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登忍著脖子上的刺痛，生硬地笑著對羅慕斯說：“閣下，您誤會了，他們絕沒有冒犯之意，只是沒有見過這種場面，緊張而已。”

羅慕斯也優雅地用微笑回應他：“我是在為您尋找衷心的臣子，畢竟，他們以後會和咱們的計劃有緊密的關系，我不希望他們一意孤行，違背了您的意願，從而讓波洛涅斯誤會了您對我們的心意。”

傷口的疼痛讓賈登想抽氣，但他忍住了：“謝謝您的好意。”

羅慕斯看了巴萊斯父子一眼，慢慢地說：“你們剛剛說什麽來著？願意為國王獻上一切……那麽，你們倆，誰要來替他？”

巴萊斯父子瞪大了眼睛。

賈登從牙齒縫裏溜出一句話：“閣下……”

但是，還沒等他說完，威脅著他脖頸的力場就轉了方向，羅慕斯把不可見的鋒刃指向了拉斯特耶。

拉斯特耶感到心臟處的衣服被刺破了，他被嚇得大腦空白，楞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麽，只是顫抖著雙唇，詞不成句地懇求著：“大……大人……我……我……”

紫晶族長急得眼睛發紅，但卻一動也不敢動，只能看著自己的兒子像案板上的肉一樣。因為，他生怕自己一旦做了些什麽，持刃者一分神，兒子就要被捅出一個血窟窿。

“拉斯特耶嗎？”這句話羅慕斯是對賈登說的，“沒了他，再找一個結婚對象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紫晶族長怒不可遏地朝羅慕斯大喊：“大人！這畢竟是在別國的領土上，如果有誰不幸殞命，傳出去恐怕您不好交代吧！”

羅慕斯對這微不足道的威脅毫不在意，他的手穩穩地擡著，眼睛卻繼續盯著賈登：“奧，是呀。那麽，陛下，如果這裏有誰出了意外，會是因為我嗎？”

紫晶族長雙拳緊握，轉過頭去看國王。

賈登沈默半晌，幾乎是咬著後槽牙才把這句話吐了出來：“您是夏沙帝國的朋友，怎麽會對我們不利呢。“

此話一出，紫晶族長覺得自己血管裏的血液都冷了。

拉斯特耶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跪了下來，用哭腔哀求道：“請您別殺我！別殺我！您說什麽我都做！我對陛下是忠誠的！是忠誠的！”

就在這僵持之中，羅慕斯忽然收手，然後朝拉斯特耶走了過去。

賈登和紫晶族長此時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只見，羅慕斯彎下腰，將拉斯特耶扶了起來，還順手拍了拍他衣服上的塵土，並滿意地對他說：“你果然是忠誠於陛下的人。”

拉斯特耶猛地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羅慕斯。

我這是……度過危險了？

羅慕斯繼續說道：“國王陛下肯定是萬裏挑一才選了你來執行這個計劃，你的忠誠會為你換來嘉獎的，我一定會護住你登上婚禮誓約臺，威脅你的人，就是威脅波洛涅斯帝國忠誠的朋友。”

拉斯特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一刻他還命懸一線，下一刻他就成為波洛涅斯帝國的朋友了？

他嘴唇發白，雙眼失神地答道：“謝……謝謝閣下。”

羅慕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賈登陛下的話，希望你能記住，我可不想幾年之後多一個情敵呀，哈哈哈！”

拉斯特耶聽到這句話，差點又嚇得跪下。

又不是他想娶聖女的！是他父親要求的！怎麽自己突然就變成羅慕斯的情敵了？就是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願意跟這個人有任何交鋒！不，是任何交集都不想有！

拉斯特耶趕忙表忠心道：“我不會的！等聖女有了女兒，我們就馬上離婚！我不喜歡聖女的，我不想……”

紫晶族長在一旁呵斥道：“拉斯特耶！”

拉斯特耶馬上閉上了嘴，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個婚禮不過是為了各方目的，但是，遮羞布也不是隨便揭開就揭開的。

羅慕斯看起來倒是沒有在意，轉身坐回沙發上去了。

賈登打圓場說：“拉斯特耶，我知道你為計劃作出了犧牲，等到了時候，你就自由了，你願意找誰都可以，只是這幾年不要做得太過分，畢竟，艾爾是我的妹妹，我也要顧及她的顏面。”

拉斯特耶把頭點地像鼓槌一樣，馬上連連應是。

目的達到了，羅慕斯立刻就放他們離開了。

等拉斯特耶從臺階上下去的時候，腿都是抖的，甚至要拉住自己的父親才不至於滾下去。

紫晶族長也是灰頭土臉，心裏的怨氣都頂天了，卻也沒處撒。

等他們走了，利維和伊恩也從羅慕斯的會客室離開。

利維小聲地問伊恩：“軍團長讓我在拉斯特耶心裏加強恐懼的影響……”

利維欲言又止，伊恩不禁看了過去。

利維瞇起眼睛，盯著伊恩的臉：“軍團長平時一向看不起咱們這些暗地裏的勾當，怎麽這次會主動要求？是不是你……？”

伊恩聳聳肩，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我看那小子不順眼，就算軍團長沒下命令，我也會單獨找機會的。”

“哈！”利維哼笑了一聲。

雖然面上嘲著，但利維的心裏卻有一塊石頭落了地。

伊恩想給那小子難堪，他完全能理解。倒不如說，看到伊恩這麽做，他才安心了。因為，這表示伊恩放棄了他那些不現實的營救計劃，只是發洩一下情緒而已。

他不想讓伊恩遇到危險……

利維故意嫌棄地說：“你真會給我找事，到婚禮之前，軍團長還要讓我去見他幾次。”

伊恩回答道：“那有什麽辦法，你更擅長長期、深層次影響人的心緒，這個任務你來辦最合適。”

之後，伊恩露出一臉惋惜的表情，恨不得能去的人是自己。但是，他更擅長瞬時、高起伏地影響人的心緒，在這件事上，他和利維比起來，不占優勢。

忽然，伊恩不放心地問利維：“你不會放水吧？”

利維翻了個白眼：“看你擔心的，放心吧，我會好好完成工作的。”

伊恩說：“我承你情。”

在之後的幾天中，羅慕斯只要一有機會就會讓利維去“拜訪”拉斯特耶，對他表達“關心”。

而拉斯特耶無比後悔，他現在覺得，這個婚禮簡直是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

按照夏沙婚禮的傳統，聖女在婚禮前七天要在聖山中接受大祭司的訓誡。艾爾終於能走出她被軟禁的官邸，換個地方待一待了。

聖山的洞穴跟她的住所相比，反而是她更熟悉的地方。不過，賈登一刻也沒有放松，派了大批侍從前去“服侍”。

為了擺脫這些人，艾爾花了很長的時間在魂晶原石那裏祝禱，即使魂晶的生長期還沒有來到。

雖然身體不自由，但是，只要進入靈境，她的靈魂就是完全自由的。

這些日子即使不在聖山裏面，她也比往常更多地待在靈境裏。她著實在這裏受到了很多安慰，而且，她也很想念亞瑞。

和亞瑞同行的經歷不斷地出現在她的腦海，每當他們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時候，亞瑞總能從絕望中給他們開辟出一條路來。

她在心中默默期望：亞瑞，是你讓我去教會別人進入靈境的方式的，可我現在困在這裏，你能像以前一樣，帶我破局嗎？

這時，來訪者的聲音引起了艾爾的註意，她便收斂心神，從靈境中退了出來。

現在時間還沒到，難道是大祭司來早了？

讓艾爾沒想到的是，來的不是大祭司，而是水蒼玉族長。

自從在第二次聖山會議上兩個人對峙以來，水蒼玉族長從來沒有在私下裏找過她。他現在來是想幹嗎？艾爾不禁想著。

水蒼玉族長示意身旁的侍從退下，侍從作出了為難的樣子。

水蒼玉族長很是不悅，說道：“去告訴你們陛下，我要單獨跟聖女談談，他要是不同意，你再回來阻止我也不遲。”

侍從見狀也沒再堅持，行了禮之後就匆匆退下了。

艾爾氣定神閑地看著水蒼玉族長走了過來。她沒委屈自己，一下子坐在了魂晶原石旁邊的毯子上，還調整了一下位置，讓自己的靠墊更舒適。

水蒼玉族長也沒說她不懂禮數，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他看著艾爾，艾爾毫不閃躲，略有挑釁意味地回看著他。

水蒼玉族長率先打破了沈默，問道：“殿下，不知最近您想得如何了？”

他好像知道無謂的寒喧只會招來艾爾的冷言冷語，所以直接跳過了這個部分，說明了來意。但是，艾爾卻一楞，不知道他所言何事。

水蒼玉族長看聖女沒有什麽反應，於是就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像是包容一個晚輩的一樣，繼續說道：“現在這個局面，您不想看到，我也不想。如果不是您一意孤行，我也不會出此下策。不過，只要您能夠回心轉意，我和祭司院都會回來，站在您身後支持您的。”

艾爾差點氣笑出聲，她真心實意地感嘆道：“讓您站在我背後，對不起，我沒有這個膽子。”

艾爾的舌尖上還有好多冷嘲熱諷的話，但是水蒼玉族長畢竟是一族之長，而自己好歹也是聖女，因此，她堪堪剎住了閘。

水蒼玉族長沒有氣惱，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低聲卻嚴肅地說道：“沒人想一輩子在波洛涅斯的陰影下，賈登陛下沒法把夏沙帶到正路上，在這一點上，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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