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迫切地想逃走。

不想呆在這裏，呆在這裏不開心。

最後沒去火葬場。林影制止了他，拉著他去火車站找林影的小姨。

“去找你小姨，快點把秦涸覆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秦淮燒得滿臉通紅，“反正我不想再這樣了，讓我回到為了幾百塊錢寫保底寫到的日子。”

“你覺得你寫保底可以寫多少年？”林影一巴掌扇給他，“你……你現在還年輕，就算身體一塌糊塗，可以十幾個小時都耗在鍵盤上，但你老了呢？你連去拿保底的資格都沒有了呢？”

“你打算怎麽活下去？”

“下海拍av？gv也行。”秦淮滿不在乎，“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大小姐，這邊臉被你拍腫了，要不要換一邊給你？”

林影的手快要拍過來的時候，她嘆了口氣，收回了手。

秦淮閉著眼睛等著巴掌落下來。

心裏很委屈。

他最近已經很進步了。以前一個人寫一份保底，再幫別人寫兩份。最近一個觸手一個鍵盤，他一天能寫三十多個章節，賺六份六百塊。

秦淮心想自己不是在水文。按照秦淮的水平，水文應當是超常發揮，他還處於自娛自樂階段，他懷疑他的讀者是來看樂子的，畢竟秦淮本身就是樂子。

真不知道林影在生哪門子的氣。

“車來了。”林影扯著他，“先上火車，今晚我們就去找我小姨，行嗎？”

“您說行不行，我絕不會說一個不字。”秦淮被人群推著人往前走，“愛說什麽說什麽。”

人真是好多。

火車站臺上播報著每班車的信息。來自各地的人在這裏步履匆匆，看得秦淮心煩。

林影和他連行李都沒拿。

林影有林叔幫拿，秦淮本人沒有行李，身上可能只有筆記本值兩個錢，還不是游戲本，打開什麽都卡得要死，偶爾登個□□空間，卡個半天。

“小姐！”林叔拎著行李箱跑過來。

秦淮還是第頭一次看見這麽健步如飛的老年人，沒好氣道：“你怎麽還不自殺？”

“殺了林影養父養母就說自己要自殺？差點把我弄死了這會兒還在這兒健步如飛呢，看來人命和人命就不等價的嘛，你們姓林的還真是比我高人一等。”

“抱歉。”林叔的面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等到小姐熬過這幾天，我會以死謝罪的。”

林影走在前面沒聽見二人的話。

“你死不死關我什麽事？”秦淮上了車廂，“隨你好了，反正您這句對不起，我擔不起。”

秦淮心想一切沒有物質補償的道歉都是屁話。要林叔真要秦淮不計較他把自己變成魚，林叔現在給他五十萬，別說計較，他願給林叔養老送終做大孝子共享天倫之樂。

可林叔只是口頭上說說，和他媽一個德行，見他一面像是什麽要遮遮掩掩的丟臉事似的。

“臭老頭子。”他將身子探出去，對著林叔甩了個耳光。

甩得他的手發麻，林叔還是站在那兒，背頭梳得一絲不茍。

小老頭還挺帥氣的。

“對不起。”林叔說。

“我不敢揍林影，但還是很生氣，所以想對著你扇耳光。”秦淮對他沒什麽好臉色。

他在自己的床鋪上坐下。窗子外還有人排隊上車。列車上的人這麽多，花花綠綠的衣服在眼前晃來晃去。

秦淮在中鋪，林影在上鋪。林影說她不喜歡下鋪的人從床上過。林影還說火車上的床一定很臟很臟。

林叔在下鋪的位置。

因為林叔說小姐晚上心情不好容易想不開。

秦淮心說想不開林影又不會去死。不然她早就把自己掐死了，而且現在林影的心理狀態好得不得了，秦淮看著火車都有沖動去跳下去然後被火車創死的沖動，林影在刷手機，一會兒掉眼淚一會兒笑的那麽。

一看就沒做什麽好事。

“方便面，礦泉水，還有新鮮水果。”

他聽著列車員推著小推車，探過腦袋去望了兩眼，看見價格，嗤笑一聲，又將腦袋收回來了。

好貴。

沒錢活著好累。

好想要好多好多錢。

一天總是結束得很快。

秦淮喝了感冒藥，抱著手機在那裏不知道做什麽。

這個月的保底已經沒了，一切的事下個月再說。好消息就是秦淮現在有很多觸手，一個小時能寫四萬八。

真是一件美好的事。

其中四萬六幫別人騙保底，千字五塊也不錯。就是秦淮寫得太快，經常把代寫的主角寫錯。反正都是稀巴爛，無所謂。

寫到四萬六開始卡了。

觸手和手開始抓頭發，秦淮就開始在床上蠕動。

奶奶的，寫又寫不出來。

不寫不寫又覺得自己心裏空落落的，秦淮總覺得自己要趁著自己還能寫寫點什麽出來，不然可能一輩子都不能寫出什麽了。

要是秦淮某天火了就好了，賺好多好多錢，要給自己買個一萬塊的鍵盤，專門在死對頭面前敲。

“秦淮，你睡了嗎？”林影敲了敲床板。

她覺得火車上不太幹凈，穿著褲子睡覺。

“手機還亮著，你說呢？”秦淮沒看她，手還放在屏幕上。

“現在已經兩點半了。”林影打了個哈欠，“我睡不著。”

“噢。”秦淮應了一句。

火車開了很久，在深夜裏，看不清窗子外那些靜默的電線桿和農田。

“我睡不著。”林影說，“你就不困嗎？”

“你困了快睡。”秦淮看了她一眼。

她手上很多紅線，纏繞在一起。

“警告你，不要對著我發癲。”秦淮說，“我雖然還發燒，但心理狀態很健。你發瘋和我有什麽關系？”

“行。”林影對著他翻了個白眼，“你怎麽還玩得下手機？”

“我為什麽玩不下手機？難道我要因為不開心去哭天喊地麽？”秦淮反問她。

“我正在這做美夢。”

“什麽夢？”林影問。

“我說等我以後掙了錢一定要買個好好的鍵盤來敲。”秦淮說，“我腱鞘炎，犯起來痛得要死。”

“你傻啊？要是你有錢了你還敲什麽鍵盤？”林影像是看傻子，“你肯定就不寫了。”

“大小姐，你格局大。”秦淮豁然開朗，“不錯不錯。”

他這是窮怕了。

秦淮的腦袋還是發暈。

喝了感冒藥整個人都困的要死的，是偏偏睡不著，總是夢見自己的父親母親。

“下一站是哪裏？”林影問他。

秦淮繼續看大綱，不說話。

“秦淮，你能不能和我說會兒話？”林影又小聲問。

“隨你。別對著我訴苦。”

“我不關心，也不想聽，那是你的事情。”秦淮說。

“你怎麽不覺得是我看你今天心情糟透了來安慰你？”林影像是躺下了，“你說話真不好聽。”

“那你可以不聽。我沒逼你。”

他看著大綱，眉頭皺起。

這寫得什麽玩意兒？一坨答辯一樣，狗都不吃。若只是腦幹缺失便罷了，感覺有種狗屎的美感。

秦淮再看了一眼。

噢，他自己的大綱。

果然垃圾。

“你真的不睡覺？”林影還在說話。

“我們說會兒話。”林影又說，“你媽媽又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

“關我什麽事情？”他盯著自己的大綱。

“她說想和你打電話。”

“打電話聽她罵我，然後繼續吵架麽？”秦淮說，“我這些年都沒有見過她，以後也不想見到她。”

“不懂。”林影輕聲說，“我想我媽媽。”

“你為什麽想媽媽？”

“因為我媽媽真的很好，她總是很溫柔。”林影說，“真的很溫柔，她在的時候，我晚上從來不會睡不著覺，每天都是笑著的。”

“噢。”秦淮燒得渾身都有些發燙，“要是我媽媽不罵我就不討厭她。”

“其實她是愛你的。”

“或許吧，但我不明白，這輩子也不會明白。”他腦子裏亂糟糟，“她現在不過是愧疚之情占據了上風，等她心裏那些愧疚之情散去，她不會再來找我。”

“她就是這樣的人。”

“你覺得方勝他媽媽愛他嗎？”秦淮看得頭疼，索性將手機關了，“你覺得怎麽樣？”

“愛。”林影說，“方勝的觸手，不就是方勝的母親給方勝的嗎？”

火車在夜間飛馳，鐵路發出嗡鳴聲。

偶爾有一點兒的燈光，也稍縱即逝地隱沒在風裏。

秦淮攏了攏被子，被子裏冷的要死，他的腿還在往上縮。

“但方勝一生都在試著和觸手決裂。”秦淮說，“方勝的母親說觸手是留給方勝保護自己的。我在設定的時候把方勝觸手的恢覆能力和方勝的生命力聯系在一起，因為我想母親給予孩子的是愛。”

“如果完全剝離下去的話，孩子也會死掉。母愛就是臍帶……或許我說的也不算明白，總之在我的理解裏是。”秦

“或許。”林影側著身子，“你這樣說話真的很像個孤兒。”

秦淮看著她的影子。

“謝謝你，不過我父母健在。”秦淮說，“等我妹妹要是回來了，一切結束，母親還能和妹妹去共享天倫之樂。”

“我妹妹才是處理這些事情都游刃有餘的人，總之不是我。林叔融化我的時候，我是自願。 ”

“所以你不必愧疚，我已經扇了他耳光，別對自己太狠了。我不把你當重要的人，你愧疚和我無關。”

“謝謝你。”林影說。

她的手方才又放到自己的脖子上去了。

“你人真的不壞。”

秦淮倒不是這麽覺得。

人就是這麽賤的生物，要是不找個話題把一切都結束的話，林影一定會一直對著他說話，這樣說下去就沒完沒了了。

他沒法理解林影，林影最後也不會理解他。

最後就只是雞同鴨講。

秦淮想，自己都說得這麽大度了，林影要是給他一點精神損失費就好了，他好想吃麥當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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