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瀲瀲正想開口，又不知從哪開始說起。躊躇許久，才勉強笑道：“其實，就是工作上的事，沒什麽大不了的。”

“如果是工作的話，就更不用那麽計較。”汪令涵手上握著一杯酒，不知是什麽品種年份，淡淡的琥珀色看起來很舒心。他輕輕晃動酒杯，嗓音低柔：“工作永遠比命長。”

曲瀲瀲搖頭，轉頭望向蘇諾和段煜所在的角落，兩個人聊得很開心。她嘆了一口氣：“話雖這麽說，但我還是想把事情做好。只是……被我弄砸了。”

汪令涵問：“不如說來聽聽，或許我能幫你？”

曲瀲瀲轉念一想，立即搖頭：“算了，都是些家長裏短的事。汪公子你是做大生意的，聽這些浪費時間。”

“事無大小，”汪令涵唇邊的笑一直沒褪，“解決的辦法可以相互借鑒。治大國如烹小鮮，方法的實施可能不同，但是精髓可以相同。”

曲瀲瀲有種被高僧點撥的感覺：“汪公子，你選修的是哲學吧，怎麽說出的話讓我聽不懂？”

“其實，”汪令涵一臉高深，“我學的是宗教。”

曲瀲瀲很不淑女的噴了。汪公子學宗教，汪女王答應嗎？他可是汪家的男丁，要繼承家產的。

汪令涵只是笑笑，立刻轉了話題：“其實，玩牌的時候我就發現你心情不好。你一拿到內奸，臉色垮得像被定向爆破的大樓，我不殺你殺誰？”

曲瀲瀲默。今天她的確不在狀態，沒註意收斂微表情，難怪被汪公子看出破綻。有個女強人姐姐，就算是學宗教的，汪公子能差到哪去？

沒等曲瀲瀲說話，汪公子又開口了：“其實，我姐姐很讚賞你，做事很有激情，也很有膽量……”

曲瀲瀲的眼睛驀然一亮。好話誰都愛聽，來自當事人的正面點讚更是雞血潑面。打斷汪令涵的話：“真的嗎？女王陛下真的那麽說的？”

汪令涵卻賣起了關子。他坐直了身體，望著神采飛揚的曲瀲瀲：“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笑起來很好看。”

你妹！曲瀲瀲被這個神轉折嗆住，半天順不過氣。瞪了汪令涵半天，她才咬牙憋出一句：“汪公子，有沒有人告訴你，故弄玄虛是一種要不得的行為？”

汪令涵忽然笑了。和他一直掛著的微笑不同，這個笑有種突然綻放的意味。在明亮的燈光下，異常妖異。

只是，這笑容只持續了一瞬，很快就被謙和溫和的微笑取代：“那就說正經的。你面對的是家長裏短，和我做的事也差不多，都是和人打交道，道理大同小異。只要你手上的事跟我沒關系，和我聊一下前因後果，說不定還真能幫你出點主意。”

這番話說到曲瀲瀲心裏。她低頭想了想，這應該不算違反調解規定。於是，她用最簡略的話把劉磊和方靜芷的糾紛說了一遍。汪令泓專註的看著她，聽得十分投入。

說完整個糾紛，曲瀲瀲望著汪令涵：“汪公子，你怎麽看？”

汪令涵一笑：“想聽我的意見？”這個笑容相當欠扁，映在曲瀲瀲眼裏，讓她有種想把汪公子打成八戒公子的沖動。

深吸一口氣，曲瀲瀲喝了一口溫熱的橙汁，把眼睛鼻子嘴巴擺出最誠懇的神色：“汪公子，你老大人有大量，請快指點一二。若能普度眾生，也是你老功德一件。”

汪令泓點頭，孺子可教：“第一，你太投入，把自己當做了當事人。”

曲瀲瀲痛心疾首，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她和劉磊吵，和劉媽媽吵，在他們看來就是站在了方靜芷那邊。這樣的調解不失敗才怪！

“第二，你沒找準他們的訴求，最核心的那個。”汪令泓的聲音很淡，卻有到了極致的肯定，“所有的糾紛都圍繞著利。和生意場上一樣，你要找到他們的心理承受價位在哪裏，慢慢的跟他們磨，才能雙方磨到一起，最後把問題解決。和我們談生意，沒什麽區別。”

這話聽著有些耳熟，似乎張所長或者秦禎曾經說過。只是，當時她沒理解到。現在回過頭一看，在這個糾紛中，自己確實有很多工作沒有做到位。她只想到怎麽一步步解決問題，卻沒有深入思考每個人到底要什麽？

劉磊和方靜芷為什麽分手？劉媽、方媽、方爸在兩個人的感情交往中，又起了什麽樣的作用？他們到底是為了交往時的花費，還是因為房子才分手？曲瀲瀲發現，自己對這個糾紛緣起不僅一無所知，還和當事人成了對立面，這事能解決才怪。

“但是，現在我已經和原告那邊吵了一架，他們也說不調解了。怎麽辦？”曲瀲瀲困惑的問。

汪公子慢條斯理的指點迷津：“原告拋棄了你，還有被告……”

這話說得在理！

沒想到，汪公子還有半句拖在後面：“……就算被告也拋棄了你，還有我。”

這算什麽！調戲嗎？

汪令涵見曲瀲瀲臉色變得不太好看，連忙舉手：“sorry，開玩笑的。”

曲瀲瀲抿抿嘴，勉強笑了笑：“汪總，真是謝謝你了。”想占本宮便宜，你還嫩了些。

“當然，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劉磊到底付了首付款沒有？沒有，那好說。如果有呢？方家是不是打定主意不還錢了？”汪令涵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拋出來，曲瀲瀲也在心裏默默記下。

似乎不知道曲瀲瀲心裏如何波濤洶湧，說完了這事，汪令涵淡淡的起了另一個話題：“你有沒有想過換個工作？”

“作甚！”曲瀲瀲像一只已經弓起背的貓，“這工作挺好的，我還不想換。”

“我只是覺得你太累了。”汪令涵非常好心的給個建議，“不如換個輕松的工作。女孩子不應該那麽勞累，尤其是你。”

曲瀲瀲第一次明白有一種情緒叫“驚悚”，後背上的冷汗如雨後野草刷刷刷瘋長。她腦海裏不斷回蕩一句話：汪公子的腦袋是被們夾了吧夾了吧夾了吧？

“呵呵，”曲瀲瀲終於可以調動臉上肌肉擺出難看的笑時，她聽到自己超水平發揮的傻笑聲，“汪總說笑了。我是覺得這工作真心不錯，喜歡。”

汪令涵依舊在笑，只是這笑在曲瀲瀲眼裏，帶了幾分高深莫測。過了許久，汪令涵才慢慢開口：“我也只是一個建議。如果你覺得累了，可以試試其他的。”

末了，又加了一句：“我歡迎你。”

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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