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麽寫呢？工作半年不到，還沒轉正，檔案倒是已經到了司法局政治處。聽說公務員工作不滿5年不允許辭職，而且辭職手續特別繁瑣。負責人事的領導要找你談話談心，同事們也會私下議論。就算不管這些，一心要辭職，那自己可以做什麽？

公務員辭職後，三年不能再考，曲瀲瀲在紙上劃掉了法官和檢察官。當律師？一想到沒事就要和盛光霽、譚荔碰面，她一身惡寒，連忙劃掉了律師。當老師，或者進大學當輔導員，也得考啊。一想到整天刷題的經歷，曲瀲瀲腦袋又大了一圈。

“篤篤篤”，辦公室的門敲響了。

張所長和秦禎早就回去了。這時候還有誰來？曲瀲瀲有氣無力地喊：“門開著。”

當自己有意無意想了一天的臉驟然出現時，曲瀲瀲還真覺得自己是累得做起了白日夢。她揉揉眼，空氣中浮沈的金星更多，大的小的，劈劈啪啪的聲響，刺得眼睛怪不舒服。

直到木星野拉來凳子坐到她身邊，曲瀲瀲才回過神：“你怎麽來了？”

木星野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看向電腦：“辭職？”

曲瀲瀲慌忙關了屏幕：“這個不是……那個我其實想的說……”

“寫不出來？沒事，我那有很多版本。”木星野的臉上還是看不出神色的波動，“苦情版，咆哮版，公文版，古文版。你要哪個，CtrlF一下就能用。”

曲瀲瀲滿心的煩悶頓時“噗”地一下，撕開了一個裂縫。

“呵呵，好冷。”

能說話就好，還以為被打擊得傻了。木星野松口氣，靠得近了些：“走，去我的辦公室，有些東西給你看。”

曲瀲瀲有氣無力地擺手：“不去。”誰想去看不同版本的辭職信啊，寫一個曲瀲瀲版的不好麽。

木星野不由分說拉起她的手腕：“你好像胖了點。”

“誰說的！我天天折騰怎麽可能胖！”曲瀲瀲立刻彈起來，像雙腳踩了狗屎。

木星野淡定地拎起她的包，送來一個“你懂”的眼神：“走吧。”

哎，你是法官誒，這麽霸道總裁範兒，你家院長知道嗎？

木星野並沒有直接把她帶到辦公室，而是去了另一層樓。一推門，從一棵一人來高的盆栽後飄來幽怨的女聲：“誰~呀~”

曲瀲瀲給嚇一跳。法院裏居然鬧鬼？木星野出聲：“我。”

“哎呀星哥來看望小的啦。”電腦後探出一顆圓滾滾的頭，小胖臉上滿是笑：“這麽晚了還不下班。”

“帶個人給你看。”木星野把曲瀲瀲往前推了一小步，“你女神。”

曲瀲瀲整張臉上寫滿了“茫然”兩個字。她什麽時候成了神？要不要每天三炷香被頂禮膜拜、

剛剛說話的女子突然跳起來，一把握住曲瀲瀲的手，激動得像是和情郎久別重逢。曲瀲瀲感覺整棟樓都跟著蹦起一圈灰，茫然+2.

“你就是砸了那假記者的攝像機的曲瀲瀲？”圓臉女子笑得很豪放，差點就跪下了，“女神，受我一拜。”

曲瀲瀲真的傻了。

在吃飯的時候，袁媛還在不停地說，細數她與各路記者鬥智鬥勇的經歷，跌宕起伏可以寫成長篇小說，情節還不帶重覆。這下輪到曲瀲瀲膜拜了。沒想到這位姐姐看著像剛畢業的小女生，鬥爭經驗如此之豐富。

“女神啊真女神！我早就想把那假記者的攝像機給摔了！”袁媛看著說，“我給你說，今天這事你就是沒經驗。以後遇著這種事，第一句就找他問記者證，一定得要是國家新聞出版總署發的記者證，網上查得到編號的哪種。什麽網站發的臨時辦的統統不認。他沒記者證，你就有權利不接受采訪，甚至可以打電話叫警察來，這可是招搖撞騙罪哦。”袁媛說到本職，比磕了藥還興奮。

曲瀲瀲記得木星野說過，法院也有宣傳任務。她突然叫一聲糟糕：“好像秦姐讓我找司法局宣傳上墻的案例，我今天就顧著發楞，忘了這事。”

“你們司法局的案例，還不都是從我們法院扒拉的。不是我說，水平太次。”袁媛看一眼曲瀲瀲，忙改口：“沒說你啊，嘿嘿嘿。”

曲瀲瀲訕笑：“我也聽張所長說過，法宣科也不大會弄，都是分派給司法所。呵呵。”

今天法宣科的陸科長也來了，曲瀲瀲也聽了兩耳朵，都是呵責自己得罪了媒體記者。不過，聽袁媛的意思，好像說這兩個記者不是真記者。

“是啊。也是為袁堅這個案子，他們要來采訪。我就說采訪可以，記者證拿出來。他們拿不出。後來又給了一個什麽合同，說要是我們法院簽了這個合同，每年給他們網站四十萬，他們保證沒有網絡上不會有法院的負面消息。我要信他們的話，還不如信太陽明天從南邊升起。”

袁媛拍著曲瀲瀲的肩，語重心長地說：“小同志，敵人大大滴狡猾。多遇著幾次，你習慣就好。”

木星野就在一邊，做個安靜吃面的美男子。曲瀲瀲心情突然不那麽煩悶了。袁媛說得對，反正是兩個假記者，沒什麽好怕的。司法局真為假記者處理自己，局長還要不要臉。

吃完遲到的晚飯，袁媛還要回辦公室加班。她說：“袁堅要離婚這案子，每鬧一次 ，我就要寫一次報告。我覺著吧，上面那些領導是把這事當連載笑話看了。”

曲瀲瀲很不好意思：“對不起，要不是我沖動了……”

袁媛笑嘻嘻地說：“下次摔狠點！”便往辦公室走去。

直到袁媛身影消失，曲瀲瀲被寒風一吹，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星哥你說要給我看什麽東西？”

木星野沈默了一晚上，曲瀲瀲有些擔心地看他，可千萬別生氣了啊。哎不對，他有什麽資格對自己生氣？

“我整理了一下袁堅的財產資料，你有沒有興趣看看？”木星野淡淡地開口。

“財產？”曲瀲瀲一楞，“房產什麽的嗎？”

木星野點頭：“我想，你在調解的時候，可能需要這些，所以今天就花了一些時間整理。但是涉及隱私不太方便帶出來，你要不要去我的辦公室看看？”

張老頭兩口子不就是想要錢嗎？如果掌握了袁堅的財產情況，那調解起來是不是更加順利？曲瀲瀲心頭的煩悶又少了許多：“那方便的話……”

“方便，很方便。”木星野雙手揣在兜裏，低頭看他。路燈照在他臉上，眼睛非常明亮。

曲瀲瀲的臉，刷地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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