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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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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是眾學子, 連鏡與聆悅都被這背後的真相震驚到了。

對於蘇文修來說, 這震驚來得格外厲害, 簡直不啻於在他心上炸開一道霹靂。他推開郭昊,跌跌撞撞地越眾而出, 走到山長面前, 期期艾艾地道:“山、山長……方才敖盈姑娘的意思, 是不是就是說……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山長原本已聽得面無表情, 此事又忽然變得神色猙獰, “我沒你這麽假正經的半身!”

元闕輕嗤一聲, “半身?你不過是一團怨氣, 人家卻是整個魂魄,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蘇兄, 你不必在意, 你與張耀軒,其實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而這個所謂山長,其實只是張耀軒遺留的怨氣。”

蘇文修懵懵懂懂地點頭,又走到敖盈身邊,打量她半晌, 不知為什麽, 忽然覺得心痛得無以覆加,低聲道:“姑娘,是、是在下不好……把你害成這個樣子, 我……實在是對不起……我要怎麽才能救你?”

敖盈聞言瞪大眼睛,楞了半晌,暗想這樣大的罪過,連司法天神都驚動了,還能怎麽救?不過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只是道:“與你無關。都是我貪心太過了。”

眾人都沒聽明白她所說的貪心究竟是什麽。

是貪戀人間情愛?是想將張耀軒占為己有?還是什麽令他們意想不到的?

但沒想到敖盈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是我太貪心,耽誤了你的前世,此生卻還想看看你,甚至還想讓你記起從前那些事,才設法令你和元闕公子陷入迷夢中。擾了你原本平靜安逸的生活,實在是對不住了。”

蘇文修摸了摸後腦勺,不知說什麽好——能說什麽呢?對於前世之事他的確也是不想記得的,可敖盈口口聲聲說都是她牽連了他,但平心而論,張耀軒就真的無辜麽?

“阿彌陀佛,龍公主,其實你這樣做,不光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吧?”不知是不是決定跳出紅塵之人便格外清醒些,連織蘿都望著這二人不知說什麽是好之時,玄咫卻忽然出聲。

敖盈微微一怔,問道:“大師此話何意?”

“若是只想讓蘇公子知道,大可托夢與蘇公子便是了,又何必再給元公子看呢?”玄咫溫聲說著,“公主原本就是識得蘇公子的,絕不會錯認元公子。除非……姑娘接近元公子別有目的。”

眾人又被這和尚的話驚了一驚。

元闕擡起手肘撞了撞玄咫的後腰,低聲道:“我說大師,人家見我長得好,一時將什麽張耀軒蘇文修忘到腦後偏偏想與我搭訕兩句怎麽了?何必當眾拆穿?人家姑娘臉皮可薄呢!”

人家臉皮薄,就你的厚!比城墻還厚!連鏡與聆悅無聲地腹誹,面上也露出鄙夷。

很顯然,書院裏其他學子有此想的還不止一人——長得好看怎麽了?蘇文修雖然沒有那麽好看,但人家整個人都挑不出什麽毛病來啊!

織蘿嘴角一抽,涼涼地掃了元闕一眼,示意他閉嘴,很快又恢覆儀態端方的模樣,問玄咫:“那麽依大師之見,敖盈公主有什麽目的呢?”

“小僧原不是龍公主,自然是不能全知她究竟作何想。不過話頭是小僧自己提起的,少不得要鬥膽猜測一番。若有不對,還望公主見諒。”玄咫微垂了眼,一派寶相莊嚴的模樣,看得元闕有些牙疼。

敖盈淺笑著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玄咫便倏而睜眼,直視著敖盈的眼睛,眉間的朱砂痣仿佛都跟著他的眼神亮了一亮。玄咫認真地道:“聽織蘿姑娘說,其實公主借著梁夫人的身份時,便是見過她與元公子的。公主乃是天生神族,自然能覺察到他們二人不是普通人。但公主不但沒有稍稍忌憚,反倒一定要引元公子來看,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揭破這方靜湖之下的腌臜之事……小僧說得可對?”

敖盈臉色一白,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張耀軒的怨氣卻驀地嗤笑一聲,“揭破此事?你這和尚莫不是在說笑話?她為什麽要揭破此事?引人上勾的是她,傷人的也是她,揭破了真相對她來說有什麽好處?活的不耐煩了?”

玄咫並沒有笑,神色卻越發嚴肅,“公主,小僧是否說對了?”

“還以為大師化外之人,看不懂人情世故,原來是我孤陋寡聞了。”敖盈與他對視片刻,到底撐不住,別開眼去,揚唇笑道:“我原是東海龍女,不但是天生的神族,更是水中萬鱗之主,如今卻這般人不人鬼不鬼地被鎖在不見天日的湖底,做著人神共憤之事,大師以為很有意思麽?”

玄咫連忙念了幾聲佛號:“阿彌陀佛,若有朝一日小僧淪落至此境地,既放不下屠刀,便會將刀鋒對準自己。”

眾人一疊聲地稱讚玄咫仁德,只有元闕輕聲道:“這和尚假惺惺的,誰叫你拿刀來著?”直到被織蘿狠狠剜了一眼,才悻悻住嘴。

那怨氣卻怪笑一聲,“這和尚,說的比唱的好聽,每回俗講都是你登臺的吧?我不信了,如有一日你被一群人欺壓致死、永生永世不得翻身,你還能輕飄飄地說出一聲原諒來!”

“張公子原本也可以選擇不去考這科舉的。”玄咫嘆息一聲,“若是張公子並不將人言放在心上,何至於種下這樣深的執念?”

敖盈卻搖頭道:“這卻是大師看不破了。我在這書院待了這些年,見過的學子太多,他們或許也有家人迫著來讀書的,或許也有自己拼了命想來的,但總而言之便是一句——只要能讀書能科舉入仕,便決計不肯做旁的打算。‘士農工商’叫了千百年,士子才是眾人眼中的人上之人,若是有機會,誰又想屈居人下?”

玄咫原本覺得此話荒謬,但又見身後那一眾學子都是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要出口的話又卡在了喉間,不上不下地堵得難受。

這事原沒個定論,個人有個人的看法罷了。

織蘿其實從沒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也不在乎結果如何,最關心的還是方才玄咫問了一半的事,遂插口道:“公主明知那怨氣才是萬惡之首,怎的先想著了結自己了都不想法子想處置了這團怨氣?若是你不在了,他還要不知怎樣的無法無天呢!”

敖盈望了那怨氣一眼,見他一臉不屑,也只是無奈,“說來慚愧,生平懦弱慣了……”

懦弱?生吞林家滿門數十人、吸人元氣的時候可不見懦弱呢?織蘿揚了唇角,不動聲色地道:“公主,勞煩您伸手讓小女子一觀可好?”

大多數人還沒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麽,敖盈也是懵懵懂懂地伸出手來。

織蘿在她手腕上虛虛一撚,一條鮮艷的紅線便憑空出現在她瑩白的指尖。稍用力拽了拽,紅線便延伸開去,另一端,卻系在了那怨氣的腕子上。

“難怪呢!”織蘿輕笑一聲。

元闕忽然明白她要做什麽,連忙撲過來拉住她的袖子,忙不疊地道:“使不得使不得,這可萬萬使不得!”一面念叨著,一面還不住使眼色,示意織蘿去看面色發青發黑的通鉞。

織蘿卻仿佛沒看到一般,指尖用力一撚,將敖盈手腕上的紅線撚斷。

“這……這是什麽東西?”敖盈很是驚奇。

“世間萬靈都會有個泥人替身放在月老殿,由他挑出兩個,用紅線綁在一起,這兩個人便會一生一世永不分離。原來公主不知道啊?”織蘿把玩著手上的線頭,似笑非笑地說著。

但這句話一出口,圍觀的學子們都仿佛炸鍋一般,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又膽子大些、外放些的,都已經按捺不住地問起來——這話真的假的?姑娘你怎麽能看到月老的紅線呢?姑娘能不能幫在下看看今後的姻緣在何處吧?

通鉞終於忍無可忍,冷著臉斥道:“紅線!”

織蘿充耳不聞,只是叫了一聲蘇文修,“蘇公子,這事情鬧大了,神族要親手清理門戶了,實在不宜讓外人看到。勞煩蘇公子請各位大才子都先回避一下吧。”

蘇文修楞了楞,又扭頭看了一眼敖盈,問道:“那她……會怎麽辦?”

能怎麽辦?人界還有殺人償命的規矩呢,何況是神族無端戕害凡人。不過織蘿什麽指示一笑,神秘莫測地留下兩個字——放心。

蘇文修將信將疑,卻不知道還能問誰,最後也只好猶猶豫豫地喊道:“各位,這是……神族的機密……咱們就……還是先走吧……”

要說蘇文修人緣好那是真的,不過說起威信,卻也沒那麽好,何況他只是弱弱地喊了一聲,幾乎淹沒在鼎沸的人聲之中。

但好在他有個雖然有時候對他嫉妒得不行但也決不許別人說他半句不好的表兄郭昊,見狀連忙高聲喊道:“哎,都散了散了!他們神仙的事咱們普通凡人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不小心窺見天數,折壽啊!”

讀書人果然還是迷信的,要不然隨意謅出個莫名其妙的考神也不至於有那麽多人就信以為真了,此時聽到會折壽,多少人都開始心有戚戚——拼死拼活地讀書,不就是為了日後能過得好些嗎?犯不著為了看個熱鬧而把自己的命搭進去啊。

有一個人開始退縮,就會帶動一群人,漸漸地,後山黑壓壓的一群人都作鳥獸散了。

通鉞皺著眉,手上卻結出個法印,放出去之後,那金光便鋪滿了半個山頭。連聆悅和連鏡都知道,這個法印放出去,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會再記得後山上的所見所聞。

作者有話要說: 編編昨天提醒我說,開v是要日更一萬的,要準備好。我拍了拍存稿說——有!不怕!

然後,到晚上才發現,有是有,劇情接不上啊!還得現寫。

於是從昨晚上七點半到十二點,一邊水群一邊碼字,整出了七千,今天晚上還要繼續。

不作不死,說的就是我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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