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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口腹之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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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一連走訪許多戶人家, 得到的結果著實讓人意外。

楊員外家大小姐珍兒, 其貌不揚, 別無所長,唯獨會做一手好菜。

商人齊富之女金娘, 針織女工、烹調釀酒是一把好手。

孫秀才家的閨女秀娥, 秉承“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家訓, 精通一切家務,其中當然就包括下廚。

劉木匠之女小紅, 才說了一門親事, 正被母親逼著學做飯。

……

雖說丟了女兒的人家彼此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丟了的這些閨女也互不認識, 看似這失蹤一事十分隨意,也沒個規律可循。可細細一看, 這些丟了的女子, 都或多或少與廚藝扯上了聯系。

所以,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 會廚藝的女子都很危險。

只是人間的女子,尤其是家境不那麽好的,下廚幾乎算是必備技能,這樣算來範圍也太大。織蘿起先還提出過, 捉人那只鬼大概也是會挑一下的, 比如長相什麽的。後來要過丟失女子的畫像一看,卻不得不收回自己的想法——好像還真是不挑。

不過祁鈺又分析許久,又有了新發現。

所有的失蹤的女子裏頭, 沒有一個是嫁過人的。

但細細想來,但凡有妖物傷人或是人口失蹤的案件,幾乎受害的都是未婚的少女。一來是未婚少女獨處的時候遠比婦人多,一個錯眼看顧不到的時候太多了;二則未婚少女擄去做妻妾或是轉手販賣甚至是吸取精氣逗比婦人要強。

沒有更多的線索,也不知道那鬼物擄人是為何,只能沿著僅有的線索查下去。

祁鈺又想出一個主意——既然那鬼物要擄會做飯的未婚少女,眼前不就有個現成的織蘿麽?不會做飯沒關系,可以現學麽。

織蘿想也不想一邊一口拒絕了。

“為什麽呢?”祁鈺十分好奇。既然織蘿急著要抓了作祟的鬼物回去治水,如今找到一個最可行的法子,怎麽拒絕得這麽幹脆利落呢?

織蘿楞了一楞,顯然她拒絕只是因為不願意。不過既然已經拒絕了,少不得也要說出至少一條理由來。於是織蘿慢吞吞地道:“你與我一到此地就開始大張旗鼓地打聽少女失蹤之事,難道那鬼物不知道麽?”

“這……”還真是很有道理。不過祁鈺還是不死心地道:“青天白日的,鬼哪敢肆意出來活動呢?就算他聽說了此事,卻也不知道打聽的人就是我們啊。”

織蘿斜了他一眼,意思很明顯,就知道你沒見識。

因著連續走了許多受害人家去打聽消息,總會擺出茶果點心來招待,織蘿倒是意外地嘗到了許多祁鈺推薦的美味。只是一口兩口還好,多了便有些膩味,何況蘇式點心本就偏甜。於是一回到客棧,織蘿便給自己倒了一大杯茶,捧著不肯撒手。

呷了一口清茶,織蘿才淡聲道:“萬一這鬼物法力高強,又或是附在凡人身上,白日裏偏偏就可以出來行走呢?”

“那……姐姐你說呢?”祁鈺有些無奈。

垂眸又呷了一口茶,眉尖微微一蹙,似乎是想到了一個主意,織蘿擡起眼來望著祁鈺,那一霎的眸光流轉,直看得人心弦發顫。織蘿噙著笑,“倒是可以……你扮女子,我扮男子。想來他也不會看得十分仔細,應當認不出來。”

“不行!”祁鈺甩了甩頭,幹脆利落地拒絕,心下還想,好在本殿下我心性堅定,沒被美色所迷惑。

“怎麽?”織蘿挑眉。

祁鈺走到織蘿面前,一站一坐,便顯得祁鈺本就頎長的身材更加高大。而祁鈺也沒有附身相就的意思,只是筆直地站著,居高臨下地道:“姐姐你有多高?我又有多高?就這麽站在一起……也不像啊。”

織蘿只是將凳子往後頭移開些許,讓自己不必仰脖子仰得那麽累,並沒有站起來自取其辱。托腮思忖了一陣,織蘿道:“這豈不是更好惹他上當?”

“嗯?”祁鈺有些傻眼了,這話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呢?

纖長白凈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自己尖削的下巴,織蘿笑道:“你想啊,若是身材像你這般高大的女子,一般是很難嫁出去的吧?你找了個未婚夫,可是這未婚夫別說沒你高,就連跟一般男子比也差了一大截,那你必定是不滿意的吧?這時候,有一個稍微條件好些的男子來對你表達傾慕之意,你能不動心麽?”

祁鈺聞言便怒道:“什麽叫我動心?我哪來的什麽未婚夫?我有這麽水性楊花?我有這麽膚淺?”

織蘿眼唇笑道:“我只是打個比方啊。你且說有沒有道理?”

“我……”

“嗯?”眼尾微微上挑,暗含威壓之意。

祁鈺想了想,癟嘴道:“姐姐,你學壞了!”

“是麽?這樣的餿主意,我見以前你也沒少出啊。”

就算是有那也是讓通鉞去做的啊!我有這麽坑過你麽?摸著良心回答我!

只是祁鈺再怎樣不甘,再怎樣生氣,織蘿也一概不予理會,就這麽定下了計劃。

(四)

三日後,姑蘇最有名的的食鋪天香樓外頭一大早就跪了個身材高挑、容貌昳麗的女子。

夥計開門之時便嚇了一跳,連忙叫來了掌櫃。掌櫃出來一看,也嚇得不輕,連忙要去服。奈何那女子跪得太過結實,怎麽都扶不起來。

掌櫃差點給她跪下了,一跌聲地問道:“姑娘,您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麽?一定要這麽折煞小人?”

其時,天香樓外已然聚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看熱鬧的人,擾得掌櫃實在無法做生意。

而那“女子”便是喬裝改扮的祁鈺,若不然憑他再怎麽健壯,也不至讓好幾位壯漢合力也拉不起來。

“奴家……請掌櫃的相救!”因為不敢胡亂使用法力,祁鈺只能拼命捏著嗓子說話。

只是他這一嗓子便讓掌櫃覺得更加不好了,“姑娘有話慢慢說,慢慢說……”

“實不相瞞,奴家……父母早亡,舉目無親,也便只剩一個未婚的夫婿在世。前些日子奴家來姑蘇投奔他家,他、他嫌棄奴家粗陋,什麽都不會,想毀了這門親事。奴家求了他許久,他才答應若是十日之內奴家能做出一道讓他滿意的菜,他就娶我過門……聽聞天香樓是姑蘇第一樓,師傅們各個身懷絕技。奴家只求學個一招半式的,您看……”祁鈺忍著惡心,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念完了他們編好的臺本。

“喲,這姑娘好可憐,掌櫃的,你就點個頭吧?”

“就是,不需要看家本事,隨便一兩樣,讓她回去交個差就是。”路人都開始七嘴八舌地求情了。

掌櫃實在是怕了祁鈺在門口長跪不起,便胡亂道:“好好好,就讓大師傅挑一樣簡單的讓你學。之前會做飯麽?”

祁鈺搖頭如撥浪鼓。

掌櫃的更頭疼了,“姑娘,在下都答應了,您趕緊起來可好?有什麽話咱們裏面去說?”

祁鈺自然從善如流。

叫來了大師傅,兩人合計一會兒,掌櫃才道:“如今正是櫻桃開始上市的季節,就教姑娘一道甜點吧?既簡單又別致。”

其實祁鈺一點也不挑,畢竟這只是個借口,他堂堂帝子也不是認真要學做飯的,當下便道了謝,跟著師傅進了後廚。

乳酪澆櫻桃,怎一個簡單了得。

甜酪、櫻桃、蔗漿都能買到現成的。手擘才離核,匙抄半是津——將櫻桃刨開、去核,盛在盤碗中,澆上乳酪、蔗漿,用小匙舀食。

櫻桃酸甜可口新鮮多汁,乳酪醇厚,蔗漿甜蜜,十分美味。而水晶的盤兒襯著櫻桃的瑩紅與乳酪的凝白,也實在賞心悅目。

祁鈺千恩萬謝地捧著盤子去了,獻寶似的給織蘿嘗。

周遭沒有感受到鬼氣,織蘿才放心大膽地舀了一小匙送入口中,卻有些意外:“乳酪與蔗漿添得恰到好處,再多就甜了,少些則有些發酸。想不到你於此道上很有些天賦麽。”

“多謝誇獎。”祁鈺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著,面色黑得仿佛鍋底一般。

織蘿只作不見,笑道:“甚好。今日你出門之後,我還在想這幾日會不會因為你做飯太過難吃而死,現在看來,原是我多心了。”

她說的這話委實是在逗著祁鈺動手打人。只是織蘿這麽個向來嚴肅的人卻笑得眉眼彎彎,祁鈺一時看住,竟忘了反駁。

等他答應了織蘿第二日繼續去學做菜之時,才恨恨地想——美色誤國,古人誠不我欺也!

無奈何,都答應下來了,祁鈺第二日也只好硬著頭皮去天香樓故技重施,以至於道最後騙著騙著都習慣了。

於是在祁鈺好演技的發揮和圍觀人群的好心勸解之下,祁鈺一連學會了天花饆饠、橙玉生、荷香雞、蟹釀橙、白龍臛、松鼠鱖魚等菜式,且由易到難,還越發覆雜。

偏偏祁鈺天生就聰穎過人,學什麽都是一點就通,做出來的菜竟然連天香樓的大師傅都讚不絕口,還揚言說若是那個男人再無理取鬧不肯兌現婚約,就要收祁鈺為徒。

祁鈺丟開始思考怎麽編個借口將大師傅搪塞過去。

好在他們尋找已久的鬼物終於按捺不住找上門來了,祁鈺終於可以脫開身去了。

因為祁鈺為了嫁人而去學廚藝此事在姑蘇城裏傳得沸沸揚揚,那鬼物不可能沒聽說過,自然是勾起了好奇心,也便暫時沒有去下手傷害其他的無辜女子。大約觀察許久,覺得祁鈺此事為真,才終於在某一個無星無月的夜裏摸到了織蘿臨時賃下的宅子裏。

鬼氣忽地撲面而來,祁鈺一下子驚醒,又連忙閉上眼裝睡,心下卻在冷笑。

什麽小鬼,也敢讓殿下我吃了這麽久的苦頭,看我抓住你之後不把你打個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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