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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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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亂說!”顧真沒等白思渙說完就已經慌張了,反責道:“看你模樣老老實實的,沒想到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叔叔,別信他說的!他站林珩那邊的!”

“我沒說謊,如果林珩真的讓Karen咬你,那麽Karen早就咬傷你了。並且沒得到他的指令,Karen是絕對不會松嘴的,不信你可以讓林珩試試。”白思渙親身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比誰都來得明白。

白思渙看向林珩,示意讓他對Karen下個指令。只見林珩微微怔住,面露驚色。他想不到,白思渙平時溫溫憨憨,話講不順半句,現在竟然能把事情講得清清楚楚,還能威嚇顧真。

林珩自然不懂,一個馬都不怎麽會騎的人,為了保護他而膽敢在馬上冒險相救,又怎麽會不敢講順著幾句真話。

半秒後反應過白思渙的意思,林珩冷冷喊:“Karen.”

齜牙咧嘴的Karen吠了一聲,顧真嚇得後退一步,立馬慫了:“是、是我自己聽錯了行了吧?是我看見狗跑過來,以為它要咬我我就自己摔下來行了吧?”

顛倒的黑白再度翻轉,朱先生臉色大變,看了一眼白思渙,又問顧真:“那這個孩子又為什麽會受傷?林珩又為什麽會打你?”

顧真像一臺謊話編造機,編謊的速度比水龍頭出水還快:“他不懂得騎馬自己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的,至於林珩……剛才我們比賽比得太激烈了,有點小誤會,我沒解釋清楚,他就打我了!”

“真是好笑,這個顧少爺是馬術錦標賽冠軍啊?還能跟林珩比馬術比得激烈?”旁觀群眾中有個女孩子笑出聲,刻意道。

讓一個女孩子戳破真相,還這麽嘲笑,顧真又羞又氣,想瞪一眼那個說閑話的人,卻又不敢回頭去看。

朱先生感覺這個侄子做盡丟人事,連謊話都編不順,只覺顏面盡失,臉色越變越難看,要不是礙於面子,早甩顧真一巴掌。

顧真瞧見叔叔沈著一張臉,嚇得臉色青白,渾身發抖。自家叔叔生起氣來是什麽樣子的,顧真比誰都清楚。

那天林家長女林慕笙去向朱先生求情,希望他能放了林羨言,不小心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就被他當眾扇了兩個耳光,還叫人毒打一頓。

堂堂林家長女在他面前無意失言壞了他的面子,尚且被他毒打,更何況他這個寄人籬下、父母平庸的侄子。

程素棠見林珩清白了,眉頭舒展,上來當起打圓場的息事人:“朱先生,年輕人嘛,就是這麽橫沖直撞的。今天不打不相識,明天興許就成好兄弟好朋友了,咱們也不必太掛心他們的事情。”她拉著朱先生胳膊走到一邊說,“總之,別傷了和氣,對不對?”

朱先生臉色好轉了一些,嘴角扯起一個弧度:“林太太說的對。”

程素棠得了便宜賣起乖:“不過說到底,也是我們家林珩先動手打的人,是我們家林珩不對。這樣吧,明天我讓人給你送幅畫過去,當給你賠不是。我知道朱先生你最喜歡字畫了,這次這幅畫,是我花六百向柴崎先生買的,江戶時期的浮世繪。”

“六百吶,那我也得看看了!”陳太太跟過來說。他們口中的“幾百”一般後面還得加個萬,圈內人來往,總有這樣的交易,送一堆現金,拿一件不起眼的物品,說不上新奇。

幾位長輩把事情都看淡了,說說笑笑走了。

一身狼狽的顧真不好意思再混在同齡人中,跟在這些長輩們身後,回頭狠瞪了白思渙和林珩一眼:“你們給我等著!”

這些人走後,林珩就拉著白思渙問這問那,想看看他都傷在哪裏。

林思穎說:“先帶去醫院看看吧,我去和爸說一聲。”

三人先行離開鹿園,帶白思渙去附近醫院做檢查。

檢查下來沒什麽大問題,也就大腿一些地方摔青了,後背破了點皮,沒受內傷,抹點藥水就行。

鹿園沒再回去,三人從醫院出來後直接打車回家。

回到家中,林珩讓傭人替白思渙上藥,整個人魂不守舍的樣子。白思渙看出了他的不對勁,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麽問。

林珩腦子裏不斷回蕩著顧真刺激他的那些話,顧真這個人講話不可信,從出事後他為自己做的辯解就看得出來。但那些騎馬時的話卻始終在林珩腦子裏揮之不去,他不知道,顧真說的話究竟是事實,還是故意激他。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想到這裏,他聽見白思渙突然“嘶”了一聲,擡眼看去,見劉姨一手拿著藥水,一手拿著棉簽不知所措。林珩責怪她:“讓你幫他抹個藥水,你怎麽笨手笨腳的?”

“那破了皮的地方,塗這種藥肯定會疼的啊。”劉姨看向林珩,局促地說。

白思渙忙替劉姨說話:“劉姨沒弄疼我,我只是覺得藥水有點冰,不是覺得疼。”

平日裏林珩一對傭人發火,白思渙替他們講兩句好話就能擺平。這次卻不怎麽管用了,林珩奪過劉姨手中的藥水,不耐煩地擺手:“讓開讓開!”

劉姨抿抿唇,怕林珩再發脾氣,趕忙走了。

“林珩,你脾氣別總這麽大。”

“嗯?”聽見白思渙忽然冒出來的這句話,林珩剛要替他上藥的手停住。

以往白思渙肯定不敢這麽和林珩說話,但是今天在鹿園出了這樣的事,他覺得,他作為林珩的哥哥,有必要適當地教教他:“今天如果不是你非跟那個顧真過不去,也不會那麽輕易讓他得逞。”

林珩默然,一言不發。

白思渙心想糟糕,這人小少爺脾氣又要鬧起來了。他裸露在外的後背一毛,身子發僵,不敢動彈,等著林珩發作。

幾秒後,林珩陡然掐起他的臉肉,捏了兩下說:“膽子越來越大了你。”

白思渙被掐得痛出淚花,林珩看他眼眶發紅的模樣,心一軟,把手放開,語氣溫和下來:“好了,我答應你,以後不會隨隨便便生氣了。”

白思渙揉了揉臉,見他終於肯聽人一回勸,欣慰裏露出了個微笑。

沒過兩個小時,程素棠和林渙回來了,適逢林珩和白思渙出房門碰見了剛上樓的他們。

林渙正要找林珩:“阿珩,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林渙往書房的方向走去,林珩楞了楞,緊跟其後。

林珩和林渙走後,程素棠見白思渙還在,斜瞪了他一眼,罵道:“害人精,跟你媽一樣不是東西。”

林珩這一走,大半個鐘頭沒回來。從白思渙的房間到書房的距離不近,要穿過一個畫廊和一條古董道。

深更半夜,畫廊的燈依然亮著,畫廊新換了北歐風格的墻紙,墻上掛著的名貴畫作全部要拿下來換新,兩個傭人正在取那幅江戶時期的浮世繪,縱然只掛了一個鉤子,也拿得輕手輕腳:“小心點,別碰壞了,這可是要給朱先生的,弄臟了也不行!”

見白思渙走過,她二人看了一眼,什麽話都沒說,繼續專心取畫。

白思渙現在在家裏的地位依然很尷尬,論起身份,他好歹是先生的兒子,是個少爺,排行還比林珩靠前。可說到底,就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連姓都得照樣跟著他老媽姓,將來林渙先去了,會不會給他留下兩個子兒還不一定,他在這個家能不能呆得住,得看造化。

在傭人眼中,他們只知道夫人不喜歡白思渙,白思渙本人軟弱無能,在家中也沒半點地位,平日裏好擠壞擠才能擠出來的這點尊重,得放給地位更高的人。他們手裏捧著的這個飯碗就像青花瓷,雖然好看有價值,但是易碎。為誰捧著不重要,捧穩才是最重要的。

穿過長長的畫廊,走過古董道,白思渙終於看見書房的那扇門。

離得老遠,他就聽見門後林渙沈厚的聲音大嚷著:“誰讓她們生在這個家?生在這個家,就是這個命!你以為林家這麽多年來是怎麽撐下來的?老天白送來的?”

“可她們是你的親生女兒!”這個聲音是林珩的。

接著林渙罵的一些話,白思渙聽得模模糊糊,剛想離近一點,是時,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思渙。”

白思渙轉過頭,發現林思穎站在身後。

“書房裏的事情不要理,回去睡覺吧。”林思穎提醒他。

白思渙躊躇不前,林思穎又強調一遍“走吧”,白思渙才慢慢離開。他再次回頭看一眼書房,聽裏面吵吵鬧鬧,沒辦法不擔心:“他們是為了大姐和二姐吵架的?是因為大姐和二姐都離開了林家,所以才……?”

一向笑容掛臉的林思穎,臉色忽然一沈,半帶警告似地:“以後這些事情都不要問了。快去睡。”

白思渙一怔,看林思穎反應這麽大,不敢再繼續問下去。點點頭,緩緩走回自己房間。

在這個家,他確實像一個外人。

次日清早,一家五口又聚在一起吃早餐,像沒事發生過一樣。林珩卻白著一張臉,除了那句讓白思渙坐近些,全程沒再說過一句話。

白思渙似乎已經習慣了餐桌上這種壓抑的氣氛,低頭自顧自吃自己的。

早餐吃到一半,門鈴聲突然響起,傭人去看來人。五分鐘後,傭人匆匆走來,在老裴耳邊低語。

老裴越聽表情越嚴肅,瞟了白思渙一眼。

林渙見狀,放下舀粥的湯匙問:“怎麽了?”

老裴頓了頓,回答:“外面來了一個小孩,自稱是思渙少爺的弟弟。”

聽到這話,程素棠和白思渙也都停下筷子。

程素棠撇起嘴,眉毛一豎,剛想讓老裴把人趕走,就聽林渙說:“哦,是嗎,那快讓他進來。”

得到允許,傭人點頭去開門。

“我去看看。”白思渙忙起身跟出去。

林珩聽他們說來的人是白思渙的弟弟,看著白思渙離開,內心有點不大舒服,也跟著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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