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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葉姝嵐頭一次聽到這個叫法,一歪頭,疑惑地看過來。

“就是騙吃騙喝的痞混子啦。”看著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卻是白白嫩嫩頗為討人喜歡的小姑娘睜著大眼睛看過來,小書童也不好意思再給人家使臉色,老老實實解釋道,解釋完,又是不甘心又是委屈,劈裏啪啦把這兩天的事都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葉姝嵐無語望天,這個金……叔,居然連續兩天打一個窮書生的秋風?還害得人家書生當掉了所剩無幾的衣服。

小書童正說得起勁,沒註意到那邊兩個結拜的已經完事了,正在走過來,理所當然被自家相公彈了腦袋:“雨墨,又在胡說什麽呢!”

然後詫異地看向葉姝嵐,疑惑:“姑娘是?”

葉姝嵐根本沒註意他,直接蹦跶到金懋叔身旁,“金叔,好巧呀,你在這裏投宿嗎?我也是呀!”

顏查散聽到葉姝嵐這稱呼,又見金懋叔沒有反駁,真當他們是叔侄,便笑著跟金懋叔道:“賢弟,咱們入席吧?雨墨,再給金家侄姑娘叫一桌飯菜。”

葉姝嵐這才註意到這個被金懋叔敲了兩次、這大概是第三次竹杠的顏姓書生,上次遠遠瞧了一眼只覺得俊雅,近看卻覺得太過清瘦,大約生活條件不太好吧,不過面相堅毅豪爽,一點沒有讓人討厭的窮酸氣,葉姝嵐便拽拽金懋叔的衣擺,仰頭:“金叔,不介紹介紹?”

顏查散自幼學習儒家典籍,“男與女授受不親”“男女七歲不同席”什麽的都是當作金科玉律遵從著,所以之前對這個即使穿著奇怪華麗衣著的姑娘也沒有絲毫探究的意思,甚至還單叫了一桌酒席,但此時既然對方有意結交,他也不能抹了對方的面子,便笑看著金懋叔,等對方介紹。

金懋叔頂著兩雙亮晶晶的眼睛,只好介紹道:“這位是顏查散,我的結義兄弟……”

“顏大哥好。”教養良好的葉姝嵐立刻彎腰行禮叫人,聲音清脆,十分好聽。

怎麽是大哥?不該順著金賢弟的輩分叫伯伯麽?顏查散略略皺眉。雖然他這麽個年紀被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叫伯伯有點顯老。不過他本就是溫和體貼之人,自然不會在此時提出來,只頷首,然後看向金懋叔,等著他介紹。

“這位姑娘……”金懋叔又指向葉姝嵐,突然就卡住了。

顏查散看他。

葉姝嵐也看他。

去叫了飯菜的雨墨回來了也看他。

最後是葉姝嵐不可思議地眨眨眼:“我說叔啊,你……該不會忘了我的名字吧?”

連續打秋風都面不改色的金懋叔終於在這一刻有了幾分尷尬的神色,僵硬地點了點頭。

葉姝嵐_(:з」∠)_

“好吧。那次結識太過急促,就算了。”此時幾人已經入了席,葉姝嵐吃了會飯菜後便拿著酒壺來到顏金這一桌,先給兩人倒了酒,然後自己的也滿上,笑瞇瞇地舉杯道:“這次我再正式介紹一次——我叫葉姝嵐,一葉知秋,有女其姝,山風成嵐。”

人小姑娘都如此大方,顏查散自是不好端著,也跟著站起來舉杯:“既然葉姑娘如此說來,顏某也當奉陪。在下顏查散,顏魯公的顏,稽查的查,千金散盡還覆來的散。”

金懋叔對這兩人略無語,但還是跟著站起來,依舊是簡單的一句話:“……金懋叔。”

三人說完,相視一眼,一齊飲盡杯中酒。

之後葉姝嵐自是回了自己的桌子吃飯——雖然她覺得單獨吃飯怪多此一舉的,但既然是人家的習俗,她便入鄉隨俗就是——把金懋叔的名字在心裏念了兩遍後,在心裏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讚:金懋叔,原來是這個發音啊。

——所以說,起名字都要起個簡單容易記的啊!

怕金懋叔再走,葉姝嵐一大早就起了床,迅速把自己收拾好後,就出了房間,剛走到樓梯口,就見金懋叔和顏查散都站在樓下,不曉得在交談著什麽。

葉姝嵐正為金懋叔還沒走而松了口氣時,外面突然走來一個人,那人身材高大,衣著倒是普通,手裏提著馬鞭,瞧著像是武生模樣,很有氣勢。店門口守著的小二正要攔住他問找誰時,他卻徑直走到金懋叔身旁,直接叩頭道:“家裏爺聽聞五爺在此,特打發小人來,怕五爺路上缺少銀錢,特送四百兩銀子叫五爺將就用吧。”

葉姝嵐正在這裏正好看清底下人的神態,那小童的表情最為誇張,瞪著眼睛瞧著新進來的人——也是,看金生這副模樣,別說四百兩銀子,怕是四錢銀子都沒有,突然有人直接送了四百兩,還是將就著用,有種……屌絲變土豪的即視感。

顏查散的神態倒是比較平靜——他一直都覺得這位金賢弟不是普通人,便是自相遇以來一直都是一副落魄模樣,也擋不住發自骨子裏的驕傲,他總覺得,能跟對方結識,實是自己的高攀了。

金懋叔卻反而皺了皺眉:“爺哪裏用得著這許多銀子?不過,既然是你家爺的好意,那就留下二百兩,剩下的拿回去。”

這話聲音不小,葉姝嵐在樓上也聽得清楚,不由挑眉:叔你是不用銀子,打秋風什麽的妥妥的天下任你行啊!

那人聽了,便點點頭,從懷裏掏出四封銀子,一封五十兩,恰是二百兩。

金懋叔便打開一封銀子,給了那人一些:“辛苦你大老遠過來,賞你喝口茶。”

那人忙又跪下叩頭道謝,正要走時,又被金懋叔攔下來。

這次兩人的說話的聲音又低了下來,葉姝嵐聽不太清,只見雨墨不知翻出些什麽讓他帶上,這才走了。

葉姝嵐下來時,正好瞧見金懋叔將兩錠銀子給了雨墨:“這幾天也辛苦你個小孩子,這些銀子賞你了,五爺可不是篾片相公。”

雨墨年紀小,哪裏見過這種反轉,忙叩頭道謝。

緊接著,金懋叔指點顏查散置辦馬匹新衣,葉姝嵐也跟著湊熱鬧——別說,這位金叔的品味正經不錯,顏查散被他這麽一折騰後,整個精氣神都大變樣,簡直……

“像是去相親的……”

葉姝嵐直接把自己的感覺說了出來。

然後顏查散的臉上顯出淡淡的紅暈,卻是扭過頭裝作沒聽見,金懋叔先是一楞,然後也不由露出幾分笑意,唯獨最小的雨墨,得意的挺胸:“顏相公這樣很俊吧?他本來就是去完親的!”

到了傍晚,那個給金懋叔送銀子的家夥又來了一趟,葉姝嵐這才知道金懋叔托他去將顏查散先頭當掉的衣服又贖了回來——金叔看著冷冰冰的,其實心眼正經挺好啊,難怪常常去找朋友打秋風也沒被人家煩呢。

又在太和店歇了一宿,第二天自然是有了銀子的金懋叔結賬,這樣下來,再加上昨天雜七雜八的一番花銷,昨日的二百兩銀子只剩了不到一百兩,金懋叔索性將銀子都贈了顏查散。

買衣服買馬那不過禮物,送錢顏查散如何能要,自是連連推辭。

葉姝嵐從金懋叔身後探出腦袋勸:“顏大哥你就收下吧。金叔在路上總能找到人給他付錢,再說了,還有我在呢。”

金懋叔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然後點了點頭,“葉姑娘說得不錯。顏兄你比我更需要這筆錢。總之你拿著吧,我是不用銀子的——這次還是我先走,咱們兄弟等京裏再見吧。”

說完,拖著一雙破鞋,往店外走去。

葉姝嵐一聽對方也是去開封,眼睛一亮,趕緊跟了上去,還不住地回頭跟顏查散揮手告別:“顏大哥,小雨墨,等京城再見啦!”

第 9 章 露餡

“我說叔啊,你不考慮換身衣服嗎?”走了一會兒,葉姝嵐實在忍不了對方一直在拖拖拉拉響的鞋子,忍不住開口。

金懋叔垂眼看了看她,不說話。

葉姝嵐立刻掏出錢袋子,晃得嘩啦啦響:“小姐我掏錢!”

金懋叔沒說什麽,卻是很配合地帶著葉姝嵐進了一家成衣店。

作為出錢的財主,自然有為對方選擇衣服的權力,就好像金懋叔之前給顏查散買衣服一樣,葉姝嵐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只可惜成衣店的衣服都說不上好,要麽就是料子不好,要麽就是沒有剪裁,總覺得不配穿在自己這個土豪的同伴的身上。葉姝嵐皺著眉頭挑了半天也沒看出一件出挑的。

最後是金懋叔自己忍不了了,隨意從架子上取了一件,在葉姝嵐“唉唉”的阻攔聲裏進去換上了。

不過等金懋叔出來後,葉姝嵐就不叫了,捏著下巴上下打量,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金懋叔挑的是一件白色蜀錦長袍,雖然沒什麽剪裁,可大約是身材實在好,穿在他身上還挺有型,不看臉的話,還真是一身風流氣度。

然後褲子靴子也都如法炮制,花了小半天,把上上下下一整套都置辦下來。

最後葉姝嵐看著對方的臉直皺眉:“我說叔啊,你這臉……就不能好好打理一下嗎?天天灰撲撲的,就不覺得悶嗎?而且重點是,跟這身幹凈整潔的衣裳實在不搭啊。”

金懋叔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又帶著她去了一家客棧,定了客房,要了水和皂角,把頭發和臉給徹徹底底洗了一遍。

葉姝嵐在外頭等著,雙手環胸無聊地靠著門,腳尖有節奏地點著地。

等了好一會兒,門才被打開,葉姝嵐驚喜地望過去:“你洗好啦,叔?誒——”

見到推門而出的人,葉姝嵐當即楞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歪了歪頭,疑惑地看向對方:“你是……金懋叔?”

“怎麽了?”對方瞥了她一眼,然後繼續擺弄還半幹的頭發,似乎對於它們糾纏在一起很是不耐煩。

葉姝嵐又是一呆,然後捂心——嗷嗷嗷,這家夥、這家夥怎麽只是洗了個臉,倒像是整了個容——不對,因為又有塵土又有胡子,之前她沒怎麽看清對方的樣子,只覺得應該挺帥,還以為是個美大叔。現在對方因為把頭發紮在腦後,露出一整張臉,卻不單單是帥,而是……驚艷——五官仿佛刀削斧刻般立體,挺鼻薄唇,眼眸狹長,眼尾微微上翹,眼神明亮,再配上一身上等的布料,有種翩翩美青年甚至美少年的感覺。不過盡管長相俊美,這人卻絲毫不顯女氣,也不像是書生,反而從骨子裏透出一種狠戾殺氣,看起來更像是冷冽高傲的江湖游俠,十分不好親近——若是對方一開始就拿出這張臉,她肯定不敢隨便上前搭訕。

葉姝嵐歪頭看了好一會兒,總覺得對方身上似乎少點什麽,不過,她也沒多想,因為現在的重點是……葉姝嵐伸出食指指向他:“你怎麽這麽年輕!真的有二十七八歲嗎?”

聽到這話,金懋叔擡起眼看了看她,問道:“我有說我二十七八歲?我今年二十一。”

“咦?”葉姝嵐一下子跳進門檻,繞著人轉圈:“可是那天我在房頂上說的時候你怎麽不糾正?害我叫你叔叔叫了這麽多天,很吃虧啊,你明明只比我大七歲好嘛?”

金懋叔卻是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葉姝嵐一眼:“……你夠十四了?”

對方眼中的詫異太過明顯,葉姝嵐立刻仰頭看過去:“怎麽?”

金懋叔沒說話,只默默拿手比量了一下兩人身高。

葉姝嵐現在還不到金懋叔胸口,這身高差距……葉姝嵐不高興地一扭頭,氣得臉頰鼓鼓。

“好了。沒故意占你這點便宜,一直都以為你是叫我的名字。”金懋叔拍拍她的頭,“不說大七歲叫叔也正常,一直以來都是你在自說自話啊。”

“好吧。”聽到這個,葉姝嵐略平衡了,話說金懋叔這個名字本來就很容易占人家的便宜,她估計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金懋叔見她臉色好了點,又慢悠悠地補了一刀:“……退一萬步講,你難道沒有聽到我叫顏兄大哥嗎?”

葉姝嵐一楞,摸下巴看他——誒,這個稱呼問題……她一直沒怎麽註意,不過好像確實如此。既然人家並非有意隱瞞,葉姝嵐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麽,最後踮起腳拍拍金懋叔的肩膀,一臉你看我多大度的表情,道:“那我就原諒你吧。既然你已經收拾好了,咱們繼續上路?”

“好。”

兩人這便繼續往開封走去。

畢竟都是武人,一路輕功使來,行路速度很快,不過因為路上免不了要行俠仗義什麽的,倒也沒走多遠,走了好幾天之後,終於到了一座挺大的城鎮。

順便說一下,路過一個冶煉業非常繁榮的城鎮時,金懋叔特意停留了兩日,也算花了重金打造了一柄鋼刀。等對方拿上用白布纏好的鋼刀時,葉姝嵐終於知道在最初看到對方真面目時的不和諧感在哪裏了——這家夥一身武生氣質,卻偏偏沒帶武器,卻是不太不對勁,如今一配上兵刃,更加顯出一身不容忽視的俠氣。

幾天同行,兩人已經有了幾分默契,不需要商量便一齊直奔鎮上最大的酒樓——先好好吃一頓,再去找一家幹凈的客棧住下。

只是這次,剛邁進酒樓門檻,兩人就察覺不對勁——自金懋叔換好衣服後,兩人具是一副土豪氣質,每次尚未進店裏就有人迎上來招待,這次兩人都走到正堂了,還是沒人,大堂裏吃飯的人也不是很多,這對這麽大的酒樓來說非常不對勁。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不動聲色地自己挑了位置坐好,這才招手叫人。

很快有個店小二急急忙忙從樓上下來,瞄到兩人身上精貴的布料先是一喜,然後又瞧見葉姝嵐背後的雙劍以及金懋叔用白布包裹著的疑似兵刃的長條物,又是一驚,最後帶著歉意討好地笑道:“店裏太忙,照顧不周還望兩位客人多多包涵!”

聽到這句話,葉姝嵐依舊笑瞇瞇的,很大度地擺手道,“沒事沒事……”

金懋叔卻是皺眉頭,冷哼著打斷她的話:“忙?”

店小二莫名察覺到一絲涼意,看看幾乎沒什麽人的大堂,連忙低頭恭敬道:“不滿這位爺,店裏正在二樓招待知府大人和包三公子……”

“哦。”葉姝嵐了然地點點頭,特權階級麽,哪個時代都有那麽一群人,倒也正常。

金懋叔卻似是來了興趣,挑眉問了一句:“包三公子?哪位包三公子?”

“還能是哪位?”聽這位爺的聲音不那麽冷了,店小二擡起頭,一邊將肩上快要掉下來的毛巾重新擺正,一邊陪笑道,“還能是哪位?自然是京城包相爺家的那位侄子,包世榮包三公子啦。”

“包大人家的侄子?”葉姝嵐也來了興致,“包大人不是頂頂有名的大清官嗎?他家侄子怎麽會到這裏吃飯?而且,還是跟知府大人?”

——葉姝嵐這話問得倒也不算突兀。其實不管哪個時代,吃飯其實都是最有講究的事情之一。就像在現代,吃飯從幾塊到幾千幾萬都可能,而在這個時代,也是分幾錢幾十兩甚至上百兩上千兩銀子也都是可能的。不管包拯老家是窮是富,像那種教養良好的家族,吃飯雖然不會太差,但也不該到這座最好的酒樓吃,更別提還跟勞什子知府混在一起——萬一被人抓著什麽漏子,也許就會給包拯帶來麻煩也不一定。

金懋叔的眼神也同樣冷冽起來,直直地看著店小二。

那店小二被金懋叔的眼神嚇了一跳,連忙壓低聲音道:“二位有所不知,小的聽說這位包三公子跟包相爺大大的不同——包相爺清正廉明,而這位包三公子……他道他找知府作甚?是要銀子來的!可憐咱們的知府老爺一直以包相爺為榜樣,判案從來公正,家裏一貧如洗,如今卻要供著這位……”

“這可說不準。”金懋叔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刀,“說不準這位包三公子正是有樣學樣,誰知道那位包大人到底是真清廉還是偽君子——”

說完,施展輕功,一躍跳到二樓。

葉姝嵐和店小二都被這番言辭弄得一楞,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離開。

半晌,店小二才回過神,看看葉姝嵐:“這位爺……莫不是神仙吧?怎麽嗖的一下就飛上去了?”

葉姝嵐此時也回過神了,鄙視地看了店小二一眼,也施展輕功上了二樓。

店小二大驚:哎喲,這位也是哪!

葉姝嵐到了樓上時,僅有的那個雅間房門應該被打壞了,此時正吱呀吱呀地晃悠著,靠著雅間這邊的走道一片臟亂。她踮著腳尖,避著菜湯往裏走,一直走到雅間門口,微微探頭一看:——裏頭更慘,一桌子飯菜被掀得杯盤狼藉,酒菜湯飯撒了一地,不少人摔在地上,同樣沾了一身菜湯菜葉子。

葉姝嵐假惺惺地趕緊捂眼睛:叔你的破壞力,簡直……不忍直視。

過了一會兒葉姝嵐才放下手,繼續往裏看,只見金懋叔手的鋼刀此時正架在一個年輕人的脖子上,上面的布條已經解開了,反射著外頭的日光,閃亮亮的,十分駭人。

那年輕人看不到臉,不過穿的倒是不錯,正經的玄色杭錦長袍,只可惜濺了不少油星,汙了個徹底。倒是金懋叔一身白衣,反倒幹幹凈凈的,纖塵未染。

葉姝嵐本想進去,不過實在嫌棄裏頭臟亂,到底沒心情,便只在門口看著——反正這位金懋叔性子不壞,雖然經常跟朋友打打秋風,但卻又實在是位義氣之人,看起來冷漠,實際上非常熱心,喜歡行俠仗義,一路上不乏鋤強扶弱之舉,極為瞧不起恃強淩弱之人,最忌諱以利刃傷害手無寸鐵之人,所以盡管看著對方拿刀架人脖子上,倒也不擔心對方真的會把刀子砍下去,所以站在門外看戲她還是很安心的。

年輕人嚇得臉都白了,躺在地上一個勁抖著,聲音也抖:“你……你要幹嘛?!知道我誰嗎?我告兒你、我、我、我可是包相爺的侄子,包世榮包三公子!你敢……你敢動我,小心我……我叔叔拿狗……狗頭鍘……鍘……”

“包三公子?”金懋叔冷哼一聲,鋼刀毫不留情地往前遞了遞,在對方白皙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喝道:“爺要砍的就是包三公子!”

“我……”對方似乎要說什麽,察覺到對方冰冷的刀鋒卻又嚇得不敢再吱聲,只是身子抖得更加厲害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位包三公子的慫樣取悅了金懋叔,他把刀子略略後撤了一點,拍拍對方的臉:“餵,你叔叔包拯是不是也像你這般被人一嚇就軟了?”

“我我我……”包三公子哭喪著臉,哆嗦得根本說不完整話。

“還不快說像?!”金懋叔又把刀子往前遞了遞,大聲喝道。

“……”

這下徹底沒聲了——嚇暈了。

“嘁,沒勁。”看對方暈過去了,金懋叔無趣地把人放開,然後又一腳踹進打翻了的飯菜堆裏,看著對方跟豬似的拱在裏頭,厭惡地皺皺眉,拎著刀,便準備離開——這樣的人教訓教訓也就是了,他倒不會沒有分寸的真殺了,更別提樓下還有個尚未及笄、初入江湖的小姑娘,還是不要教人聞著血腥味的好。

只不過他剛擡起腳,就又環視了一下滿屋子呆楞的人,“鏹——”地一聲將鋼刀插入身後的墻壁上,朗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五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陷空島白玉堂。爾等若怕被連累,只消將爺的大名報上,並告知包相爺,錦毛鼠白玉堂不日便到東京向展侍衛討教功夫,‘禦貓’若是怕了,不妨早早逃了!”

說罷,也不要這鋼刀,轉身便要往外走。

卻不料,一轉身,就瞧見那個黃衣的小姑娘正站在門口,吃驚地瞪大眼睛看著他。

待他擡腳要繼續往前走時,小姑娘這才冷不丁回過神,忿忿地一跺腳,罵了一句:“騙子!”扭身就跑出去了。

第 10 章 露宿

金懋叔,不,現在該叫白玉堂了,現在正走在葉姝嵐身旁,氣氛微妙。他手裏拿著串糖葫蘆,時不時地往一旁的葉姝嵐嘴邊放。

葉姝嵐正撅著嘴生氣呢,本不想搭理他,偏偏每回紅彤彤的糖葫蘆到跟前總是控制不住地張嘴去吃。

剛剛葉姝嵐罵完那句“騙子”後,就立刻使著輕功從酒店跑了出來,直接跑出城,白玉堂自然也緊跟著追了出來,在經過一個賣糖葫蘆的老伯身邊的時候留下幾個銅板順了個糖葫蘆,如今用來哄小姑娘倒是派上了用場。

等整串糖葫蘆吃完,也差不多是一個時辰了,葉姝嵐本就是氣來得快,消得也快的人,再加上吃了人家賠禮用的整串糖葫蘆,便覺得也沒什麽立場跟對方生氣了。只是雖然不撅嘴了,但還是不出聲,垂著頭,無聊地踢踏著精致的小靴子踹地上的石子。

——是說,這串糖葫蘆的錢,葉姑娘你好像……忘了是自己的。

此時兩人已經出了城。因為白玉堂剛剛削了知府面子,揍了包三公子的事,他們也不能再進城了——要不然怕是會被官府給趕出來——也就是說,他們今晚大概要露宿城外的山林裏頭。

看著小姑娘低著頭,悶悶不樂到連雙馬尾都耷拉下來的樣子,白玉堂難得有些愧疚,投餵完一整串糖葫蘆後,又從懷裏掏出一包糖想要繼續投餵。

“我不是小孩子!”還被當作小孩子哄!葉姝嵐的臉立刻黑了下來,不高興地扭過頭表示不要吃。

白玉堂無奈望天,只好無聊地一顆顆慢慢地往自己嘴裏扔,大概糖粒還挺硬,不斷發出咯嘣咯嘣的脆響,讓葉姝嵐心情更差勁——這家夥,吃了給我的糖,還這麽高調!

結果白玉堂都把一整包糖都吃完了,小姑娘卻還是很不開心,一直扭著頭不肯看他,白玉堂無奈了,摸摸她的頭:“餵,還生氣?”

葉姝嵐一晃頭甩開他:“不要碰我,你這個大騙子,哼!”

白玉堂臉上有些掛不住:“餵……”

“我說的不對嗎?”葉姝嵐停下腳步,仰著臉瞪他:“一開始的時候你滿面塵土,根本就不以真面目示人,此乃一不誠;然後我說你二十七八歲,你也沒有否認,我叫了你那麽多天的叔你也認下了,這是二不誠;你我同行這麽多天,有這麽多天,卻從來沒有告知過我你的名字是假名,這是三不誠。一次兩次你可以說自己是無意的,可是名字呢?你說你這般欺瞞於我,難道我就不該生氣嗎?”

“我只是……”想要試探顏大哥。白玉堂試圖解釋。

葉姝嵐越說越氣,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你是不是你覺得你這是率性而為?你是不是覺得一個名字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你不要忘記了,你還曾經跟顏大哥結拜過……用的是你的假名字——這樣的結拜,算數嗎?”

白玉堂被對方噎得不行,可他的性子又哪裏是任由他人數落的,正要甩手不跟這小姑娘玩了,沒想到葉姝嵐仿佛能看穿他的想法一樣,一把拽住他的衣擺:“怎麽,被我說的沒臉想走?把衣服脫光了再走!別忘了,你的衣服可是小姐我出的銀子!小姐我的銀子就是給乞丐,也不給騙子!”

將五爺與乞丐同比?這下白玉堂是真的有些惱火,卻偏偏是走也走不了了——他一不能脫衣服,二來這窮鄉僻壤的可不會有人來送銀子,三來他又不能跟個小女孩動手,於是只能漲紅著一張臉,“你到底想怎樣?”

葉姝嵐一雙貓眼瞪得圓溜溜的:“不怎樣!先跟我道歉,然後再把你的名字好好給我說一遍,就當……就當重新認識一次好了。”

白玉堂是真無奈了,從小到大先是被親兄長寵著,後來又被四位結義的兄長護著,在江湖上行走從來都是隨心所欲百無禁忌,橫豎有人給他善後,還從來沒跟人道過歉呢。

此時日已西垂,火紅的雲彩鋪滿半個天空,把葉姝嵐因為生氣而鼓起的臉頰也染上一層艷紅,漆黑的眸子鍍上一層金黃,面帶薄怒,緊緊地盯著他,大有他不道歉就不放手的架勢。

白玉堂不由暗罵自己多事,找勞什子包三公子的麻煩,卻把真實身份給暴露了——如果是在開封,他有無數個拿到金銀的辦法。

不過事已至此,從不低頭的錦毛鼠也只能妥協——小聲道:“……抱……歉……”

“你說什麽?我聽不到!”葉姝嵐保持著揪衣擺的動作,撇頭。

“……”白玉堂怒,可也無可奈何,只能略略提高聲音:“……很抱歉,我不該騙你。”

這才對嘛!聽到這裏,葉姝嵐臉上的怒氣立刻消散,鼓鼓的小臉也露出個笑意,“吶,我第三次自我介紹,葉姝嵐。”

“白玉堂。”原來道歉也沒那麽難啊,白玉堂忍不住又補充了幾句:“松江府人士,現居陷空島,人稱錦毛鼠。……之前我也不是有意隱瞞,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沒關系,我原諒你啦!”葉姝嵐大度地笑笑,而後又對後面的發音有些疑惑:“等等,你說人稱金懋叔?”

“錦毛鼠。”白玉堂笑著糾正,“就是錦衣華服鼠。”

“啊——我記起來了。”葉姝嵐指著對方,“你就是那個要去找展昭麻煩的錦毛鼠!”

“你知道?對了,我還沒問你是哪裏人呢。”說開了,白玉堂也不會再跟個小姑娘置氣,一邊問,一邊示意葉姝嵐繼續走著,“這麽小年紀,還是姑娘家,一個人出門家裏人放心?”

葉姝嵐在白玉堂前面倒退著走,“我是杭州人。為什麽不放心?”

“因為江湖上人心險惡,很危險啊。”

“難道長大了之後,或者男孩子面對的江湖就不危險了嗎?走江湖總是有危險的,所以在那之前,把武藝練好了,就算遇到危險,也能自救不是?”

“也是。”白玉堂笑了笑,“嗯,說起來,我當初好像也是十四歲開始一個人行走江湖的。”

葉姝嵐的眼神立刻變得奇怪起來:“也就是說,你跟朋友打秋風打了七年?”

“當然不是!”白玉堂下意識地反駁,“偶爾也會劫富濟貧一下麽。”

葉姝嵐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劫富濟貧的意思,等反應過來後,眼神變得更加奇怪:雞鳴狗盜,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雖然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麽錯,但是小姑娘的眼睛太清澈,這樣看著難免有些不自在,白玉堂試著轉移話題:“你第一次行走江湖吧?怎麽會知道我?”

“是丁姐姐說的哦。”

“丁姐姐?”

“唔,她好像也是松江人士……嗯嗯,好像是什麽茉莉花村來的。”

松江人士?姓丁?茉莉花村又是……白玉堂遲疑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是茉花村吧?她是不是有兩個雙生兄長?”

“對的對的。長得一模一樣哦,就是一個老板著臉,一個老嬉皮笑臉,倒是能分辨。”

“你不是杭州人嗎?怎麽會去茉花村?”

“我也不曉得。”葉姝嵐點著下巴,“突然就掉在她家院子裏——當時丁姐姐還在跟展昭比劍呢。要不是我反應快,就要被紮個對穿了。”

聽了這話,白玉堂倒沒想太多,只以為對方是使輕功時不小心掉下去,恰好掉在丁家了,倒是展昭竟然會跟丁家妹子比劍……

“哇,白耗子你看,前面有個廟!這是不是說,咱們今晚不用露宿山林了?”

白玉堂回過神,果然前頭有個廟,就是……略破舊……不對,是十分破舊——兩人剛一踏進去,就揚起一陣塵土,盡管兩人反應很快地立刻揮掌用內力將塵土揮退,還是被嗆得咳嗽連天。

“好吧……咳咳……至少、至少說明這廟裏沒有躲什麽黑刀。”好容易止住咳,葉姝嵐打量了周圍一眼,總結道,見白玉堂沒反應,立刻擡眼看過去,卻見對方皺著眉頭像在思考什麽。

“想什麽呢?”葉姝嵐拿胳膊撞了他一下,“有什麽不對?”

“不。”白玉堂低頭看她,“我在想,剛剛那聲白耗子,叫的一定不是我白五爺吧?”

“叫得不是你,難道還能是那只老鼠嗎?”葉姝嵐燦然一笑,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看那邊的匆忙溜來跑去的幾只小灰鼠,“誰讓你騙了我一次又一次,以後就叫你白耗子,沒得改。”

這個問題上,自己永遠理虧。白玉堂無奈地摸摸鼻子,擡頭望天,算了,白耗子就白耗子吧……

葉姝嵐又轉臉打量了一番這個破廟,擡頭看白玉堂:“然後呢?咱們是不是該點個火取暖兼照明?一會兒天該黑了吧?”

“點火?”

“對啊,篝火什麽的。”

白玉堂詫異地上下打量她一眼:“你還會弄這個?”

葉姝嵐沈默了半晌,然後道:“不,我指望你會弄——行走江湖七載的錦毛鼠白少俠。”

最後兩人是在破廟的房頂上待了一宿——兩個人都是從小嬌生慣養的,什麽都不會做,不管是點篝火還是除塵。不但不會做,還各種挑剔,又是嫌棄破廟的塵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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