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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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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 官員陸陸續續進入宮殿,議論朝政。

出使烏澤國的明翼將將回朝, 他此番回來不僅令烏澤國對本國印象大為稱讚,同時帶來一尊烏澤國進貢的雪女神像,令聖心大悅, 給了許多賞賜。

若僅是如此,還不至於讓明翰心生怨懟,偏偏聖上最後又稱讚了明翼一句“有治國之才”,這才讓他後背發涼。

“阿瑯, 這家鳳棲閣的茶點是極為講究的, 不知可合你心意?”明翰笑著問齊瑯。

齊瑯端起手中的琉璃杯品了一口,道:“殿下喜歡就好。”

明翰笑著搖頭, 道:“我們相交這般久,你又何必總與我這般生分。”

“說起來,你今日可有註意到我三皇弟進貢的那尊雪女神像?”明翰問道。

齊瑯道:“未曾。”

明翰道:“我覺得那尊雪女神像有瑕疵。”

齊瑯聞言眉頭微微蹙起, 問:“殿下想要如何?”

明翰放下手中的杯子, 臉色也冷淡了幾分, 道:“你該明白,聖上如今只有我和明翼兩個兒子。”

“今日聖上在大殿之上如此稱讚於他,於我未免太過於不公平了。”他說, “聖上喜歡他那尊雪女神像,我偏覺得他那尊雪女神像有瑕疵,我不信,以你的本事看不出來。”

齊瑯望著對方, 心中不免冷笑。

“殿下想要我陷害他。”

“齊瑯,你別忘了,我們兩個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陷害’一個皇子難道對你我會有好處嗎,我只是讓你指出他的不足之處,讓聖上好擦亮眼睛看個清楚而已。”

“臣子的本分應當是做些有利於社稷家國之事,不足之處並非是錯,何需到聖上面前搬弄。”齊瑯淡聲說道。

明翰笑道:“你這話說到哪裏去了,你說我在聖上面前搬弄是非?”

齊瑯不予回應。

明翰的臉色愈發難看。

兩人不歡而散,明翰的心腹問道:“近日總覺得齊大人似乎不那麽聽從使喚了。”

“豈止是不聽從使喚,他還說我在聖上面前搬弄是非。”明翰冷哼一聲,隨即道:“他以為我真的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我問你,妓館那個女人買回來沒有?”

“已經買了,安排在九條巷裏,她長得和齊府那位可真是……”

“能不像嘛,不像又怎麽做別人的替身呢。”明翰揚唇,似乎又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了。

“等他和明翼撕破臉皮,恐怕我不叫他對付明翼,他自己也會動手的吧。”明翰眼中透著一抹陰翳,顯然對這樣的場面十分期待。

經了一些事情,齊府這幾日反而平靜得很。

齊子靜好起來便喜歡在書房裏寫大字,姜媞替他換了個新荷包,他便很高興的將那舊的扔到了一邊。

“娘親,爹爹說我的名字是娘親取的,為何我的名字叫靜?”齊子靜問道。

姜媞道:“靜字本義,從青從爭,不受外在滋擾而堅守初生本色、秉持初心,你幼時諸多不順,我取這個字,就是希望你不管在什麽情況下都可以堅守本心。”

齊子靜聽得認真,道:“娘親是怕我會因為娘親和父親的緣故而心生陰翳。”

姜媞默了默他的腦袋,欣慰道:“你和你父親一樣聰明。”

她只誇了他這麽一句,哪知他不僅沒有高興,臉色反而還變了幾分。

“是我說錯話了嗎?”姜媞問道。

齊子靜嘴角下垂,失落地搖了搖頭。

“娘親不喜歡爹爹,我那麽像爹爹,娘親一定也不喜歡我。”

他是個極為敏感的孩子。

姜媞心口一揪,一時竟沒能說出安慰的話來。

只是她餘光掠過某處,猛然擡頭卻看到齊瑯正站在門口,他逆光而立,神色皆隱藏在陰影之中。

他見她看過來,轉身便走。

姜媞不知作何想,下意識就跟過去。

待二人走到廊廡下,齊瑯聽到身後的動靜方停住了腳步。

他轉頭看到姜媞,亦不言語。

“我……”姜媞頓了一下,道:“姜家的事情解決了沒有?”

“那對母女已經被打發了,至於那塊碎玉我已經找人鑲嵌好了,回頭自會有人送到姜府。”齊瑯說道。

“齊瑯,多謝你了。”姜媞說道。

齊瑯立在那裏,似乎還在等她說些什麽。

只是姜媞的嘴像是蚌殼一般,說完這話就再沒有張開。

片刻,姜媞便聽見腳步聲遠去。

她擡頭,見那人身影已經消失在長廊盡頭。

姜媞莫名松了口氣。

齊子靜趴在窗口看著這樣的場景,腦子裏忽然想起來某一日父親和他的對話。

“爹爹會和娘親和好嗎?”

那個男子眼睛裏仿佛承載了許多他不懂的情緒,垂眸看著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會的。”

到了晚上,齊子靜依然纏著姜媞陪他,姜媞便與他講了幾個故事,他才慢慢睡去。

姜媞看著他的睡容發了會呆,等外面傳來腳步聲,她才一面動手放下帳子一面掀了床頭的燈罩要將蠟燭吹滅,“小少爺已經睡下了,你不必進來伺候了。”

她剛說完這話卻陡然在餘光裏看到了齊瑯的影子,等她轉過頭去的時候,屋內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

“你怎麽過來了……”姜媞略帶幾分慌張要去將滅掉的燈重新點亮,卻被人驀地抓住了手腕。

“你跟我來。”

他說完這話便絲毫不給姜媞拒絕的機會拉著姜媞離開了屋子。

姜媞跟著他一路走,直到看清前面隱約的燈光,以及燈光旁邊的馬車。

直到姜媞被塞進了馬車裏,她才恍然大悟。

“你要帶我出府去?”

“對。”齊瑯沒再回避她的目光。

“這麽晚了,你要帶我去哪裏?”姜媞問道。

“到了你就會知道。”齊瑯說。

姜媞微抿著唇,便不再說話。

此刻已然夜深,在馬車的顛簸中,她竟生出幾分困意,強忍了幾分,卻還是睡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天光透亮,整整一夜馬車仍然未停下來。

而姜媞卻也沒有覺得周身酸痛,可見這馬車是經過特殊布置的。

她掃了眼仍在閉目養神的齊瑯,忍不住掀開窗簾看向外面,卻發現遠處時群山和水田,陽光燦爛,草色如新,就連野花都透著靈氣一般,在這裏顯得尤為艷色奪人。

只是看到這樣場景的姜媞卻在下一瞬僵硬了神情。

這裏,是記憶的萌芽地。

早些年,她們一家人都還寧靜和平的生活在京城之外,她的爹也只是個外放官員而已。

姜府住在鬧市,可她卻很喜歡偷偷地跑到這個小山村的小溪裏來釣魚。

對她而言,穿越的世界是個全新的世界,她不僅沒有因為失去現代便捷生活的物質而感到苦惱,反而還帶著幾分返璞歸真的趣味,爬樹掏鳥蛋,上山挖野參,下河摸魚,她把所有熊孩子做的事情一件不漏的事情都做過。

那時候的她,還沒有因為壓抑的生活而變得成熟而安靜。

“這裏是齊家村。”齊瑯不知什麽時候醒來,對她說道。

姜媞轉頭看他,心中無數情緒翻湧。

光是一件荷包這樣的舊物都足以令她崩潰,那麽舊地重游的滋味,又該如何是好呢?

“公子,咱們到了。”

轎夫將馬車停在了老林邊緣,姜媞下了馬車,看到四周心中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那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曾經在這裏發生過的一切,哪怕是在這裏吃過的一顆糖,站在這裏似乎都能感受到當時的甜蜜。

姜媞往前走去,地上的泥土還帶著幾分濕潤,腳下那種柔軟的觸覺,讓她有種回歸過去的錯覺。

遠處水田裏的人彎著腰忙活,也有那麽幾個帶著好奇朝她看來。

這裏已經很少有打扮得這樣光鮮的人走動過了。

齊瑯將姜媞帶到了他的舊居。

他住的地方偏僻,多年未回,屋子卻仍舊保持的當年的樣子,讓姜媞很容易就認出來了。

姜媞走近幾步,卻看到桌上壓著一泛黃的舊紙,紙上寫的字跡無比熟悉,正是出自她的手。

鸞膠戲續輕粘唾,猶愛夜來燈下事

魂消甚,願檀郎嘗慣,同苦同甘

漫道香津同玉液,與朗攪同共綢繆

難怪檀郎愛弄舌,幾回深卷幾回咽

姜媞摸著上面有灼痕的一角,心中明了。

這就是她在書房裏丟失的那張紙,彼時她想燒毀,卻被風刮跑。

她以為她再也不會看到這張紙,卻沒想到它會出現在這裏。

“你還留著這些做什麽?”姜媞輕聲問道。

齊瑯不應她的話,只在她身後輕聲道:“鳶鳶,我們和好可好?”

姜媞眼中透出一抹驚愕,忍不住退後一步。

他那樣恨她,又怎會要求與她和好呢……

“你不恨了嗎?”姜媞問道。

“我自然是恨的。”齊瑯道,“你離開的時候我恨,你背叛我的時候我恨,你不認自己的孩子我恨……我先前做的事情興許很過分,但只有那樣,我才能在你身上看到我想要看到的東西。”

她的妒忌,心甘情願雌伏在他身下,哪怕是為了一些特殊的權利,為了旁的人,哪怕她是被逼的都好,只要能主動靠近他,他都會在一種病態的享受中沈醉。

姜媞看著他的臉,卻無法從那張冷漠蒼白的臉上看到任何脆弱。

只是他的唇薄緊繃下垂,是個冷情之人,他的眉眼如墨暈染,裏面只倒映了一個她,而那個“她”的眼中又好似倒映著少年齊瑯……

姜媞的思緒忽然打亂。

她慌亂地挪開視線欲轉身,齊瑯伸手扶住她肩頭,嚇得她瑟縮地躲開。

姜媞忽地站起來推開門跑了出去。

她不知道身後的人有沒有追來,此刻卻只想躲開這一切。

可天不遂人願,下一刻她一腳踏空整個人掉進了一個坑洞之中。

這是一個陷阱。

姜媞摔下去幾乎是天翻地覆,在裏面滾了幾圈,摔得頭暈眼花。

等她緩過來睜開眼時,她看到的是湛藍天空,偶爾也有幾只飛鳥路過。

姜媞躺在地上有些懶得動。

這是她第二次摔進了這個陷阱裏,第一次正巧在七年前……

她和齊瑯第一次的遇面……

“鳶鳶,你可有礙?”

緊追而來的齊瑯出現在坑洞的上方。

姜媞看到他絲毫沒有訝異,只是坐了起來,整理身上的塵土。

他丟了繩子下來,道:“你把繩子綁在腰上,我拉你上來。”

姜媞聞言連眼皮都未曾動過,只是抱膝坐在地上,恍若未聞。

齊瑯等了片刻,見她仍舊不為所動,索性將繩子收上了地面丟了老遠。

姜媞只當他放棄了,不想下一刻對方便從上面也摔進了坑底。

齊瑯頗為狼狽地落在姜媞身旁,他的臉緊繃著,看也不看姜媞一眼,和那時候一模一樣。

“你該記得,那個時候就是在這裏,我救了你。”他忽然開口道。

姜媞僵硬地挪過頭去,道:“我的腳好像崴到了。”

她顯然是不想與他探究這個話題。

齊瑯見她回避的厲害,只好沈默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竹筒,他只一扯引線,一個信號煙花便在天空中炸開。

片刻,便有人過來將他二人救了上去。

姜媞又被帶回了她方才逃走的茅草小屋。

齊瑯幫她檢查了一下腳上,幸而發現只是扭傷,他幫她塗抹了些藥膏,隨即便去燒水。

他做這些事情十分熟稔,卷起袖子來,卻也不沾染鄉俗之氣。

姜媞那會兒還想,興許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所以長得好看的人,做什麽都是極為好看的。

可現在看來,他本就不是河中尋常魚蝦。

“你身上興許也有擦傷。”齊瑯走到她跟前,手中還拿著一個擰幹的帕子。

姜媞道:“我自己來。”

齊瑯將帕子交與她,轉身走開。

姜媞這才慢吞吞解開了衣裳,將衣服褪到肩頭,露出背後一處擦傷。

那處面積極大,擦傷的中心已然洇出了鮮血,周圍還有泥灰,姜媞背過手去擦,卻不妨擦到了破皮之處,疼得她險些咬舌。

正當她再次擡手,手中的帕子驀然一空,她轉頭卻見齊瑯在她身後。

姜媞頓時惱羞不已,“你出去了怎又進來……”

齊瑯道:“我去拿藥來的。”

他只解釋這麽一句,便捉住了她的肩膀將她的舉動制止,隨即輕柔地替她擦拭傷口周圍。

等他上完藥後,姜媞反倒覺得那傷口已經沒有那麽疼了。

齊瑯忽然靠近,姜媞身體頓時僵硬,她垂眸看到他的手正將她的衣服合攏,可正是因為這個舉動,他整個人都貼在她的背後。

姜媞攔住他的手道:“我自己來……”

她伸手去系腰帶,可他的手卻又死死地握住她的手背。

姜媞動彈不得,磨蹭之間又少不得挨著他仿佛自己主動躺在他懷裏似的,她記得滿頭大汗,正回頭要問他,卻被他俯首咬住了唇瓣。

姜媞腦中仿佛有個煙花轟地一聲炸上了天。

“阿瑯,我喜歡你,我想同你香嘴……”

所有的記憶都深刻在了她的腦子裏,忘都忘不了。

她柔軟得如同菟絲草一般倒在他身上,唇舌交纏,情動之時,她的胸口被一只溫熱的手掌握住……姜媞猛地睜開眼睛,重重地將齊瑯推開。

她擡手合起自己的衣襟,唇瓣被啃咬得透出殷紅,仿佛沾染過了胭脂一般艷麗。

他想利用這些過往的記憶與她重修於好,卻不知道這便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鴻溝,難以逾越。

“齊瑯,我累了,送我回去吧。”她看著他極為冷靜道。

齊瑯捏緊了拳,骨節幾乎泛白,最終又無力地松開了手。

“好。”他的聲音又恢覆了先前了冷淡。

回程路上,因為姜媞受了傷,馬車裏面不得不重新布置一番,變成方便她一個人躺著的軟塌。

齊瑯則是坐上了另一輛馬車,再未同姜媞說過話。

姜媞喝了些藥上車便犯困睡了過去,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卻是被尿意憋醒。

她喚了車夫一聲,車夫便很體貼地停了下來。

除了車夫,旁邊還有個老媽子一直和車夫坐在一起,她扶住姜媞到草叢深處,等姜媞解決了內急,二人往回走時,忽然冒出來兩個壯漢。

老媽子嚇了一跳,正要扯嗓子喊人,那壯漢便直接將她打倒。

林子裏靜悄悄的,車夫是個警醒之人,他走到林子邊上扯著嗓子喊了老媽子的名字。

“來了……”

他話音剛落,老媽子也立馬回應了。

車夫擡頭看去,老媽子正扶著姜媞緩緩走來。

車夫頓時松了口氣,將人送上了馬車。

此刻齊瑯的馬車剛好追上,見他們停頓問了兩句,隨即又一前一後出發。

齊子靜一早上無心看書,知道爹爹帶著娘親出去了,便滿懷拖著下巴望著外面。

小孩子的盼頭總是沒來由的,這樣的耐心也是突如其來。

等姜媞進了屋來,齊子靜興奮地從窗臺上爬下來跑出了屋去。

“娘親。”

齊子靜一頭紮進了他娘的懷裏去。

“靜兒乖。”姜媞唇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輕柔地撫著對方的腦袋。

齊子靜驀地打了個噴嚏,望著他娘,覺得有些奇怪。

可到底哪裏奇怪,看著姜媞溫柔的眉眼,他也說不出來。

姜媞轉身進了屋去,碧思見她回來後便寡言少語,便問道:“夫人,路上可有不順?”

姜媞只擡眸掃了她一眼,並未搭理她。

碧思覺得奇怪,離得近了,鼻息間又聞到了一股花香。

她看著鏡子裏的女人,突然發現對方突兀的地方。

鏡子裏的女人臉上畫了很濃的妝容。

而姜媞,是個從來都不喜歡畫濃妝的人……

有些人心裏只是生了懷疑的種子,而有些人卻可以清清楚楚地知道真相。

此刻在齊府之外,另一個同樣長著姜媞一模一樣臉的女子在明翼府中醒來。

姜媞揉了揉酸痛的後頸,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心下又漸漸發涼。

她可不是第一次被人綁架了。

姜媞穿上鞋子走到門外,看到外面看守的人。

“夫人,您醒來了。”那人說道:“我去通傳給殿下。”

他說完就走了出去,姜媞連叫住他的機會都沒有。

姜媞待在屋子裏,很快便迎來了那人口中的殿下。

明翼走近屋來,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袍服,看起來十分精神。

“你為何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明翼看她神色不善的模樣有些郁悶。

“你以為還是我綁架了你?”他擡了擡下巴,那雙桃花眼微闔,流露出幾分輕佻樣子,“你被人丟在我府外,我出於好心才把你撿回來的。”

“三殿下好心我感激不盡,不知三殿下能不能再好心些,送我離開?”姜媞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只是說的話很不客氣。

明翼嘆了口氣,道:“當然不好,你難道還不清楚嗎,齊瑯根本就不是一個好人,我若要大發善心又怎會把你送還給一個壞人呢。”

“那你將我送出府去。”姜媞說道。

明翼頓時一噎,隨即大笑,“你這人真是,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送你出府去,你還不是自己跑回了齊府,我告訴過你,齊瑯不是一個好人。”

“我上一次險些就從青樓裏將你帶回來,可他偏偏不早不晚,在最後關頭橫插一杠,你知道他做了什麽,才讓我不得不離開了嗎?”明翼問她。

姜媞看著他不語。

“他讓人去了驛站放了把火。”明翼扯了扯唇角,笑說,“知道驛站裏住著什麽人嘛?”

“是聖上交代我務必要招待好的烏澤國大使。”明翼說道,“我那晚上匆匆離開,為了將這件事情壓下去,不得不帶了些禮物出使烏澤國。”

誠然,這次他做的十分圓滿,還博得聖心歡喜。

“如果這次我再把你讓出去的話,我必然會和齊瑯勢不兩立。”明翼說這句話的時候,臉色已經陰沈了下來。

他向來都是笑臉對人,縱使有陰霾的一面,卻從未這般直白的面對姜媞。

他所說的勢不兩立絕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被動,而是真真正正的來出手對付齊瑯了。

姜媞看著他,道:“你大概還不知,我與他的兒子都已經七歲了……”

“我知道。”明翼將她的話直接打斷,“你不必考慮旁的事情,只要你乖乖聽話就是了。”

他說完便走出房門。

姜媞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生出一種違和感。

從一開始,她就不明白為何明翼這般想要得到她。

一個嫁過人又委身於第二個人,甚至連孩子都有的女子,能令一個皇子為之傾心,不論從什麽角度想,姜媞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除非這裏面別有內情。

“等一下。”在他擡腳跨出一半門檻的時候,姜媞叫住了他。

他回頭,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他已經知道我失蹤了是嗎?”姜媞問。

明翼揚唇,笑容裏帶著幾分惡劣的意味,“你還記得你在青樓裏的那個替身嗎?”

姜媞聽他說這話,臉上浮現出些許茫然。

只是很快,她便反應了過來。

“就是你想的那樣。”明翼歡快地說道,隨即便踏出了屋去,再沒回頭。

姜媞坐在凳子上,心漸漸下沈。

她當時在青樓裏確實看到了一個和自己相貌有幾分相似的女子。

她回來的路上顯然待齊瑯極為冷淡,齊瑯短時間內自然不會再貼上來,所以也絕不會發現那人被掉包了。

若是那人修飾的夠好,便是對方遇見了齊瑯,也未必能露出破綻。

令姜媞最為擔憂的卻是齊子靜。

想到此處,姜媞心中忍不住生出幾分焦慮。

正當姜媞一個人在屋內坐立難安時,一個時辰前離開的明翼,竟然又去而覆返。

姜媞見到他時,他竟眼下烏青,唇角帶血,周身仿佛彌漫了一層陰霾,令人不敢接近。

“姜媞,沒想到我先前說的話這麽快就成真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尤為咬牙切齒。

姜媞不解道:“發生了何事?”

“我還以為齊府那位能夠多支撐一會兒,誰知道齊瑯這麽快就找上了門。”他說。

姜媞驚訝之餘,竟也下意識松了口氣。

“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要不要留在這裏?”他抓住她的手腕,語氣已然是極盡的不耐。

姜媞被他抓住的那瞬間仿佛觸電似的立刻甩開了他的手。

她扭過頭去,道:“三殿下,我不能留在這裏。”

明翼的目光頓時變得無比黯然。

“好,那我說的話自然也絕對算數。”他的語氣冷硬之極。

姜媞心下微顫,卻一刻也不敢停留。

她自然是明白他說的話的。

他要和齊瑯勢不兩立,徹底撕破臉皮。

姜媞被人送到了轎子裏,她一掀開簾子,便看到了齊瑯坐在裏面等她。

“你怎麽來了?”姜媞十分驚訝於他的速度。

齊瑯道:“是二殿下派人通知我的。”

二殿下……

那是明翼的哥哥明翰。

姜媞頓時覺得這其中的關系又覆雜了起來。

“回去吧。”齊瑯說完這話,馬車便調轉回去了。

姜媞很想問問他到底是如何令明翼放手的,可面對齊瑯當下無比冷淡的臉,她一個字也問不出口。

除卻感情,他們之間仍舊有解不開的羈絆。

姜媞見他沈默,索性也不再開口。

等到回府的時候,她才知道,消息雖然是二殿下傳達的,可他們在更早之前就識破了對方的身份。

因為齊子靜對花粉過敏的體質,這才導致對方露餡。

碧思將她接下來反覆看了幾遍,方才大大的松了口氣。

“那個女子被識破的時候還不承認,直到二殿下送來了消息,她才跪下認錯,說是受人指使。”碧思說道。

“她受了誰指使?”姜媞問道。

“還能有誰,三殿下唄。”碧思道。

姜媞聞言又覺得奇怪,若是三殿下,為何那女子死不承認卻在聽到二殿下的消息時候就跪下認錯呢?

整件事情她都是被人操作的那一個,不能縱觀全局,此刻她腦子裏都是一團漿糊,抽不出頭緒來。

“總之大人為了您已經和三殿下撕破了表面的和平了,怕是日後事情是少不了,不過也無所謂,橫豎咱們大人都是替二殿下辦事情,二殿下和三殿下,註定和不起來……”碧思說道。

她越這樣說,姜媞越覺得覆雜,索性也都拋到了腦後不再去想。

姜媞擔心齊子靜的身體,等她收拾好過去看時,對方正端坐在桌上寫字。

他見姜媞來,十分興奮地跑了過來。

“娘親,你回來啦?”

姜媞摸了摸他的臉,道:“你不怕我嗎?”

“我為何要怕娘親?”齊子靜一臉茫然。

“先前那個假扮成我的人有沒有對你做什麽,我以為你會害怕?”姜媞溫柔道。

“誰假扮成了娘親?”齊子靜愈發迷惑起來。

“嗯?”姜媞奇怪道:“你先前遇到我就沒有覺得不舒服嗎?”

“有啊,我打了個噴嚏,好像聞到了花香,但娘親怕我生病是不會帶花的,對不對?”齊子靜瞪著烏黑的眼睛滿是期待地看著姜媞。

姜媞看著他,漸漸怔楞住了。

休整了幾日,姜媞在齊府的日子又和往常一般,毫無二致。

只是齊瑯處理完公務後,總會來看齊子靜。

這天齊子靜正拿著梳子給姜媞梳頭。

他站在凳子上,動作十分輕柔,若是不小心扯到了姜媞的頭發,還會給姜媞吹吹,惹得姜媞忍俊不禁。

齊瑯來的時候,便看見齊子靜挑出來一根頭發對姜媞道:“娘親,你有白頭發啦。”

“嗯?”姜媞側過頭來看向鏡子,卻正好看到了身後的齊瑯。

她沒有詫異,只對齊子靜道:“替母親扯下來好嗎?”

齊子靜捉來捉去都捉不準,急得轉頭向齊瑯求救,“爹爹快來幫幫我吧。”

齊瑯看了他一眼,見姜媞沒有反對,便是上前去同齊子靜一起找,待他們父子倆瞄準了後,姜媞覺得頭皮一緊,一根頭發被人扯落。

“給我看看。”姜媞說道。

齊瑯伸出手去,竟是根烏黑的頭發。

“靜兒看錯了吧,這哪裏是白頭發……”姜媞嘀咕道。

齊瑯不應,只對齊子靜說自己還有事情,便先離開。

待他走遠,齊子靜才趴在姜媞耳邊道:“娘親,方才爹爹捉錯頭發了,他把你黑頭發扯下來啦。”

姜媞:“……”

難怪齊瑯走得匆忙,她還鮮少見過他這般局促的模樣。

日子雖然融洽,然而接下來真正讓他們關系緩和的卻是幾日後齊子靜的生辰。

這天晚上,齊子靜如願以償的將齊瑯和姜媞攏到了一桌上吃飯。

齊瑯話少,但臉上也出現了罕見的暖意。

姜媞安靜的垂首吃菜,齊瑯卻忽然對她道:“不如飲些酒吧。”

姜媞卻掃了齊子靜一眼,有些猶疑。

“母親不開心麽,先生說,若是一頓飯吃得盡興,大家都會忍不住飲酒助興的……”他說著語氣便低沈了下來。

姜媞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這先生是如何教齊子靜的。

只是不等她說些什麽,她面前的酒杯裏已經斟滿了一杯酒。

“靜兒說得沒錯,飲些酒便會忘記不高興的事情,這樣才能高興起來。”他說。

說到這裏,姜媞自然也沒再拒絕。

她小口抿了那酒,只覺那酒帶著些許甜味,不似以往那般辛辣沖鼻。

喝下去之後配合著習習涼風,竟無比的舒坦。

姜媞陪著齊子靜吃菜,有一杯沒一杯的吃著,到了最後竟也吃了不少。

齊子靜吃得有些撐了,被人待下去餵消食湯。

姜媞也離了座,有些不穩地往外走去,倚靠在一棵桂花樹下。

飲酒微醺的感覺讓她仿佛走在夢中雲端之上,腳下踩的是軟綿綿的觸感,好似能乘風而去一半。

她伸出手去想摘眼前的桂花,一伸手卻撈了個空。

“鳶鳶……”

側邊有人喊她,姜媞帶著幾分迷蒙轉過頭去,卻被人再度咬住了唇瓣。

那人將她按在樹下用了很大的力氣親吻著她。

“唔……”

姜媞用了很大的力氣將他推開,大口大口喘息,低聲問道:“齊瑯,你這回沒有亂吃藥嗎?”

要是他吃了春藥,要是他又把她當做了旁人,她還不得嘔死。

她說完耳邊只傳來低沈的笑聲,“鳶鳶,我從來沒有亂吃過藥,我每次都是認真的……”

只是情不自禁而已。

姜媞感覺自己仿佛知道他在做什麽,又仿佛不那麽清楚,仿佛明白他在說什麽,又好似什麽都沒聽懂。

只是這樣萬分舒適的環境讓她忍不住沈浸在其中,漸漸沈睡。

只等第二日醒來,姜媞發現自己竟然和齊瑯還有齊子靜躺在一張床上。

看起來確實是一家三口極為和諧的模樣。

姜媞撫了撫眉心,隱約記起了昨夜的事情,難免頭疼起來。

她掃了躺在裏面的一大一小,便穿著鞋子輕手輕腳離開。

碧思伺候她洗漱梳妝,見她眼下烏青,忍不住勸道:“不如您再睡一會兒吧,您瞧您,精神一點都不好。”

“噓。”姜媞對她指了個手勢,“別把他們吵醒。”

她將桌上碧璽耳墜戴上一只,卻始終沒有找到另外一只。

“昨兒替您卸下來的時候好像就只有一只。”碧思說道。

姜媞想了想,昨晚上吃飯都還很正常,只是最後醉酒了好像去了桂花樹下。

她道:“我知道在哪裏,你在這裏守著,若他們醒來,要仔細照顧。”

碧思應了,她才出了門去。

早上花叢都沾帶著露水,姜媞小心翼翼地從中穿過,卻仍舊不小心打濕了裙擺。

她走到庭院裏,發現這裏竟然有些偏僻,她往日似乎沒有來過。

若不是這裏有棵桂樹,恐怕她也不一定記得。

“姜媞彎腰在草叢裏翻找了一圈,果真找到了另一只耳墜。

她微微一笑拿出帕子將耳墜擦拭幹凈又戴到耳上,她正要轉身離去,卻忽然聽到了悶沈的聲音。

姜媞頓了頓看向四周。

這個時候天色還未透亮,可以說是最為靜謐的時候,連鳥鳴聲沒有丁點。

她駐足在原地停頓了片刻,果真又聽到了那種極為微弱的聲音。

微弱到她幾乎可以當做是自己的錯覺。

那聲音仿佛來源於地下……

姜媞慢慢低下身去,將耳朵貼在地面。

又一聲,這次卻清晰了幾分,至少能讓她確認這確實不是錯覺。

而是來自於一個男人的咳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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