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痛……”秦淮疼到後來，已經發不出聲來了。

“謝謝你。”林影的聲音微弱。

血從她身上流下來，將秦淮的整個後背都濕透。

“對不起。”

他走得很快。

倒不如說是手腳並用的爬行，往樓梯下爬去，血從觸手的斷口往下流，他用這些斷口和地面接觸著不斷地移動。

男人在後面追，腳步聲震耳欲聾：“秦淮，你倒是男人了一回。”

秦淮疼得抽不出功夫來思考。

“你去死啊！”他下意識就是這麽喊的。

火一直沒熄滅，傷口也一直沒有愈合。他的觸手就像是臍帶一樣，從地上拉出一道血痕來。

“你和秦涸真的很像。”林影撥弄了一下自己的碎發，被秦淮拖著，動彈不得。

她又吐出一口血來。

“你比我勇。”秦淮說，“我覺得我要寄了。”

眼前似乎是因失血過多，一陣一陣發黑。

這根本跑不過啊。

“會死。”秦淮險些栽倒在地，臉貼著地面，“躲躲吧。”

“也會被找到的。”林影咳血。

“你的能力對他沒用？”他的觸手推開一扇窗子，鉆了進去。

“沒有。我的能力影響不到他。”林影從他身上滑落，狼狽地摔在地上。

她的腿上有一道很深的劃痕，雪白的皮膚往外滲著血。

“就像你一樣。”她勉強笑了笑，“不愛人，也不想人來愛。所以我的能力，對於你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那你呢？”

他支持不住，也倒在地上，身上痛得要死，先前逃命時忘了疼，這會兒疼得牙都打哆嗦。

身上全是血，傷處碰到空氣都是疼的。

“我住了這麽多年，都不知道我的這些鄰居，凈是些不存在的人。”

“你有沒有看過楚門的世界？”秦淮問她。

林影在一直喘氣，秦淮疑心林影要將整個肺都給喘出來。

“看過啊。”她在抹面上的血，大口喘氣，“以前高中班主任放的。”

秦淮看著發黃的天花板：“挺好。”

這家也是和芳芳那一樣的布置，沙發，大床，機頂盒。只是沒有開燈，裏頭實在是昏暗得很。

他覺得自己就好像活在楚門的世界裏。

一切都是假的，假到秦淮根本分辨不出哪些是真是假。

“好假啊。”秦淮說。

他的四肢都很疼，將腿上的褲子掀起來，被血粘住了。

但他看不清楚。眼鏡一直丟在樓上，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睛被血糊住了，只能模模糊糊看清楚林影的裙子。

很漂亮的裙子。秦淮一直都好像只會穿睡衣襯衣外套。

他們說社畜會穿襯衣打領結，秦淮想著這樣穿是不是就不會顯得他是個可憐的家裏蹲靈活就業者。為什麽要創造“靈活就業者”這個遮羞布一樣詞。

事實上秦淮想得太多。

壓根不會有人關註秦淮穿什麽樣的衣服，又過著什麽樣的生活。世上的人那麽多，不會有人來關註一個叫做秦淮的。

林影又笑了，她一笑就露出沾著血的牙齒。

地板上都是她的血，還有秦淮觸手流出來的汁液，一片狼藉。

“林影，你會死麽？”秦淮歪過腦袋去問林影。

林影看著地上一道汙漬。

看上去是椅子經年累月地拖行剮蹭出來的痕跡就好像有人在這了居住了很久一樣。

“你的鄰居，只在你靠近時才進行他們的正常工作。”林影沒答話，只是這麽自顧自說，“要是秦涸還活著，故事應當還會繼續的。”

秦淮靠著墻，他站不起來。

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電池還剩下百分之四十的電。

林影的睫毛很長，上頭黏著血，好像是蝴蝶的翅膀。

“我好看嗎？”林影大口大口喘氣，“我的修覆能力還真是差勁。”

“你會死嗎？”秦淮在手機上點了幾下，打開他的博客。

“不知道。”

“你幹嘛呢？”林影問他。

“今天一天過得太驚心動魄，發個博客紀念一下。”秦淮按了發送鍵，“我這叫死了都要營業。”

“都想好怎麽寫了。就寫今天遇見魔法少女了，魔法少女喜歡我妹妹。”秦淮說，“再加上我最喜歡的黃豆表情包。嘿嘿嘿，有人看不得這個表情，惡心死他們。”

“看我不爽，和我有什麽關系，就發。”

林影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吐出來的血裏有一朵山茶花。

“這也是你的能力？”秦淮多看了兩眼，對著紅山茶拍了張照。

“不是。”林影說，“這個是花吐癥…算得上是個技能。”

“還挺好看。”

“有什麽用？”秦淮想著自己或許就要死了。

他給自己每個不喜歡的人，都私信罵了一頓，尤其是他一上好榜就甩了他都前基友發了五十六句“你下一本一定撲死，嘿嘿。”

“沒什麽用啊。”林影將花放在胸口，“反正等死，吐兩朵花出來，還挺好看的。”

她吐的花越來越多。

“要是我的愛人和我接吻，我就不會再吐出花來了。”她的聲音悶悶的，“對不起的，其實我來找秦涸的目的，也不是這麽單純。”

“也不是什麽單純的要保護你。如果一直這樣吐花，最後我一定會死。”

“短時間裏，花可以讓我忘記痛苦，緩和傷處，越痛苦就會吐出越多來，再痛下去就會死。”

屋子裏沒開燈。只有走廊裏的光照著。

“辛苦你了。”秦淮說。

他將今天的事用幾句話總結了，放在他的那個作者博客號裏。

說是作者號，也沒幾個關註。關註的都是他一起寫小說的朋友們，每年還總有那麽幾個飛黃騰達就把他給取消關註了。

秦淮從來不取關，他等著要是自己發達了，一定要去冷嘲熱諷上幾次。

發五十六個黃豆，再把人家從頭到尾罵一遍，才算是揚眉吐氣。

“今天天氣很好，我寫死我的男主角了，因為我寫得是在是太爛，編輯建議我去搬磚，據說搬磚掙的錢絕對會比我寫小說掙得要多。”

“……遇到了魔法少女，但是不是來給我金手指的，她喜歡我妹妹……長出了觸手，觸手被人砍了燒烤吃，味道感覺還挺不錯，比肯德基好吃多了……”

“秦淮，你會唱歌麽？”林影問。

他們兩個都沒有力氣再去開燈了。

黑暗裏只能看見彼此的輪廓，林影逆著光。

“這什麽花啊？”秦淮將手機放到了胸口的位置。

“紅山茶啊。”林影說，“就是路邊綠化帶裏經常看見的那種紅山茶，每年過春節的時候，都會開很多，很漂亮的。我以為我至少會吐出玫瑰什麽的來，畢竟玫瑰是一個很漂亮的意象，說到玫瑰就想到愛。”

“說到玫瑰也想到死亡。”

“或許因為秦涸曾送過我一朵山茶。”林影說。

“不是。”秦淮將自己的劉海撩開，“有年春節我還被關著戒網癮，那天很冷，秦涸和我站在鐵窗那裏，我什麽東西都沒有。”

“最後也沒有將我治好來。”秦淮說，“老師就站在我們旁邊，什麽都不能亂說。”

“綠化帶裏的花冬天不開，就只剩下紅山茶，我就折了一支枝給秦涸，秦涸說她晚上還趕著去上晚自習。”

“所以這朵紅山茶，還是你給秦涸的。”林影說著有些遺憾，“秦涸原來是不願意給我的。”

“你的手機一直在發光誒。”林影說。

“或許吧，可能有人給我發了信息。”秦淮按熄了，“真是的，好像也不會有人會這種時候來給我發信息。”

“可能是敲詐勒索和電信詐騙吧。”林影說，“每年都會收到很多的垃圾短信，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有了手機就會有這樣的煩惱。”

“哈哈。”秦淮將自己的手機打開來，“用自己陽壽來騷擾我吧。不怕自己全家短命？”

“我剛才發在博客那條長文被轉出去了，就你媽離譜。”秦淮下意識去扶眼鏡，“離譜的是我寫了好幾年小說沒人鳥我，今天大家說我真幽默。”

“有沒有覺得這是十分戲劇性的。”林影嘆了口氣，“哎呀 ，這也是福氣。”

“可能是因為你快要死了，所以給你一點點可憐的高光吧。”

“秦涸已經死了，這個故事不會再有主角了。”林影說，“死之前要不要和我一起唱一首生日歌？”

“我唱歌很難聽。”秦淮一面笑一面嘔血，“我這人真幽默，將幽默貫徹到底了。活成了個笑話。”

“可以代嗎？”林影小聲問。

“帶什麽？”秦淮沒懂。

“代餐我推，你身上好多血。”林影輕聲說，“代了，謝謝。”

“你這人也挺幽默的。”秦淮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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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影：同人女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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