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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伎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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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前走去, 織蘿總覺得身後有人, 但不管怎樣回頭去看, 卻都一無所獲。不過那種被窺視的怪異感總是如蛆附骨,始終甩不脫。

“姑娘怎麽了?”元闕見她頻頻回頭, 連忙湊過來低聲問道。

若是讓元闕知道了, 他會不會怕?算了, 還不確定的事,何必說出來白白讓人擔心。於是織蘿搖頭道:“無妨, 走吧。”

又走了幾步, 織蘿再次感到身後有人, 且這次那人還膽大包天地湊上前來, 在織蘿耳邊嘻嘻一笑。

念在你們沒有主動傷人才放了一馬,但如果主動招惹……織蘿頭也沒回, 只是雙眉一揚, 揮手便拋出四五條紅線,灌註了勁力, 破風刺了過去。

“啊——”一聲慘叫驀然在身後響起,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

身後果然是有人的。準確的說,這也不是人,因為沒有哪個人會懸在半空中漂浮不定。

那是一個看起來年紀尚輕的女子, 頭上綰著雙鬟, 發環上纏著寶石瓔珞,插了數支精巧的金簪;項上帶著數條珍珠串子,最長的一串光是珠子都垂到了小腹, 上頭的流蘇則掃到了腿上;上身只穿一件緊身抹胸,看看束住高聳的雪峰,露出精巧的鎖骨、春藕一般的雙臂與楊柳一般的腰肢,胳膊上各套一串臂纏金,腕子上戴三圈珠鏈,手上還握著一支篳篥;下身穿一條寬松的褶裙,卻露出一雙霜雪般的玉足,點著足尖的一朵金蓮。即便那女子的模樣生得並不十分出眾,但因著這一身打扮實在是太過出挑,引得在場眾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瞧。

良久之後,珞兒小聲嘟囔了一句——不知廉恥。

倒是玄咫,盯著那女子看了幾眼,小心翼翼地問道:“乾達婆?”

乾達婆在梵語中又是“變幻莫測”的意思,是他們釋道中所尊的香神與樂神。只是看這女子,周身沒有莊嚴之氣,實在難讓人與西方琉璃世界聯系起來……

元闕哂笑一聲,“大師你什麽眼神啊?難道琉璃世界會有這種東西?”

織蘿淡淡掃了他一眼,“難道你知道這是什麽?”

元闕癟了癟嘴,有些不滿織蘿此時拆臺。

承華拔劍在手,在後頭高聲道:“大家小心,只怕來著不善。”

仿佛是為了應和承華所說一般,話音剛落,那女子背後忽然又一左一右地出現兩個女子,打扮與她一般無二,手上拿的東西卻不盡相同,一個是龍笛,一個則是鳳笛。

還不止這兩個,一行人的四面八方也同時出現了好幾個浮在空中的女子,手上拿著蓮花阮、手鼓、碰鈴、排簫、杖鼓、琵琶、蘆笙等各式樂器,不一而足。

“各位姐姐,莫不是我們私闖你們的奏樂之所而惹了你們不快啊?如果是這樣,那我們馬上走好不好?”元闕嘴甜,連忙上前賠笑。

錚——

位於眾人左方那個抱琵琶的女子忽然素手一揮,纖指在弦上一掃而過,發出金石一般的樂音,只讓人覺得“四弦一聲如裂帛”全然不能比擬。

見樂聲震住了眾人,那女子才冷冰冰地開口:“敦煌重地,不得擅闖!”

敦煌都荒廢了,什麽重地不重地的?這話若是讓守在城門口的一群兵丁來講,眾人聽了雖會嗤笑一聲,卻也不會像聽到這女子莫名說出這麽一句話那樣震驚。

“敢問諸位姑娘是什麽人?”承華喝問道。

“敦煌重地,不得擅闖!”拿著蓮花阮的女子纖瘦一拂,撥出一個稍微柔和些的調子,但說話的語氣卻是冷冰冰的,甚至與方才那個女子一般無二。

雖說這一圈十來個姑娘樣貌都是不一樣的,但這打扮、神情、行徑舉止卻似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很難不讓人多想。

“敦煌重地,不得擅闖!”打著手鼓的女子附和了一聲。

“敦煌重地……”拿著各式樂器的女子都開始張嘴,機械地重覆著那句話。

承華座下的兩個徒弟,合勒沈默內斂,但那個珞兒卻是愛說愛動,脾氣也火爆。一句有用的信息沒問到,還接連被魔音穿耳,珞兒忍無可忍,拔劍刺出,喝道:“什麽勞什子在此裝神弄鬼!”

這是織蘿他們第一次見珞兒使劍。

以前見承華動手,不過一兩招便再無然後,也不知他道行深淺,只覺身手還不錯。不過看珞兒這一劍,自然是能瞧出她師父應當是劍術高超的,那麽又快又準的一劍,若無名師教授,很難領悟。

劍尖刺穿了蓮花阮,卻去勢半分未減,一直將那女子刺了個對穿。

但收劍回來時,卻並不見劍鋒染血,反倒是多了些五顏六色的痕跡,胡塗亂抹的一般。

“嚇!這到底是什麽東西!”歸靡驚呼一聲,大著膽子上前去,在地上胡亂掏摸了一把。

他手上攥著一把五彩的粉末,色澤光艷耀目,朱紅藤黃翠綠寶藍膠著一處,卻又各自閃耀著各自的光輝。這是方才被珞兒刺了一劍的那女子所留,她被刺中要害之後,當即散開去,身上所有的明麗色彩都各自分崩離析,嘩啦啦掉了一地。

大敵當前,不能自亂陣腳,所有人還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曾挪動,不過是遠遠地望了一眼。

“是顏料,用礦石磨下來的。”顧昭到底是多次出入宮闈之人,見過的奇珍異寶無數,知道有的畫作是會用礦物粉末來描繪,紅黃綠藍不過是最常見的幾種,用的是朱砂、雄黃、孔雀石與青黛。

珞兒瞪大一雙杏子圓眼,“這些……莫不是畫上的精魅?”

“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都圍上來了,小心啊!”元闕也亮出自己的佩劍,擡手橫削,兩名朝他撲過去的女子便一忽化為齏粉。

既然已經交上手,就誰也不需要再和誰客氣,雙方當即戰作一團。

樂音飄散,華光亂舞,在這廢城之中顯得分外詭異。

那些女子也不知是何處冒出來的,悄無聲息,卻還源源不斷——不是說不斷有新的的女子出現,而是明明被他們打散的女子,卻又會再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比如那個抱著蓮花阮的女子,是最先被珞兒刺成一團粉末的,但不過片刻又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懷裏抱著的仍舊是面上繪著天女像的那把阮。

憑法力論,這些女子實在是不值一提,連顧昭都能光憑劍法將她們殺得七零八落。但這些奇怪的女子卻總是能接連不斷地出現,煩也煩死人了。

而眾人也想不明白,這些女子出現在此的目的究竟為何。口裏喊著不得擅闖,但又做不出來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不過是奏著自己手上的樂器,在空中飄來飄。這樂聲雖然算不得十分精妙,但調子卻與中原甚至西域都大不相同,十分新奇。

因為那些女子在空中穿梭飄舞,八人先前排好的陣型早就被沖得不成樣子,不過是原本還站在一塊的人還能勉強不被沖散罷了。

織蘿與元闕站在一處,背心相抵,全神貫註地望著眼前群魔亂舞,偶爾出手打散一個主動撲上來的。

“姑娘,這麽打下去不行啊,幾乎都是肉體凡胎的,遲早會累,誰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後面還有沒有別的。”元闕在織蘿身後出聲,語氣竟是少見的嚴肅。

織蘿卻在此時楞了一楞——這語氣,分明與素日那個元闕相去甚遠,竟讓她莫名感到十分熟悉。不光如此,這二人攜手禦敵,毫不防備地將自己的背後空門交給對方的情形,也讓織蘿一時怔忪。

元闕沒得到會有,有些緊張,不由得提高嗓音叫道:“姑娘?”

“這些蝦兵蟹將,一見便是出來試探的,不必與她們糾纏。”織蘿將滿把紅線一舞,交織穿梭,揮得面前幾個女子一瞬間便成了彩色粉末。織蘿還有閑暇去喟嘆一聲,“嘖,這麽多呢。別的不說,青黛最貴了,拿著錢都買不到,這兒竟然磨了這麽多用來畫像……敗家子。”

“要是姑娘喜歡,待此間事了,我也給姑娘弄些去畫畫玩。”元闕的劍法十分淩厲,織蘿是知道的。但他這般幹凈利落地刺著妖魅還能游刃有餘地與織蘿玩笑,卻是在人意料之外。

織蘿眼底泛起一絲驚艷,旋即又是輕輕一哂,“是準備把這些沫子掃一掃給我包回去吧?我還不稀得要呢!你看那個拿篳篥的。”

“啊怎麽了?比姑娘差遠了!”元闕想也不想張口就來。

好在織蘿都已經聽得耳朵起繭了,早就自動免疫了最後一句,低喝一聲“看好了”,便擡手將她打散,又催動紅線在空中盤旋,搭出個蠶繭形狀的東西,將二人護在裏頭。

有這麽個東西的護持,元闕暫時收了劍,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被打散的女子,直到她再一次出現在二人面前。

“看清楚了麽?”織蘿口中問著,又將拿龍鳳笛的兩個打散。

如此幾次之後,元闕低聲道:“夠了,我看清了。她們是從那邊來的。”說著擡手便指了個方向。

織蘿微微揚了唇角,“那還等什麽?去瞧瞧那邊有什麽幺蛾子!”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補齊了,晚上還會有今天的更新。

關於蓮花阮、篳篥、龍鳳笛等等,這個是無意間看到《天天向上》裏面一期,請的是王潮歌和中央民族樂團幾位演奏家,介紹《印象國樂》這一場呃……算是演奏會吧,裏頭有提到這些樂器,是照著敦煌壁畫覆原的樂器,如果大家感興趣可以看一看的。

然後我好不容易在網上搜到了《印象國樂》完整版的現場錄音,翻來覆去聽了很多很多遍,真是太好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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