂膀舉了起來。那個四方臉的男子不由分說抱起她：“快讓大伯看看，阿顏長成什麽樣了？可有——”
話未說完，也梗在了喉嚨裏。
玉顏歉意的牽牽嘴角：又沒叫你看，你自己上手亂抱。
自己把飄起的煙紗重新往下拉好，她識相的從他臂彎裏滑出來。
那四方臉男子，便是玉大老爺、玉鶴的兄長、玉鷺。
他怔怔的放開玉顏，問玉鶴道：“這……？”
玉鶴唇角泛開苦澀的笑：“這正是小弟此番想來求救於大哥的。”
玉鷺很快反應過來，輕咳一聲，拍了拍玉顏的頭發：“賢侄女大器天成，日後前途無量，皮肉顏色毫無關系，何況真介意的話，我也有辦法，不用擔憂。”就叫家人拿了果子領玉顏出去頑。
玉顏出去了，玉鷺方對玉鶴道：“最近才發生的事？”
如果是生來就有的，怕玉鶴不早來了！
玉鶴慚愧道：“正是七月半那天晚上忽然發生的。”便將首尾細說一遍。
玉鷺沈思良久，終嘆息道：“你曉得，我除了‘那個辦法’，也實在沒別的法子了。”
玉鶴身體剎那間緊繃，隨後慢慢的、哀涼的松馳下來：“大哥曾說過，活著最重要，其餘都可以慢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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