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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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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過了鬧過了, 兩個損了元氣的人便很快累得睡著了。蘇文修也不是鐵打的, 尤其是聽了這一晚上的控訴之後更是身心俱疲, 沒多會兒也進入了夢鄉。剩下一個元闕仿佛沒事人似的,他們說的那些都離自己太遙遠了, 半句沒往心裏去, 待大家都睡著了, 他也開始會周公了。

只是吵歸吵鬧歸鬧,又不是一個發狠後連秋闈都不參加了, 相反郭昊與陳宇還十分看重, 連第二日的小測都不敢怠慢, 第二日還是起了個大早, 挑燈看了一會書,才惴惴不安地去了書齋考試。

元闕答卷之時倒是心無旁騖, 反正是沒咂摸出自己到底寫了個什麽玩意, 交上去便是萬事大吉。至於下午,對於他一個本心不改的道士來講, 溫書什麽的自是大可不必,去看看那個傳聞中庇佑一方的“考神”是個什麽德行才是正經。

忽然想起花婆婆給的護身符上有與甜水村一致的“考神”畫像,那天郭昊出門的時候還特意帶上了一塊,元闕也問他們要了幾塊在身上揣了, 想著若是旁人問起他為何會在那時候偷偷摸摸去後山, 這也算是個借口。

不過這個時候後山上也並沒幾個書生在晃蕩,有的也多半是那些明知考中無望就索性在書院裏自暴自棄的。後山地勢寬敞,這些人想在這兒蹴鞠、投壺、捶丸……只要不弄出人命幹什麽都行。他們也才不會管旁人來這兒做什麽, 大不了就是與他們一樣的來找樂子罷了。

一路走到了湖邊,元闕本想一個猛子紮下去,卻忽然被人拽住了袖子。

猛地回頭,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濃妝艷抹又脂粉斑駁的臉,配上一身大紅大紫的衣裳,實在是太有視覺沖擊力。元闕慌忙側了頭,才道:“花婆婆您幹什麽啊?”

“唔啊……啊!”花婆婆含混不清地喊著,拽著元闕的袖子就是不松手,還拼命把他往岸上拽。

這……該不會是把他當做要輕生的了吧?元闕哭笑不得,想把自己的袖子抽回來,好聲好氣地道:“婆婆放心,小生不是想投湖,只是有……有一物件掉下水去了,要去撈上來。”

花婆婆卻拉得更緊,說什麽也不放手,一邊搖頭一邊胡亂比劃,急得隱隱有跳起來的趨勢。

元闕忽然想起曾經聽蘇文修說過,花婆婆的丈夫與孩兒是因為科舉失利而投湖自盡的,所以必定是對投湖的景象格外敏感,幾乎一看到就會受刺激——若是正常情況下應當是這樣的。但那天夜裏他可是與蘇文修在後山遇到古怪之時碰上了花婆婆,怎麽看怎麽覺得此事不簡單,畢竟三人在場,兩人被強行拉入夢境,只有一人安然無恙,若說沒有古怪只怕也沒人會相信的。

不過……花婆婆的癡頑即使不是天生的,但也總歸與常人不同,聽說癡人的心思格外簡單,不被夢魘困住也是十分說得過去的。

元闕心念急轉,沒留神便被花婆婆拽著後退了幾步,等他反應過來,連忙又去甩脫。

真是麻煩啊!

心下一煩躁,元闕手上便用了幾分真力,袖子倒是抽出來了,但花婆婆卻是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徑直仰倒下去。

這倒是讓元闕始料未及,他雖說用了幾分力氣,卻也有分寸的,花婆婆被推出去後站不穩是可能的,但一下子就倒了下去卻是出乎意料了。

但再怎麽不可能,人終究是倒下去了,元闕又不是狼心狗肺的人,終歸是要上去扶的。他一面扶起花婆婆一面連聲道歉:“不好意思啊婆婆,小生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

後半截話忽然卡在喉嚨裏,元闕扶著花婆婆的身子,雙眼一下子瞪大了——就這麽,暈過去了?這也太幹凈利索了吧!

元闕想著民間的土法子,有人暈過去了就掐人中,於是趕緊伸手去掐,但一掐之下,又刺激得元闕險些一口氣上不來——說暈就暈,還沒了氣息,這癥狀要不要這麽像被吸了元氣啊?

陳宇和郭昊拜拜考神中邪也就罷了,但花婆婆是為哪般呢?她也又不考試,拜那玩意難道是指望考神庇佑整個書院麽?

昨日連著救了陳宇和郭昊兩個,給出去這麽多元氣,要是再救一個,元闕覺得自己就需要人救了。只是這裏人煙稀少,只怕在這裏躺到人都冷了也不見得能被發現,他又不是修的釋道,什麽舍身飼魔割肉餵鷹的事可做不來!

就是這麽一猶豫,元闕就聽有人叫他,“哎,你怎麽在這兒呢?這個老婆婆怎麽了?”

聲音清脆動人,衣裳潔白如雪,在元闕認識的人裏,也就只有阿盈一個了。

好了,當著一個不知深淺的人,就不要暴露身份了。元闕這樣想著,便擡起頭,略有些尷尬地與阿盈打了招呼,“姑娘……又是來讀書的?”一個女孩子天天溜進書院卻沒被人發現,這書院的守衛都是擺著看的嗎?

阿盈卻沒回答元闕的問題,只是盯著花婆婆道:“這位老人家……怎麽倒在這兒了?”

別問我!我哪知道!元闕心裏在咆哮。

“你怎麽不救她?聽說這位老人家好生可憐,夫死子亡,孤苦伶仃,若是出了什麽意外也沒誰幫扶著,你一定要救救她啊!”

聽說?聽誰說的?姑娘你的消息還真是好靈通啊!不過你竟然連尋常人見到才會想起見不到就當沒這個人的花婆婆都了解得如此清楚,怎麽會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蘇文修是何許人呢?難道跟你八卦的人沒告訴你?若是能展現出來,元闕的內心活動一定是豐富得令人嘆為觀止的。

許是見元闕一直沒講話,阿盈有些遲疑,不知是想到什麽,阿盈忽地後退一步,大驚失色,“你……你不救她,該不會就是你下的毒手吧!”

“什麽?”到底是什麽給了她這個錯覺?

阿盈卻認真地道:“這裏人跡罕至,這個時辰大家也基本上都待在書齋裏,你怎麽會恰好就出現在這裏?啊,這裏倒是有好大一面湖,村長還說了湖裏鎮著怪物。你要是想殺人滅口,這裏倒是最好的地方,想沈屍湖底也很方便,那怪物都能幫你一口吃了。”

還真是有理有據啊!元闕擡起頭,微微勾了嘴角,“姑娘,你把這些都說出來,就不怕說對以後,我立刻給你上個全套?”

“你為什麽要殺我呢?”

“那我為什麽要殺她呢?”元闕笑著反問,“阿盈姑娘,你都沒近前來看過,怎麽就知道婆婆是死是活?”

什麽看你長得好看讀書就一定很好就是一句笑話。他怎麽就忘了,能說出這種話的人,多半腦子也不太正常了,難怪能想出他殺了花婆婆然後想毀屍滅跡的故事。

阿盈歪著腦袋想了想,還沒說出什麽,就聽後頭有人叫他:“元兄,你與這位姑娘在爭執什麽?”

怎麽會是蘇文修?他來幹什麽?元闕只覺一陣頭疼,卻不得不轉過頭去笑臉相迎,“蘇兄這個時候怎麽沒去溫書呢?”

“看得有些頭疼,想出來走走。”蘇文修隨口答了一句,又探頭往元闕懷裏一望,疑道:“花婆婆這是怎麽了?你因為這個和這位姑娘吵起來了?她和花婆婆怎麽認識的?”

這話問得元闕有些迷糊,什麽叫這位姑娘和花婆婆怎麽認識的?誰說他和阿盈爭起來就一定是因為花婆婆?阿盈和花婆婆就一定認識嗎?

看元闕有些疑惑,蘇文修才又問了一句,“元兄,這位姑娘是……”

這才是該問的話嘛。元闕勉強一笑,“這位阿盈姑娘,是住在旁近,是來書院……想學讀書識字的。阿盈姑娘,這位才真是被你錯識的那位蘇文修蘇公子。”

原以為阿盈會很熱情地迎上去與蘇文修說話,但元闕一回頭,卻發現阿盈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雙眼直楞楞地看著蘇文修,神色十分激動,若是再看得仔細些,還能看見她的眼眶有些發紅,一雙杏子眼裏盈滿淚水。這神情……卻與那晚他在蘇文修的夢境裏見到的那個接到張耀軒休書的那個阿盈一般無二。

“在下蘇文修,見過姑娘。”蘇文修倒是十分平靜地與阿盈見禮,似乎渾然沒發現她的失態。

阿盈這才如夢初醒一般,慌忙斂了神色,“原來……這才是蘇公子,是我失禮了。”

元闕這才隨口問道:“蘇兄,你來這裏做什麽?”

“昨晚郭昊不是說那考神在這湖裏嗎?我……想來看看。”蘇文修小聲地道。

這不是胡鬧嗎?元闕有些頭疼地道:“蘇兄,這邪祟害人無數,定然早已功力大漲,沒點道行的術士都不見得是它的對手,何況咱們……”

蘇文修聞言只是淡淡一笑,“那元兄的意思是……”

“蘇兄你看,花婆婆昏迷不醒,也不知是因何,要不……你就先送她去大夫那裏?”元闕用商量的語氣問著。

蘇文修卻是有些為難,“元兄,你知道我的,一向手無縛雞之力。花婆婆雖然年邁,但我一個人也是背不回去的……”

讀書人嘛,四體不勤五谷不分,這是常態,何況蘇文修還是富貴人家的讀書人,若是真的做得來,才真是出人意料了。元闕想了想,只好道:“走吧,咱們一道把花婆婆送回去。”

末了,元闕還想著邊上站著個阿盈,耐著性子與她道:“不好意思阿盈姑娘,你也見著了,今日實在有些不方便。倘若日後得空,你還是請蘇兄教你讀書吧,他的學問要比在下好千萬倍。”

“哎……”阿盈想叫住他們,但二人卻是背著花婆婆頭也不回地走了。

* * * * *

說是一起,其實也就元闕一個人在背,蘇文修空著手在前面走著。

不過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合該倒黴,兩人走著走著,竟然撞上了徐夫子。那老學究黑著一張臉,打量了兩人一眼,怒道:“你們兩個這是幹什麽?背著什麽人?”

“學生……去後山散心,看到同屋的元闕守著昏迷不醒的花……啊是梁夫人,便建議將她背回來找大夫瞧瞧。”蘇文修連忙接話。

梁夫人?原來她夫家姓梁。蘇文修剛這樣一想,猛然驚覺——這不對啊,蘇文修這是在推卸責任?分明是他叫蘇文修帶人走的。對徐夫子隱瞞一些不方便被人知道的事便也罷了。但這事有什麽好隱瞞的?

“元闕,怎麽又是你?鬼鬼祟祟到後山去做什麽!”徐夫子吹胡子瞪眼,“蘇文修你先回去,元闕,你跟我來!”說罷便轉身走了。

“夫子,學生也有錯,當罰。學生也去。”蘇文修也連忙跟上。

等等!難道還要背著花婆婆去受罰?

元闕一邊走,一邊覺出有些不對味來。

蘇文修哪怕之前不認識阿盈,但上次可是在他的夢境裏一起見過的,而他一個夢接連重覆兩次,定然是印象深刻的,豈能說不記得就不記得了?何以今日見到阿盈他這麽平靜?就算拋開阿盈的不妥之處,蘇文修也是嫌疑不淺。

腳下猛然站住,元闕不可置信地望著蘇文修的背影道:“原來是你!”

“什麽是我?”蘇文修轉過身來,笑嘻嘻地回答。

不,不對,蘇文修膽小而靦腆,但他今天的表現……“你不是蘇文修!你是誰?”奇怪,怎麽沒發現他身上有什麽法術與易容的痕跡?

走在最前頭的徐夫子忽然出聲:“元闕,不得無禮!”

不得無禮?雖然他的態度算不上客氣,但對蘇文修需要多禮麽?徐夫子管的也太多了……不對,冒充蘇文修不怕被發現,還有徐夫子幫襯……

元闕只覺醍醐灌頂,脫口道:“你是……山長!”

難怪山長從不露面,有什麽事問他也都是徐夫子代答,試想一個聲音容貌都與名聲在外的蘇文修一模一樣的人,若是讓旁人見了,還不知會生出什麽波瀾來!

但這山長和蘇文修有什麽關系?怎麽會長得一模一樣?

蘇文修聞言,有些驚詫地挑了挑眉,“你倒是聰明,竟連這都猜到了。我等了多少年,就是在想誰會第一個認出來。沒想到,竟然是你。”

他的笑容越發陰沈,元闕暗道不好,也顧不得別的,一把從懷裏摸出織蘿給的所有的傳音鶴,一股腦地放了出去。

果不其然,下一刻,元闕只覺得脖子一疼,仿佛被一根細針紮了一下,然後眼前一黑,一下子撲倒在地上,再爬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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