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板的話匣子似乎有關不上的趨勢：“……老李也來找過我，給我道歉，說李眼鏡本性不壞，只是讀成書呆子。我怎麽可能和老李計較這些？他是他，眼鏡是眼鏡，這點我老章還是分得清楚。”

曲瀲瀲繼續追問：“章老板，你願意調解嗎？”

“不用不用。”章老板連連擺手，“別浪費時間。讓李眼鏡到處亂咬去，惹毛我老章，看我不給他點顏色瞧瞧！”

這人不會是什麽退了休的黑道大哥吧？曲瀲瀲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黑道大哥金盆洗手，開了一家火鍋店聊以度日。閑暇時，在夕陽中撫摸陪伴自己多年的砍刀，刀身上血痕隱隱。大哥望著忙碌的員工，惆悵不已。

打住！這聯想太過彪悍，堪比脫韁的野馬。曲瀲瀲連忙回神，想再勸說一二：“章老板，不能這麽說，暴力不能解決問題。不如你們兩人面對面的聊一聊，說不定就能解決問題……”

“曲大姐，你怎麽比我還嘮叨。真不調，沒什麽好調的。”章老板臉上一直堆著笑，說出的話堅決得很。翻譯過來就是“打死我也不調”！

“老板，菜來了。”門口一個員工揚聲吆喝，章老板立刻叫道：“好了就來！”轉過臉對曲瀲瀲說：“曲大姐，你先坐，我去驗貨。”

“哎哎！章老板……”曲瀲瀲見章老板油亮的腦殼沖出店門，連忙抓上包，跟著出去。

店門外停著一輛小貨車，車廂裏裝著紅紅綠綠的蔬菜，青菜、茼蒿、南瓜、土豆、黃瓜，看起來新鮮無比。員工們都站在車後等待章老板驗貨。曲瀲瀲擠到他身邊，竭力勸說：“章老板，你考慮考慮？調解真不花太多精力的。”

章老板忙個不停，又要看食材質量，又要指揮員工將蔬菜過磅。曲瀲瀲像個蒼蠅一樣繞在他身邊，嗡嗡嗡嗡說個不停。終於忍不住將筆一扔：“曲大姐，我這正忙著。這事真不用解決，我也不費什麽事。”

“老板，什麽事呀？”洗蔥的小夥子首先問了出來。其他員工看似正在各忙各的，耳朵已經支起老高，期望最大程度的探聽八卦。

這個漂亮的女孩子來找老板到底有什麽事？難道真是老板新找的女朋友？

“來調解的！”章老板沒好氣的說，“你們一個二個的，莫亂想哈！”

“調解？什麽東西？”員工甲問。

“是不是買作料調料的？”員工乙對員工丙說，“聽說城東有家火鍋店用了什麽新品種的調料，很多人都說味道好。”

曲瀲瀲聽見頭頂有烏鴉飛過的聲音，呱呱呱……

“老板，不要不好意思。她一定是你女朋友對不對？”員工丁起哄，“放心，那麽漂亮的女人，你兒子一定滿意！”

曲瀲瀲頭上的黑線數量已經超過了黑頭，連忙聲明：“各位各位，我是俞橋司法所的工作人員。有居民投訴你們店擾民……”

還沒說完，就有人打斷她的話：“什麽擾民！我們店要是擾民，早就被趕出去了，哪還等得到現在？”

“是那個眼鏡給你們說的吧？”員工甲問道。曲瀲瀲正要回答，另一個員工操著字正腔圓的四川話嚷了起來，估計是章老板的親戚：“他是有病的嘛，你們還要理他嗦？”

員工丁擠到曲瀲瀲身邊，勸說她放棄：“那個李眼鏡一天到晚沒事找事的，你們還要搭理他？算了算了，別浪費時間，他這種人就是找茬的。”

員工丙說：“我們店在這裏開了快五年了，除了姓李的，沒人說過一個壞話。別的不說，我們店的衛生都是達標的。工商局要求什麽我們就做到什麽，廚房幹幹凈凈的。李眼鏡一天到晚說我們店不衛生，我看至少比他屋子要幹凈幾十倍！”

“對頭對頭。”

“你們要處理，就把李眼鏡抓起來！他那是在誣告！”

眾人七嘴八舌好一通說，曲瀲瀲的頭大了一圈，仿佛身處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連忙舉手投降：“大家聽我說，不要急。我只是來了解情況，並沒有權利處理誰。你們可以把你們的想法給我說，一個個的說好嗎？”

員工們終於安靜下來，望著曲瀲瀲不說話。章老板見狀，連忙擠過來對曲瀲瀲說：“曲大姐，我可以打包票，我開這個店，沒賺一分黑心錢，也絕沒有影響到其他街坊鄰居。不信你跟我來看。”

曲瀲瀲有些狐疑的跟著章老板來到了廚房，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麽藥。一到廚房，她也楞了一下——這是五星級酒店的廚房吧！

和她想象中漆黑惡臭的小餐館廚房不同，大嘴的廚房明亮整潔，鍋碗瓢盆有序的擺放在消毒櫃裏。排氣扇嗚嗚的吹著，聞不到一絲異味。洗碗槽、消毒槽非常幹爽，沒有多餘的水和殘渣。另一間房裏，各種蔬菜碼得整整齊齊，擺放在架子上，一眼望去，沒有明顯的枯萎脫水的跡象。

章老板說：“晨大姐，你看，我這廚房不比那些大飯店差。我就是怕那些顧客吃出問題，所以特別重視衛生。我手下的員工，我都要出錢安排他們體檢，別的餐館肯定是做不到的。”

“但是，”曲瀲瀲總算抓到一絲線頭，“李鳳清投訴的是你們餐館的噪音。雖然你在衛生條件上做得很好，到底有沒有噪音呢？”

章老板臉色有些不自然：“噪音嘛，其他人都沒投訴，就他一天到晚扭到不放。”

也就是說有噪音了？曲瀲瀲竊喜，自己居然沒有被章老板的話迷惑住，還發現了問題。她連忙追問：“我能不能看看，你的排氣管道是怎麽安放的？”

章老板臉色變了變，像是考慮了一會才點頭同意：“好吧，我指給你看。”

兩人繞到居民樓的後面，曲瀲瀲看見一根長長的排氣管道從廚房窗口向上蔓延，距離排氣管道不到三米的地方就是窗戶。從一樓到五樓的窗戶都關了起來，只有六樓的窗戶打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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