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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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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限流帶, 馮師延笑著示意尤晏走近,“看不清顏值,不好估價。”

尤晏放下iPad, 脫下口罩,圍巾也拉到下巴以下。

“富婆姐姐看清楚了嗎?值多少錢?”

馮師延用在口袋裏捂暖的手摸一下他臉頰, “價值連城的孤品。”

尤晏把她抱離地一下, 外套摩擦發出幹燥的細小聲響, 成了擁抱的標志聲音。馮師延忍不住指尖刮幾下他的前襟,單調的音節成了一首小小的歌。

尤晏說:“幹什麽呢,跟妹妹一樣刨我。”

馮師延又刷刷刷幾下, 體會到貓咪磨爪子的樂趣。

尤晏把iPad塞回背包, 握了一下她的腰,學著她上下刷動,奇怪的聲音又跑出來, 他如得點撥,眼神一亮, 似乎明白了她的發現。

兩人相視一笑。

異地相見的前兩三日, 馮師延和尤晏照常關門度過。連跨年,也不知不覺在床上睡過去。

外面很遠的地方燃起小小煙花, 馮師延拍他肩膀,拉開一點飄窗窗簾, 說:“快許願。”

尤晏正處於事後疲軟,心神渙散, 雙手機械交叉合攏。

馮師延忽然喊停, 轉頭跟他說:“新年願望可以繼續許給我嗎?我發現你的願望特別靈驗,上次生日的就是。”

“哎——”尤晏虔誠幾分,趴躺變成坐姿, 薄被披成袈裟。

“向佛主祈願,願姐姐新年繼續心想事成。”

馮師延捧著他臉頰,“謝謝弟弟。愛你!”

尤晏困頓地呵呵笑,嘟了下嘴,“再愛久一點。”

馮師延又親回去,把和尚同袈裟一起壓到被單上。

新年第一天一陣不同尋常的震動鬧醒,馮師延假日不會設鬧鈴,她摸到手機,上面一個G市的號碼。

睡意一下震沒了。

尤晏也迷迷糊糊蠕動,“怎麽了?”

馮師延說接個電話,披上衣服匆匆往書房走。

房門也在背後鎖上。

電話接起,那邊說:“餵?是你嗎?”

馮師延認出那道有點膽怯的聲音,說:“新年快樂。”

那邊沈默一瞬,似乎輕松一點,“新年快樂。”

那邊開了一個價,包括產後營養費,精神撫慰費,路費以及未來三個月的生活費。

數字跟馮宏的財產比起來九牛一毛,卻是一個普通專科生畢業四五年工作積蓄,馮宏耽誤她兩年,她的要求並不過分。

馮師延說可以,但不會一次性支付,需要分成若幹份,按她能走出的成果支付;如果她半途放棄,後續份額也一並作廢。——馮師延預計得沒錯,她的確是馮宏唯一合格繼承人,手段跟當初他按訂婚年限逐年給她劃分股權一模一樣。

年輕女人同意,約定三天為第一階段。

馮師延問她什麽時候開始,那邊說明天這個時候,孩子沒醒,保姆會出門采購。

馮師延驚訝與她的速度,立刻說好,讓保持聯系,掛機給她轉第一筆路費。

走出書房,對面傳來嗡嗡震動聲。

尤晏倚著浴室門框,抽出嘴巴的電動牙刷,就著一嘴泡沫含糊說:“姐姐有秘密了。”

馮師延兜起手機,摟著他脖子吻上臉頰,“你真是神仙弟弟!昨晚的願望實現了!”

“又是、什麽願望?”

牙刷塞回嘴裏,泡沫很快溢出,尤晏不得不回到洗漱臺。

馮師延說:“等過段時間再告訴你。”

尤晏匆匆吐凈泡沫,聲音明晰幾分,“你要養其他弟弟了嗎?”

馮師延楞了一下,隱瞞秘密有礙交流,但確實迫不得已。

她過去從後頭抱住他,臉頰貼他脊背中央,雙手流進前頭衣擺裏,體會巧克力板腹肌的溫度和細膩。

“只有你一個弟弟。”

尤晏只是隨口一說,尊重她有秘密,他自己在她面前也不見得是透明人。

“弟弟早上很危險。”

馮師延噗嗤一笑,扯他危險地帶的紮口帶。

“我幫你分擔一點危險。”

馮師延調了次日的鬧鐘,手機一直不離手,音量調大。

整個白天她陸陸續續收到圖片:小區大門,出租車,高鐵站,窗外過路站。

馮師延拉大最後一張圖片,玻璃上影影約約映著一顆小腦袋。

馮師延忙問:「你怎麽帶著孩子走?」

那邊得有半個鐘才回覆,馮師延估摸又給孩子餵奶了。

「聯系上我一個遠房親戚養」

馮師延倒抽一口氣:「我提醒你一句,這是遺棄罪。」

“姐姐,張嘴,啊——”

耳旁忽然插播一道男聲,馮師延反射性張嘴,一塊大小和溫度合適的羊肉送進嘴裏。

尤晏說:“肉都快涼了。”

隱隱的興奮將馮師延抽離現實,她差點忘記還在吃晚飯。

她歉然一笑,“不是其他弟弟。”

尤晏從羊蠍子上慢條斯理撕下一塊肉,“天天弟弟來,弟弟去,此地無銀。”

馮師延想了一下,也不準確,這的確關於她不想承認的“弟弟”。

她咽下肉,朝他張口,“啊,我還要。”

尤晏裝模作樣避一下,笑著:“求我。”

馮師延伸出食二指,指尖立桌上,第二指節噗通“跪下”。

她呵呵笑兩聲。

尤晏:“……吃吃吃。”

蘸了醬料的羊肉又送到她嘴裏,暖暖的,似乎帶著他的體溫。

手機再次進了消息:「馮宏還犯重婚罪呢,要抓也先抓他」

馮師延笑了笑,把整個對話框刪掉。

午夜,馮師延再次潛入書房接電話。

“如果你能按約定不回來的話,錢我會按三個月、半年、一年後打給你。你能繼續讀書就往上讀吧,讀不了就好好找份工作,不要回老家,沒有孩子養活自己還是挺容易的,不要再做通過男人改變命運的美夢了。”

那邊靜了一會,說:“你好像比你爸靠譜點。”

馮師延說:“謝謝。最後問一句,小孩送養的人家,有姐姐嗎?”

“沒有,他們結婚好多年生不出孩子。”

“那就好。”

馮師延讓她別刪號碼,以後收到錢回覆一下。

那邊說好,沈默好久不再說話,也不掛電話。

馮師延問還有什麽事嗎。

對方聲音忽然抖起來,“你為什麽要幫我?”

馮師延輕輕嘆氣,“第一,錢都是馮宏的,我沒有任何損失;第二,我只幫自己會走的人,如果你一直願意跪著,我就是使盡全力也扶不起來;第三,我也在幫我自己。”

失恃無依的少年時期,馮師延看了許多理論書幫助自己脫離心理困境,後來跟潘代雲、龐姣姣和尤晏的討論也加深理解,但一直停留在理論層面,連說話有時也一板一眼像教科書。

這一次,也是第一次,用自己習得的理論,去幫助一個同胞脫困,有種從理論走向實踐的欣慰感。

她所看過的所有理論書,都是正確的吧。

師琴引導的方向應當是正確的吧。

馮師延再一次為自己的力量由衷欣喜。

女人抽了抽鼻子,“你真是一個奇奇怪怪的人,從說話到做事都是。怎麽會有像你這樣的人呢。”

馮師延也吸了吸氣,“但我是個好人啊。”

手機傳來嗚嗚聲,像山谷風聲回響,悠遠,有勁。

馮宏的電話來得很快,次日早上便把她從床上喚醒。

馮師延當著尤晏的面接電話,馮宏問她有沒有跟那誰聯系過?

馮師延問誰?

昏沈的腦子,不太熟悉的名字,馮師延倒真沒故意反問。

馮宏好像忍著氣,說:“生我兒子那個女的。”

尤晏給吵醒,惺忪揉眼,縮下被窩,臉頰貼脊背,抱著她。

馮師延習慣性在前面把他的胳膊拉緊,沖手機說:“沒有聯系,我跟她又不熟。發生什麽事了?”

“她留個紙條就帶著我兒子跑了!”

尤晏朦朧聽見,忽然睜開眼,但這角度只能看見馮師延的發尾。

馮師延悠閑地撫摸著他的手背。

馮師延說:“爸爸,您看,她果然靠不住,幸好您當初沒有把錢給弟弟。——報警了嗎?”

但馮師延特意問過龐姣姣,警察一般不會管。

而且來的一般是男警察,馮宏即使不覺得出軌丟臉,連自己兒子都看不穩,這才是男人間的一等笑料。

兒子相當於男人的分-身,是自身男性力量的象征與傳承,男人沒有兒子等同閹割。

是以馮宏當爺爺的年紀還冒著劣精風險無恥求子。

馮宏果然憤然含糊一句,率先掛了電話。

馮師延擱下手機,尤晏從被窩游出來,下巴擱她肩頭,“馮宏?”

他已經自發形成在馮師延面前對馮宏直呼其名的尊重。

馮師延說:“他兒子跟著媽媽跑了。”

尤晏楞怔一瞬,試探問:“姐姐、你?”

“嗯。”

“……”

馮師延的力量再次超出他的預期,明明只比他大兩歲,不動聲色之下心思可以如此覆雜,既赤誠又深奧。

但這兩個詞並不沖突,赤誠是她的本質,深奧只是因為他不懂罷了。

尤晏再度確定,“你幫忙的?”

馮師延轉回頭,直視他說:“真欣慰你沒用‘慫恿’一詞。”

尤晏想了想,說:“‘慫恿’是貶義詞,他們安全離開,也是一種自由,對自身沒壞處。”

馮師延雙眼燃著小小的光,“你認可我的做法?”

尤晏說:“小孩媽媽自己也想走吧,不然就算借她一雙腿也不會跑,像那個誰一樣,村裏那個——”

“桂秋,被家暴還跟著她老公回家。”

尤晏輕刮她鼻梁,“江阿姨和江笑雯一直想幹的事,竟然被你捷足先登。姐姐真聰明!”

馮師延簡要提了一下,伸出小手指,“不要告訴別人,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尤晏勾過她小手指,拉了三下,最後提到嘴邊親吻她手背。

“我們的小秘密,不說。”他忽然就反應過來,“昨天就是忙這事嗎?”

馮師延作出噓聲動作,然後手指移到他唇上,尤晏條件反射地輕吻一下。

手機再度震動,馮師延給他看,江笑雯的語音電話——她大概沒有保存她的號碼。

尤晏抿唇示意自己會噤聲,馮師延當著他的面接起。

江笑雯在她面前面具已破,索性不再裝模作樣。

“你是不是把小三和她兒子藏起來了?”

馮師延說:“我這麽厲害,做到了你們一直想做的事。”

江笑雯:“……”

尤·寒蟬·晏:“……”

馮師延說:“上次找你談的事想好了嗎?”

現在馮宏心情動蕩,精神不濟,正是好時機。

江笑雯:“……”

她的開門見山果然敵不過馮師延的坦然,誰也敵不過。

馮師延說:“要是沒決定好那就掛了。”

江笑雯:“等等——”

……

馮師延又擁有一個新的小秘密,起床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飛G市。

尤晏已經習慣她日後宣告,打著哈欠也開始拾掇自己,兀自喃喃:

“好像一直沒幫上姐姐的忙……”

馮師延中斷一下,過來搓揉他臉頰,年輕的肌膚極具彈性。

“你只需要愛我,毫無負擔地愛我,就好了。”

她總是這樣聰明,覺察到他細微情緒變化,就立刻過來安慰。

尤晏歪著上身頭頂比心,“姐姐最棒,當然愛了。”

馮師延轉身回去繼續收拾,“不用老想著幫我,我沒有那麽無能。”

尤晏喃喃:“不是無能,是無所不能。只是單純想為你做點什麽……”

尤晏還有最後一門課程,不得不回H市一趟,不能和馮師延飛G市。

機場還是機場,分別的機場。

馮師延和江笑雯飛快完成簽字流程,江書慧沒有出席,大概忙著看馮宏急得團團轉。

除了必要的確認部分,馮師延和江笑雯幾乎沒有直接對話。從來沒存在過的姐妹關系,在即將分道揚鑣的這一刻,也不必再敷衍。她不關心江笑雯從哪裏套出這麽多周轉資金,只確認自己的每一步沒有違法操作。

“公司回到你們手裏了,好好利用。”

最後留下這句話,馮師延也差不多和馮宏、江書慧以及江笑雯結束多年親緣糾葛。

順利的話,年前會有一筆固話長度的財務進賬:她成了一個特別的“中介”,三個月時間巧取一筆巨額差價。

候機時翻看尤晏發來的帖子,才爬幾樓馮師延就預感對了主角:最近的“失子”事件讓馮宏沖擊成熱帖(老)男主。

後幾頁的某一樓特別吸睛:

「我聽一個認識的小姐妹說啊[捂臉]就講這個男的那方面不太行,每次都要吃藥[捂臉]」

回覆樓上:「這把年紀,要買進口藥吧」

馮師延胃裏的東西在耍雜技。

轉念想到“我的朋友即我自己”的網絡真理,瞬間明白過來。

那個女人不但“拐”走馮宏心肝兒子,還自我嘔吐式攻擊他的男性自尊,馮師延再一次感慨,她從泥淖裏撈對了人。

當馮宏發現公司再度改朝換代時,“無窮島”四位島民正在島國歡度春節。

巧奶奶把馮師延三個月的動作稱為“巧取千萬”。

尤晏旁聽完巧奶奶和馮師延的視頻電話,久久說不出話。

馮師延淡淡問:“嚇到你了嗎?”

別說馮師延,就連尤晏不曾擁有過這麽巨額的流動資金。

尤晏莫名撫著自己胸口,說:“嚇到倒不至於,就是有點意外。”

馮師延財富積累速度超乎他想象,哪怕只是“意外之財”,她也為那一刻的運氣積攢了二十多年的智慧。

他忽然一笑,食指繞著兩邊太陽穴轉動,“姐姐刷新我對‘聰慧’這個詞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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