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苦？

趙子衿慢慢行走在早春寒涼清晨的青石板路上，寂靜的宮道，見到她們彎腰俯身行禮的宮女，綺麗的宮墻，朝霞曙光灑在琉璃瓦上。她擡頭望了一眼被宮墻框起來的天，四四方方，清澈的湛藍色天空，浮著幾朵白雲，帶著花香木香的風在宮墻內飄蕩。

趙子衿在這仿佛漫長的、走不到邊際的宮道中，忍不住思緒飄散，想起了很多事情，她想起了失蹤許久的師父，想起了溘然長逝的趙姨，還有在山林間偶遇的毛茸茸花斑紋路的小可愛團子，真是個奶兇奶兇的小崽子。

趙子衿最後想到的是那個來歷成謎、卻意外地讓人覺得可靠正直的青年，她垂下頭，極其隱秘地笑了一下，是那種真誠的、愉悅的笑。

鳳儀宮中，殷皇後已經等了他們許久了，她身邊的貼身宮女一直等在殿門外，看見了魏國公夫人和趙子衿的身影，就趕緊回去回稟。

魏國公夫人雖然是殷皇後的母親，再見到殷皇後的時候也要先行君臣之禮。殷皇後側過身子，半受了這個禮，她又站起來，朝著自己的母親行了一個家中晚輩對長輩行的禮。

兩人互相見禮之後，殷皇後才將目光轉向趙子衿：“子衿來了。”

趙子衿微微一笑，有些不自在，但還是按照紅玉之前教她的，對眼前這個雍容華貴的貌美皇後行了一個君臣之禮，現在趙子衿的身份還沒有定下來，當然不能朝殷皇後行晚輩對長輩的禮節，那個禮節可比起君臣之禮要方便許多了，至少不用跪伏於地。

殷皇後扶起趙子衿，微微笑了一下，眼底是遮不住的青黑，看起來這幾日睡得並不好，她朝著趙子衿微微地笑著，說道：“以後子衿就不用這種君臣大禮了，本宮是你的母後，你見到本宮就想見到自己的母親一樣，不要那麽的生疏刻意，咱們可以親近些說話。”

趙子衿低下頭，這位在修真界中長大，手段脾氣皆是冷酷的女修，此時裝成一位人間少女，極為溫順地將眼睛看向地面，口中回道：“是。”

殷皇後微微笑了下，艷麗的容貌在她展顏的剎那，愈加嬌艷。

趙子衿松了口氣，看來自己給自己安排的這個流落民間公主的身份已經得到了證明，也不枉她之前先去趙姨的家鄉費心布置了一番，之前的辛苦並沒有白費。

趙子衿看著殷皇後，心中急切的希望她趕緊說出，讓她留在齊王宮。她費這麽大周折來到陳留，可不是為了和凡人談情說愛的，哪怕那個凡人是凡間的世子，對於趙子衿而言也不過是入不得心的螻蟻，她的目的只有一個，找到通天境。

殷皇後沒有讓趙子衿等太久，拉著趙子衿的手敘了會兒家常，就說道：“子衿，你日後要住的宮殿，這幾日本宮已經給你收拾好了。你在魏國公府已經呆了這麽久，也是時候回皇宮住下了，不然外頭的人看著也不像個事兒。”

趙子衿心中默默吐槽，終於能光明正大住進來了，當時就想要住到皇宮裏，那不是你們不讓嗎？現在搞得像是她非要住在宮外頭一樣。

話雖這麽說，但是趙子衿不能崩掉維持了好久的溫柔羞怯少女人設，並不能把自己的心中所想表現出來，為了通天境，趙子衿只能忍了。

可憐的趙子衿只能壓抑住自己想要拼命吐槽毒舌的欲望，低下頭，裝成很溫順的樣子，回道：“是。”

殷皇後拉著趙子衿的手，姣好的臉龐微微笑著：“聽母親說你平日裏喜歡侍弄花花草草，之前那個花茶本宮喝著也覺得挺好，既然如此，本宮給你安排在了蘅蕪宮，那裏奇花異草挺多的，希望你喜歡。可憐見的，一直在宮外頭，受苦了吧。清荷是本宮給你的貼身宮女，有什麽事你吩咐她就成了。”

殷皇後與魏國夫人很顯然還有自己的私密話要談，她站起身來，一身火紅色的衣裳如流雲般擺動：“清荷，帶子衿去她的宮殿。”

一個穿著淡粉色宮裝衣服的宮女站了出來，朝著趙子衿福身一禮，溫聲道：“殿下，請隨奴婢來。”

趙子衿溫柔靦腆地朝著清荷一笑，同殷皇後和魏國公夫人行禮告退。

出了鳳儀宮，她跟在清荷身後，沿著一條小路，從位處正中央的鳳儀宮來到了齊王宮的東北角，這裏種了許多梨樹，樹影婆娑。穿過梨樹林，就見到了一座宮殿，上面掛著的牌匾上寫著“蘅蕪宮”。

清荷停下腳步，朝著趙子衿福身一禮，恭謹地低頭：“殿下，蘅蕪宮到了。按照您的身份，宮中配了四個一等宮女，十二個二等宮女，並有粗使宮女和內侍若幹。奴婢名叫清荷，今後便是殿下您的貼身一等宮女，另有三個內藏府選出來的一等宮女已在殿內候著您了。殿下有什麽吩咐，都可以囑咐奴婢們。”

趙子衿朝清荷微微一笑，踏步進了蘅蕪宮，蘅蕪宮雖然位置偏僻了些，在齊王宮的東北角，但是進去之後，趙子衿瞧著殿內修繕得不錯，一應物事俱全，看起來殷皇後這位後宮之主在這方面做的倒是還不錯。

一排的宮女內侍都向趙子衿行禮，趙子衿問了幾句話，將名字記下後，就讓他們退下，各忙各的去了。

趙子衿進了裏屋，坐定下來，打算先趁著一會兒工夫打坐休息一會兒，就向著清荷吩咐道：“清荷，我累了，先歇息一會兒，你在外頭幫我看著門。”

清荷輕聲回道：“是。”

趙子衿剛把裏屋的門關上，想從儲物袋裏拿出蒲團來打坐，可還沒等她坐定，就聽見清荷來敲門說道：“殿下，陳賢妃派身邊的貼身大宮女來給您送東西了，您可要見見？”

趙子衿寬大的袖子遮住面容，隱藏臉上的不悅與怒氣，聲音溫婉：“我歇下了，清荷你看著辦吧。”

蘅蕪宮

清荷也很為難，她知道趙子衿剛說要休息，自己就去吵她，定然要給殿下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可是陳賢妃派來的那個宮女非說要見殿下，還搬出了陳賢妃娘娘，實在是個難纏角色。

趙子衿聽出了清荷語氣中的忐忑為難，她嘆了口氣，將蒲團收回儲物袋，袖擺垂落，遮住若凝霜雪的一截皓腕，語氣依然是溫溫和和的，說話的時候還微微地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我就見見吧。”

趙子衿溫柔清麗的面容神色冷淡，眸中明明白白地寫著不耐煩，可惜為了大計，趙子衿只能忍下性子，她在推開門的一剎那，又是那個眾人眼中看到的溫柔好性子的民間公主了。

她心道：先前還覺得溫柔的性子好扮演，如今這“溫柔少女”可不得委屈自己，去前面的主殿和陳賢妃派來的侍女寒暄幾句。

她冷漠地想道：怨不得凡人壽數短，每日裏不思靜心，竟是一些做無用又惱人的事情。果然師父說得對，沾上了紅塵，於仙途有大礙。

陳賢妃派的是身邊的二等宮女明月，這位明月姑娘身形窈窕，是個相貌嬌俏的伶俐姑娘，看起來就是有著一副玲瓏心腸。趙子衿還未至前殿，就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那裏熱熱鬧鬧地和蘅蕪宮的幾個小宮女們寒暄見著趙子金海吧。

這位就是宮裏頭新來的五公主殿下，殿下一朝鴻運來，福氣是擋都擋不住，陳賢妃娘娘聽著宮裏頭的主子又要多出殿下這樣伶俐可人的姑娘，特派奴婢向您送禮賀喜呢。可憐見兒的公主殿下，定是在民間受苦了吧。奴婢這回來，不僅是陳賢妃娘娘托奴婢送來了幾箱子的禮物，路上遇著了三公主，她托奴婢也送來了幾件漂亮的釵飾，權當是給殿下您的見面禮。

明月說得很是誠懇，但是，她裝得再怎麽好，語氣裏頭的優越感，是怎麽都掩飾不住的。

趙子衿不喜歡在這些凡人面前爭什麽口舌之辯，幸好她給自己一開始立下的人設就是一個溫柔羞怯的少女，她也不需要去和什麽人親熱地寒暄，去打言語機鋒，她就在那裏靦腆又溫柔的笑著，就當是聽不懂明月話裏的意味。

倒是一旁的清荷和殿裏其他三位一等宮女，聽著明月這明裏暗裏地擡高自己的身份，心裏不痛快極了。

她們的主子就是趙子衿，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又有古話說到，又有古話說道：主辱臣死。這個明月，只不過是陳賢妃宮裏頭的一個二等宮女，竟敢在公主面前秀這種優越感，這是何等的猖狂。

蘅蕪宮宮內的所有宮女和內侍全都要聽命於趙子衿，這個明月仗著陳賢妃的勢，又因著趙子衿是從宮外頭來的，連個母妃都沒有，齊帝也對她不上心，就不尊重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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