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枝準備上車的時候，天差不多完全暗下來了，她稍微回頭，看到宋清爾還站著，便對著許霧開口：“爸爸，可以讓宋清爾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許霧對於宋清爾了解甚少，就淺表的知道他家境不好，但本人卻是一根好苗子，許霧也挺欣賞的。

“可以，你過去跟他說一聲。”

許枝聽聞勾起一抹笑意，興沖沖的背著書包跑過去了，許霧在後面喚了一聲：“把書包放車裏，真不嫌重！”

許枝大腦過於興奮，壓根沒聽見，她只是對著宋清爾，大喊一聲：“耳朵，咱們一起回家啦！”

宋清爾看著她的笑顏，楞了神，嘴角彎起，三分溫言：“好，謝謝了。”

許霧跟許枝回到家的時候，慕惜雪正在客廳裏翻找著各式各樣的資料。

許枝穿著棉拖鞋，雙手揪著書包的兩根帶子走過去，沒有一點腳步聲，慕惜雪已經換了一身舒適的居家服，她的頭發微濕坐在沙發上，認真的翻查資料。

許枝看過去，眼珠子清晰的看見，是關於韶華中學的資料，眼裏的亮光一下子黯淡了。

慕惜雪的眉眼特別的淩厲，估計是做律師，經常上法庭，習慣了。

許霧的五官又是那種特別精致，而且不經意間總能流露出一種懾人的鋒芒。因為他是重案組的高級督察，屬於領導者。

許枝兩人都沒隨到，長成一副容易被人欺負的樣子，以前在幼兒園就經常有人說她，嘲笑她。

慕惜雪那會兒總能安慰著，枝枝，你是沒長開，不要在意別人的話而影響自己內心的想法。

許枝年紀小，聽不太懂，就去問爸爸了，許霧那時候是這樣說的，媽媽的意思是，說你醜，但是不要妄自菲薄。

許枝不懂妄自菲薄是什麽意思，但是聽懂了醜的意思，下意識認為也不是什麽好詞，當場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慕惜雪從洗手間出來，就看見許霧襯衫的衣領松松垮垮的搭在上面，雙手撐在床上，大笑著。

許枝坐在毛茸茸的暖毯上哭著，鼻涕眼淚一起來。

慕惜雪扶額：“許霧，你又對枝枝說了什麽！找死是不是。”

許霧雙手合十舉在額前，嘴上求饒：“大人饒命，懇求輕判。”這聲音低醇渾厚的，一點也不像求饒。

慕惜雪難得有一點小女人的嬌氣，直接一個毛巾甩在他身上：“洗澡去，那麽多話。”

以前的回憶總是美好的，許枝此刻站在這個冰冷的客廳裏，置身在一片寒冬，已經走不出去了。

慕惜雪聽到動靜，只是隨意的瞄了一眼他們，接著低頭繼續翻閱資料：“枝枝，來看看這學校環境，你會喜歡的。”

許枝肉嘟嘟嘴角扯開一抹笑，許霧微長的手指拿著玻璃杯，從廚房裏走出來，看見了，便淡淡的開口：“枝枝不喜歡的話，何必要她去那些學校。”

慕惜雪放下資料，背對著他，眉毛微蹙：“枝枝那麽小，知道什麽是好的什麽是壞的，你也只會說些風涼話，心裏只有警局，只有罪犯，你有想過這個家嗎？”

許霧看了眼許枝的方向，嘴角抿著：“在孩子面前，不要吵架。”

慕惜雪一個眼神過去，側眸帶著幾分肅穆冷清：“那就閉上你的嘴，不要跟我說話。”

許霧垂眸點頭，喝了口水之後就靜站在廚房門口，真的沒再說話了，表情漫不經心的，似乎不將一切事情放在心上。

茶色玻璃靜放的黑色手機亮起一個信息，慕惜雪下意識拿過來一看，是微信好友的通過信息，上面寫著萬清瑩的家長，是通過群聊加上的。

“枝枝，萬清瑩是你的同學？”

許枝點頭：“我的同桌。”

慕惜雪點點頭後，隨手摁下通過，直接放置一旁，再拿起幾張韶華中學的環境照片，拿到許枝面前：“看看，如果喜歡的話，媽媽找人托關系，把你弄進去。”

許枝秀氣的鼻子稍微皺了一下，接過來一看，裏面的裝修真的好漂亮，鳥語花香的，玲瓏精致的亭臺樓閣。

一個中學做到這樣的地步，的確很好了。

“很漂亮。”許枝低低的說了出來。

許霧在身後不經意的嘆息，許枝敏感的聽見了，接著眸光黯淡，心裏一緊。

她不能表現出太勉強的樣子，不然爸爸媽媽又該吵架了……

許枝一鼓作氣，對上慕惜雪優雅清麗的容顏，一笑千金：“媽媽，我很喜歡，我就去韶華中學了。”

慕惜雪聽聞，臉上浮現婉約笑顏：“那就好，真是乖孩子。”

再次商量了十分鐘左右，阿姨已然做好了飯，等著他們上桌，在餐桌上，連筷子跟碗碰撞的聲音都沒有，安靜的很。

許枝大氣不敢出一口，慢慢的啄著。

打破這一尷尬的場面，是許霧急促的電話鈴聲，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後，眉頭一皺，便起身走到家中陽臺接去。

還沒有五分鐘，便返回餐桌上，告知一聲：“那邊有點事，我先走了，你們吃。”

慕惜雪連頭都未擡，應也不應，面無表情的，似乎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

許霧也不覺什麽，走到許枝身邊，扣住她的頭，在額前輕吻：“枝枝，爸爸走了，記得好好吃飯。”

聲音微微低沈，帶著壓抑的心情。

許枝放下筷子，眼裏滿是不舍：“好，爸爸再見。”

吃完飯，洗完澡，是每天必備的程序，許枝在九點多的時候，終於是有了自己的一點空間，一絲自由的呼吸。

她趿著拖鞋走了出去，伏在欄桿上，不敢大喊，只能期盼著宋清爾能註意到自己狂熱的視線，然後主動出來。

等了快十分鐘吧，宋清爾真的從裏面走了出來，他似乎也是剛沖完澡，頭發濕/漉漉的。

但許枝的註意力完全在宋清爾的雙手，他躲在後背，神神秘秘的。

許枝擠眉弄眼的，問：“你後面是什麽？”

宋清爾眨眨眼，接著悄咪咪的將手中的東西舉出來：“噔噔噔噔，那天咱們在巷子裏撿的狗。”

許枝看清楚之後，嫌棄的後退幾步：“好，好醜……”

宋清爾拿回來，一看，就是鼻頭跟嘴巴紅彤彤的，身上的毛發比較稀疏外，看起來還好呀！

“哪裏醜了，咱們的狗可漂亮了！”

許枝頭上有一道淡淡的光線，今晚的月亮又圓又大的，月光順延照射，落在陽臺上，陽臺上有個姑娘，然後就落在她身上了。

只見她好奇的盯著狗崽，問了一句：“我們要給他起名字嗎？”

宋清爾將他抱在懷裏，隔著兩層欄桿對著許枝說：“就叫崽崽好了。”

許枝楞了楞：“哪個仔？是單人旁加一個子嗎？”

宋清爾將狗崽抱的穩穩地，接著搖頭，單手在空中比劃著：“不是不是，是那個山田心，豎型結構。”

崽崽閉著眼安穩著躺在宋清爾的懷裏。

許枝按照宋清爾所說寫了出來，最後尷尬的發現，這個字她不認識……

隔日一早，家裏早就沒人了，許枝匆匆吃著一塊吐司就這麽離開，路上碰到了還要去學校的宋清爾。

許枝靈光一閃，對喔，今天是六年級的散學典禮！

“同學錄，你有沒有給班裏的同學寫？”許枝問的時候，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宋清爾看過去，還能見到許枝的頭發都沒有梳整齊。

“沒有……他們怎麽會寫呢。”聲音還未發育，帶著稚嫩的聲線伴著惆悵。

稍微細碎的發絲落在許枝的臉上，弄得癢癢的，她聲音驚喜：“那同學錄上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筆芯筆芯！”

宋清爾總是喜歡靜靜的看著一個人，眼眸裏閃爍著出奇的黑曜石光芒，明明是陽光晨曦，為何能看見星星呢……

許枝大叫一聲：“呀！要遲到了。”跨腳剛跑了幾步，回頭看了眼還在慢悠悠走著的宋清爾，問：“你不快點嗎？”

宋清爾搖頭晃腦的，嘴唇輕啟：“我不急，散學典禮九點開始，不過我可以陪你一起進學校。”

在許枝楞神的一瞬，宋清爾跑上去，拽住許枝的手腕往前沖！

“啊啊啊，宋清爾，你慢點……我跟不上。”

家裏離學校就一個巷口的距離，許枝跟宋清爾急匆匆的跑到校門口，才開始放緩了腳步，許枝更是大氣喘一口，話都說不出來了。

“該死的耳朵，跑得這麽快……”

宋清爾也喘息的笑著回頭：“不是，不是你說要遲到嗎？”

許枝睨了他一眼，不懷好意，就是欺負她腿短，矮了他半個頭，剛開口，眼角餘光瞥見萬清瑩急忙從車上下來的身影。

校門口已經沒什麽人了，宋清爾雖然人不受歡迎，但那個沒長開的樣子很清秀，不像其他班上的男生，千篇一律總是一副豬頭樣。

所以他站在這裏很顯眼，萬清瑩望過去，自然也看見了許枝。

小小年紀，哪懂得什麽叫掩飾，萬清瑩跟許枝同班同學了兩年，還是不喜歡許枝，當下仰首一個冷哼就挺直腰背的走了進去。

許枝眸光澄澈的望過去，微微蹙眉。

不知道哪裏得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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