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似乎被這個真相擊倒了，久久回不過神。被打了一耳光的方靜芷，一臉無所謂，看著的劉磊眼神極淡：“劉磊你知不知道，說真話的感覺真的很爽。”

調解室裏又是一片難堪的靜默。曲瀲瀲想說話，可是無論想說什麽，都說不出口。在場每個人都是同樣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看著焦點的三個人，一句相勸的話都說不出。

“這案子，我不調了。”方靜芷首先打破沈默返身拿起包，“劉磊，你等著法院的傳票吧。”

回過神的盛光霽上前攔住她：“小方，有話好好說。他只是沖動了點，其實他並不是想動手……”

“如果有人打了你女兒一耳光，你是跟他講道理還是先打回去？”方靜芷反問，“這幾年我受夠了他的氣，憑什麽還要我忍。盛律師，你省點心準備開庭吧。”

說完這番話，方靜芷轉頭問曲瀲瀲：“洗手間怎麽走？”

曲瀲瀲被秦禎推了一把，神志才清晰起來。她忙拉著方靜芷往外走去：“這邊這邊，我帶你去。”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曲瀲瀲怎麽都想不明白。明明都已經說好了，明明調解協議都打印出來了，為什麽還是破裂了？

方靜芷看得很開。曲瀲瀲幫她將冷水拍在臉上，直到手指印完全消失。洗手間裏只有水龍頭的滴答聲，安靜異常。

“你真的放棄調解了？”曲瀲瀲試探的問。

方靜芷半垂的著眼盯著地上的花紋：“沒什麽好調的。反正，沒證據的是他又不是我。”

望著空蕩蕩的調解室，曲瀲瀲心裏很低落，低得到了塵埃裏。秦禎和張所長也無計可施，原本說得好好的，劉磊媽媽一來，大好局面全部打破。方靜芷走得絕然，堅決不調解。劉媽也是一副被打擊得失魂落魄的模樣，只有讓劉磊和盛光霽先把她送回去。

秦禎勸她想開點：“這樣的事很正常。別說不簽調解協議，就算簽了協議也有反悔的。當事人有他們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不要太自責。”

“可是，秦姐，如果當時調解協議早拿來一會，劉媽來鬧也無濟於事。”曲瀲瀲很低落，“我要是不打錯字就好了，就可以節約點時間……”她彎腰撿起躺在地上的調解協議，看著上面淩亂烏黑的腳印，嘆了一口氣。

張所長問明了事情經過，安慰曲瀲瀲：“這屬於調解中的不可抗力。雖然表面上看當事雙方是劉磊和方靜芷，但是如果不把兩個人家裏的老人工作做通，這個糾紛很難解決。”

曲瀲瀲把頭埋進深深的文件裏：“讓我死了吧。”

一天過去了，曲瀲瀲還沒有從打擊中回覆過來。秦禎臨下班時，叮囑她記得鎖門關電源，她有氣無力的揮手。

辦公室裏靜悄悄的，天空已經暗了下來。聽著窗外的車鳴，曲瀲瀲掏出手機，想找人傾訴。蘇諾不行，她只會和自己一起痛罵劉磊而不能想辦法。段煜不行，頭腦簡單的家夥想不出好辦法。盛光霽呢，是劉磊的代理人，有許多話不好說。就剩下一個人選了。

曲瀲瀲的手指在木星野的手機號碼上繞了許久，終於還是一狠心按了撥通鍵。說不清心裏七上八下的是個什麽原因，在接通的一瞬間她的大腦裏一片空白。

“小曲？”木星野在電話那頭問，“有什麽事嗎？”

曲瀲瀲手心裏全是汗，咬咬下唇才問：“星哥，你有空嗎？我……我心情好煩。”

多麽哀怨的口吻……這這這一定不是我！曲瀲瀲雞皮疙瘩起一身。

木星野問：“怎麽了？工作上遇到什麽了問題？還是寫調研遇到麻煩？”

“都不是。”曲瀲瀲哭喪著臉，“調解失敗了。”

木星野立即問：“你還在單位？我馬上過來，等五分鐘。”說完立即掛斷電話。

曲瀲瀲望著手機，一時還摸不著頭腦。難道木法官會像蓋世英雄一樣，駕著五彩祥雲出現在她面前？

還沒到五分鐘，木星野就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吃飯沒？想吃點什麽？”

曲瀲瀲眨眨眼：“你也在加班？”

木星野一笑，沒有說話，直接向她走過來。曲瀲瀲的心又開始不爭氣的亂跳，心想木星野要是去當堺雅人的替身，保準走紅。

“走吧，吃飽了才有力氣給我說發生了什麽事。”木星野直接把她的包拿在手上，“有什麽事下了班就不要糾結。”

有些小霸道的動作，曲瀲瀲並不反感，反而心裏有些微微的甜。她連忙把電腦關掉，再檢查了電源，這才鎖門出去。

從辦公室到大門有一段走廊，燈壞了兩三天也沒人來修。平時按時下班還不覺得，天色一晚，再加上涼風不時吹來，冷入骨髓。

兩個人並肩走在走廊上，輕輕的腳步聲回蕩在走廊。被冷風一吹，曲瀲瀲打了個噴嚏。真是倒黴了，走個夜路都會著涼。

鎖上大門，曲瀲瀲望著木星野：“去哪吃？”

木星野沒有回答，直接拉過她的手：“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包裹住自己冰涼的手指。曲瀲瀲一怔，任何掙紮都是徒勞的，更何況她也沒想過要掙脫。

To be or not to be，it’s a problem！

她最終還是沒有掙脫，只是半低了頭竊笑，心裏有一顆小小的種子在發芽。這是不是說明，眼前這位仁兄，對自己並不是無情的？

兩個人走得很慢，像是在悠閑的散步。身體並沒靠太近，一前一後拉開了些距離。走在人行道上，不時有自行車從身旁經過。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又拉近，時而緊密時而分開，一如現在猜測不安的心情。

曲瀲瀲的臉頰微微有些熱，被涼風吹著，冰火兩重。她偷偷擡起眼，看著牽著自己手的男人，很想問一句：咱倆是個什麽關系呢什麽關系呢什麽關系呢？

不長眼的手機又一次響起，木星野這才停下腳步，放開她的手。曲瀲瀲來不及遮掩紅著的臉，連忙從包裏翻出手機：“餵，你好。”

“小曲，是我。”打來電話的是盛光霽。

不知為何，曲瀲瀲頓生做賊心虛之感。她瞥了木星野一眼，見他已經轉過身去，連忙問：“是是是。你有什麽事嗎？”

“我想問你吃飯沒有。”盛光霽輕輕的問，“今天這事想給你解釋一下。”

曲瀲瀲看了木星野一眼：“我我……哎呀，今天這事跟你沒關系，嘿嘿嘿。”

“瀲瀲，”盛光霽忽然打斷她的話，“我帶了你喜歡吃的粥，很快就要到你們所上了。你回去了嗎？”

曲瀲瀲心裏一喜：“啊，這樣啊，我都快到家了。下次吧，下次有機會一起吃飯。好吧拜拜。”

掛斷電話、扔進包裏，兩個動作一氣呵成。擡頭正對上木星野似笑非笑的眼：“工作上的事？”

“對呀。不想說這事，說多了都是淚。”曲瀲瀲笑嘻嘻的把手雙手揣進兜裏，“咱們去哪裏吃飯？”

木星野往前一指：“就在巷子裏。”

“好吧好吧，走吧。”雖然離司法所已經有一段距離，曲瀲瀲還是有些擔心，催促木星野快走。木星野依舊不慌不忙的邁著步子往前方走去。

曲瀲瀲沒看見，在她身後不遠處的街道旁，停著她曾經很熟悉的銀色雪佛蘭科帕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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