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蕖和許清華走到二利住的那棟樓樓下時，最後的一抹夕陽已經完全被夜色掩去。

華燈初上，萬家燈火。

仰頭望著自窗口透出的或明或暗的燈光，一時間讓葉蕖有種回家的感覺。

與歐家的那些誇張的別墅豪宅不同，自從父母去世之後，葉蕖就跟伯父伯母還有堂姐葉瀟一起住在類似這樣的居民樓裏。

三室一廳的房子，算不上多精致豪華，卻也是個溫馨的地方。

周圍鄰居知道葉蕖沒了父母，是被伯父伯母收養的。暗地裏都誇他們一家人心善。卻沒人知道這一家人是有多麽的特殊。

許清華註意到葉蕖看樓上燈光的眼神有些迷離起來，也有了一些猜測。

他伸手握住葉蕖的手，輕輕捏了捏她柔軟的指肚。

“等你離開我家，我幫你找個這樣的小區住著。”

葉蕖皺了皺鼻子。這話聽著怎麽這麽別扭呢，就跟自己被包養了似的。

而且，離開了許家就意味著已經兌現了對柯雪桐的承諾。那時候就該是面對葉瀟，新仇舊恨一起算。她不想也不能牽連許清華，自然也是不能再見面的了。

剛剛心中被喚起的那一點溫馨瞬間被沖散。

她抽回自己的手，有些生硬地說：“到時候就一拍兩散了，誰要你幫忙找房子啊。”

許清華臉上的笑僵了一下，並沒有說什麽。

這小丫頭倔強的很，到時候只管做就是了，說多少也沒有用。

葉蕖不知許清華心中所想，倒是心情沈郁了下來。

她在心中微微嘆口氣，轉身走到旁邊的長椅旁坐下。魂將駱允被放出來，飄飄忽忽飛上了十三樓，穿過一扇玻璃窗不見了蹤影。

那扇窗透出來的燈光明亮無比。

包總和二利就在裏面。

只不過現在還不需要葉蕖出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色越來越沈，亮著的燈光也越來越少。

十三樓的那扇窗卻始終亮著。偶爾有模糊的人影閃過。

通過駱允的傳訊知道，裏面的包總和二利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二利的妻子賭氣先回房睡覺去了。

葉蕖抱著手臂在樓下來回走動。

秋夜寒涼，在外面等待當然不必在車裏舒服。

忽然帶著熟悉氣息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她轉頭就看見一雙桃花眼映著所剩無幾的燈火，卻明亮的令人心醉。

“小心著涼。你這肉身可虛弱的很。”

殘留的體溫像是溫泉的蒸汽般讓葉蕖瞬間紅了臉。她伸手緊了緊外套，跟只小貓一樣“嗯”了一聲。

與此同時，十三樓的燈光終於滅了。

人從躺下到睡著的時間不等。有的人也許幾分鐘就會進入夢鄉，有的人也許要輾轉反側好久。但喝醉了的包總和二利大概真的可以用秒睡來形容。

因為在燈光滅掉的同時，駱允瞬間飄了回來，報告說可以開始了。

葉蕖點頭，在駱允重新穿過十三樓的窗戶後，她盤腿坐在冰涼的石磚上，雙手掐訣配合著駱允。

如果順利，很快包總就會再次“夢到”駱允幻化成的柳椏。而這一次，夢中的柳椏就不僅僅是冷冰冰地盯著他看，問他自己的死因那麽簡單了。身為許清華的魂將，葉蕖相信他應該知道不少嚇唬人的辦法。

果然沒過多久，葉蕖就得到了駱允的回應。她手訣一換，從冰涼的地上站了起來。法訣已成，靜等著駱允自由發揮就好。

然而過了不過幾分鐘，駱允突然又飄了出來，眨眼間落到了葉蕖和許清華面前。

“怎麽？”許清華跟駱允相處多年，自然能感覺到自家魂將種種表現的不同。這一回看起來並不像是知道了什麽的樣子，反而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蒼白臉頰看起來帶這麽些許的困惑。

“……葉小姐，這次中招的不是包總。而是另外一個人。”

葉蕖驚訝。

另外一個人？

“是那個二利？”

駱允茫然地搖搖頭：“是那個二利的妻子。”

葉蕖和許清華對看一眼。

許清華朝著駱允揮了下手：“不管是誰，繼續。”

……

……

張雅醒來時，已經接近中午。

盡管關著房門，她依然能聞到從客廳飄進來的熏人的味道。那是酒精混雜著食物經過胃酸和細菌作用後產生的難聞味道。二利和包總又吐了。自從包總住進家裏，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若是往常，她一定氣急敗壞地沖進客廳。如果二利在，就先臭罵一頓，然後再一邊罵一邊收拾房間。

可今天她就像是什麽都沒聞到一樣，在被子裏翻個身，用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然而透過不算薄的被子，還是能看到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

不是因為冷。

而是因為怕。

這一年的時間，她不是第一次夢見柳椏。所以當前天晚上她又夢見柳椏時，並沒有多想。可昨晚卻是第一次覺得那麽真實，仿佛柳椏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一伸手就能觸碰得到。可即便在夢裏，她也清楚地記得。柳椏，那個嬌憨與性.感並存的漂亮姑娘早已經成了一堆骨灰，被埋在冰冷的墓碑之下。

深夜驚醒之後，她就不敢再睡了。她害怕夢中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和冷冰冰的眼神。

在被子裏瑟縮了許久，張雅好幾次都因為困倦逐漸進入淺眠狀態。但很快她又會驚醒。她不敢睡，她怕又想昨晚那樣夢見柳椏。

想了想，她猛地踹開被子，迅速沖進洗手間簡單洗漱了一下。回到臥室換上衣服，拿起包包準備出門。在經過客廳看見那一片狼藉時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踩上高跟鞋走了出去。

她需要到人群多的地方呆一會，才不至於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

張雅坐車來到最常去的一家綜合性商場。雖然不是休息日，但中午時分商場內還是挺熱鬧的。看到各式各樣的人在自己身邊或行或立，張雅終於松了一口氣。

商場一樓設置了供客人休息的地方。舒適寬大的沙發基本上空著。

張雅腳步僵硬地來到沙發前，一屁股坐下。不顧形象地將頭枕在沙發背上。這麽多人在，她睡一會，應該不會夢見柳椏吧。

雖然商場內有些嘈雜，但張雅還是很快進入了淺眠狀態。她下意識地緊緊抱著自己的背包，將身體縮成一團。

半夢半醒間就覺得眼前一暗，潛意識裏的緊張讓她抖了一下。

下一刻，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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