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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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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林松濤夥同一妖道於新婚夜設計殺張耀軒, 奪其命格與林松濤, 張耀軒被鎖於井底不得超生。命格被奪之人, 音容笑貌無一不為對方所奪。依甜水村村長所言,七百年前食人之妖邪, 所害之人姓張。故, 我懷疑被生啖魂魄之人, 乃林松濤與梁氏。”

玄咫進到千結坊的時候,便見織蘿一手微微向上托舉, 掌心裏有一團紅光在飛舞, 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一只紅線勾勒的傳音鶴。傳音鶴一邊飛, 元闕的聲音便從鶴身上流瀉而出。待最後一句講完, 傳音鶴便化作一縷輕煙。

正欲說話之時,玄咫卻見織蘿的指尖下意識地一攏, 似要握住什麽。

是元闕的聲音嗎?

玄咫這一遲疑, 織蘿便已發現他,因為聽元闕講話時而不自覺蹙起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 喜逐顏開地向他招手,“大師來得正好,這裏似有些線索,需得好好參詳。”

“是元公子發現的?”玄咫慢慢往裏走著, 輕聲問道。

織蘿隨意一揮袖, “他也不只是運氣好還是太倒黴,這些稀奇古怪的事還總是被他撞上了。聆悅,你去對面把連鏡也叫過來吧, 若是聽漏這一次下次又是一堆為什麽。”

“好。”聆悅一聽這話便歡歡喜喜地去了。

玄咫沈默片刻,還是輕聲問道:“從前聆悅姑娘不是不太喜歡與連公子親近麽?這是……”

織蘿掩口一笑,“這就不知道了。不過見面親熱些,也比一見面就吵好呀。”

許是一聽到有了線索連鏡就有些激動,竟是一溜煙地便竄了過來,織蘿與玄咫話還沒說上幾句,就見連鏡熟門熟路地從灩灩手上接了個凳子,往玄咫身邊一安,連聲道:“元闕說什麽?要我幫他傳話還神神秘秘不告訴我說了什麽,真是氣人。”

聆悅也自覺地站了過來,瀲瀲和灩灩也豎起耳朵聽動靜。

傳音鶴已然消散了,又只有織蘿一個人聽了那些話,少不得要她覆述一遍:“元闕昨夜回去,聽說我們在探湖之時便又有人發病,並跌入湖中,幸而被他同屋的另兩人救了起來。當晚,一人做了噩夢,然後輾轉反側不能入眠,元闕便陪他去散步,誰會在路上遇到了那個花婆婆。花婆婆遺落了提燈,元闕去拾,不想就著了道,一下子就人事不知了。”

“花婆婆是誰?”在千結坊關了太久,根本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麽事,灩灩聽到什麽不清楚的都要插嘴問一句。

織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一邊嘴角微微翹起,笑容裏的惡意幾乎就要溢出來。灩灩心知不妙,連忙往後退,但還是晚了,織蘿一揮袖,一道紅光閃過,站在一旁的瀲瀲忽然驚叫起來。

“嗯?”身上什麽感覺都沒有,灩灩只覺得是不是織蘿施法施錯了人,便見瀲瀲一臉驚恐又一臉惡心地望著自己,還擡起手來哆哆嗦嗦地指。

聆悅只看了一眼便扭過臉去,擡手對著連鏡的茶杯一指,將杯中的水引到半空,畫成一道水鏡推到灩灩面前。

“啊!”灩灩捧著臉崩潰地大叫,“這是誰啊!醜死了!姑娘我怎麽得罪你了,怎麽要這樣整我?這紅衣服綠裙子黃鞋子粉牡丹是要鬧哪樣啊!”

織蘿好整以暇地拍拍手,笑道:“不是你好奇花婆婆是誰麽?就讓你看看呀。”

“嗚……可憐我天生的花容月貌,就這樣被姑娘毀了!”灩灩捶胸頓足地大哭。

連鏡還認真地補充了一句,“的確是太醜了。”

玄咫有些不忍,低聲道:“織蘿姑娘,莫要再開玩笑了。”

“我聽大師的。”織蘿一揮手,空中的水鏡便陡然破開,瞬間灑了灩灩滿頭滿臉。不過這一下雖然狼狽,但那一言難盡堵的醜陋模樣卻被這一下洗去了。

灩灩如同剛從水中鉆出來一般,使勁甩了甩頭,氣呼呼地去了後院。瀲瀲當然是與自己妹妹一條戰線的,自然也跟著去了。

“旁人說話隨意插嘴不是什麽好習慣,聆悅,雖然你是她們的主子,但這次我替你管了,以後要你自己看著。”織蘿面上的笑意隱去,淡淡地說著,然後不待聆悅回答,便又繞回方才的話題,“元闕說他與那蘇文修,也就是與他同住一屋的書生似乎是走進了他的夢境。在夢境裏,他二人先是見了一個名叫張耀軒、與蘇文修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對自己的發妻始亂終棄,而張耀軒的發妻又很像昨天下午我們看見的那個穿白衣的女子。後來,他們有看見那張耀軒被自己新婚妻子與妻子的心上人林松濤合夥暗害,奪取命格,並封住魂魄,令其永不超生。然後二人醒了過來,發現先前原本已經離開的與那張耀軒原本想娶過門的梁氏長相相似花婆婆站在身邊……當然,是問不出什麽的。”

鑒於方才灩灩插嘴被織蘿整的太慘,連鏡一直等織蘿說話這段話,才小心翼翼地道:“今天上午在下和聆悅姑娘也見到那個穿白衣的小姑娘了,元闕說是那姑娘把他帶進甜水村的,還說是因為他長得好還念書好所以那姑娘才請他去的。”

“這話昨天我當場就聽見了,不是元闕編的,他不敢。”織蘿說得十分篤定,“那姑娘應當是另有目的才接近元闕的。不過為什麽也不重要。好了,聆悅,你說今天上午你和連鏡見了什麽。”

聆悅被點名之後連忙道:“今日我與連鏡原本是想去湖邊周圍村落打聽一下這湖的有關傳聞,卻發現湖邊的村落並不多,而這一個特別隱蔽,是在兩座山丘之間的山谷裏,山外只有一條窄路可以出入,幾乎算是與世隔絕。村長說這村子一百年前就有,先祖曾親眼見過一只怪物被神族鎮壓於此並成了一汪湖泊。村長給我們看了一張那怪物畫像,不過大概做不得準,因為實在是醜陋非常,並不是任何神族,甚至妖族中也不見得又這般長相的。最後元闕又問了兩句話,村長說一百年前誒怪物吃掉的那一家人姓張。”

到後面幾乎就是剛剛玄咫在門口聽到的話了。

織蘿還是耐心地與他解釋道:“傳聞曾經有個修天道的道士因為自己天資不夠不得飛升,而自己的同門有一個天資出眾的,於是他十分妒忌,便創出一門十分陰毒的法子,奪取旁人的命格為己用。但他怕那個天資出眾的同門驟然失蹤被人懷疑,而自己原本在門派中並不打眼,於是他連同門的音容笑貌一並剝奪了,自己頂著同門的身份活了一世,還得到飛升的資格。不過也算那道士倒黴,他的同門也是有仙緣的,曾經見過神族某位殿下一面,說了幾句話,頗為投契。飛升後再遇那位殿下,道士露了破綻,就被貶入十八層地獄了。”

如玄咫這樣心性純凈之人,自然是想象不到一個人惡毒起來究竟能惡毒到什麽地步。聽完這個故事,他雙眉緊蹙,卻強迫自己認真思考:“所以元公子的意思,那位張公子原本要娶新婦了,但新婦卻心有所屬,並夥同那位林公子一起害死了張公子還剝奪了他的命格,於是那位林公子之後便是頂著張公子的身份在活,村長說湖中妖孽吃掉的是張府之人,其實應當是林府?”

“這也不對啊,元闕不是自己也說那個花婆婆跟梁氏長得很像麽?一般說來,轉世投生後與自己的前世生得有些相似也是應該的。所以那梁氏大概是重新輪回投胎的呀……那怪物可是生啖魂魄的,怎麽就放過了梁氏?”連鏡搖頭。

織蘿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梁氏若能去投胎,除非她自己又去搶了個福澤深厚的命格。”

“什麽意思?”連鏡與聆悅都有些不明白。

織蘿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們以為閻羅手上的生死簿是放著好看的麽?若是犯了這樣重的業罪,早該下地獄了,永生不得釋放的那種。”

玄咫疑道:“那姑娘怎麽看呢?”

“我倒是覺得元闕說的大概是真的。且這個吃人的妖怪,應當是為了替張耀軒報仇——既然林家讓張耀軒不得超生,他便幹脆讓這家人魂飛魄散。不過還有幾個疑點,我還沒想明白。”

玄咫微微側頭,以示洗耳恭聽。

“一便是方才我自己說的那梁氏如此罪大惡極,究竟花婆婆是不是她轉世托生。二是蘇文修為何會與那張耀軒長得如此相似?三是那位阿盈姑娘,七百年前她叫阿盈,七百年後她仍舊叫阿盈,樣貌也不曾稍變……”

織蘿還在羅列疑點,連鏡卻是雙眼一亮,“罪人投胎的似乎也是可以的……除非罪人的魂魄已經是殘破不全了,殘魂轉世之後便會成為一個天殘地缺,命格也不會太好。最重要的是,殘魂不比三魂七魄健在的,受不住陰陽兩界的罡風,每輪回一次,就會變得虛弱幾分,知道最後消散,所以判官與閻羅都會對殘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花婆婆……可不是天殘地缺麽?這樣一想似乎很有道理啊!

但凡事不能憑空臆測,須得找到證據才行啊。織蘿想了想,對玄咫道:“大師,勞煩您今晚陪小女子去驗證一下此事,如何?”

玄咫原本正在苦苦思索,聞言便是一怔,“去何處?”

“閻羅殿。”

* * * * *

再次渡過三途川站在閻羅殿外之時,玄咫的腦中竟忽然冒出個突兀而好笑的想法——原來一回生二回熟這說法,竟是放之萬事皆準的,闖閻羅殿也是一樣。就是不知這樣一來他辛辛苦苦積攢的功德又會被扣去多少。

這次織蘿也不打算偷偷摸摸了,從渡船上下來之後便直接現了身形,在一幹魂體中穿梭,引起了不小的騷動,然後在閻羅殿門口站定,高聲道:“閻羅大人,小女子織蘿求見!”

一連喊了三聲,幾乎從不開啟的閻羅殿正門轟然洞開,女相閻羅氣勢洶洶地從裏頭走了出來,嚇得一幹魂體不由得退出好幾丈。

“又是爾……等。”說到最後一字之時,女相閻羅看見了一旁恭敬對她施禮的玄咫,語調便一波三折地軟了下來。

織蘿見狀,往邊上讓了一步,才笑吟吟地道:“閻羅大人,別來無恙啊?”

女相閻羅往玄咫面前走了一步,也不看織蘿,“爾等又來做什麽?又是何人暴斃?”

玄咫有些不自在地後退,“小僧……懇請閻羅大人查一查某幾人的前世。”

“好,且等等……你說什麽?”輕軟的聲音到最後忽然變得粗獷,竟是男相閻羅猝不及防地轉過身來,大概是真的看不慣自家姐妹那丟人的模樣了。

見玄咫不好用了,織蘿才走了回來,不著痕跡地將玄咫擋在身後,“小女子想勞駕閻羅大人查幾人的前世之事——閻羅殿的規矩我懂,出去之後自會領罰的,大人不必擔心。”

閻羅冷哼一聲,“這罪名你想擔卻也擔不到——生死簿上只記人一生功過,待人死之後便會自動消散,若有轉世便由轉世之人的功過補充,哪裏去查前世?”

“閻羅殿掌生死輪回之事,竟看不到前世來生?”織蘿吃驚到失態,一雙美目倏爾瞪大。

閻羅卻是十分不耐地道:“本座騙你作甚?若是真的不想給,本座大可直言,你二人聯手來搶本座也不放在眼裏。”

按照閻羅的修為,又是在閻羅殿上,的確沒有撒謊的必要。織蘿盯著閻羅看了許久,終究是信了,卻又不甘心地一咬唇,“那可否請閻羅大人告知,何處可查?”

“呵,區區紅線,膽量倒不小。若是在九闕天上,爾豈不是要上到天上?”閻羅輕慢地道。

織蘿也不惱,只是認真地道:“這便不勞閻羅大人掛心了,只求閻羅大人告知一二便是。”

男相閻羅的樣貌委實不算英俊,甚至有些兇惡,那一雙眼睛瞪起來約摸有銅鈴大,“無處可查,窮盡天上地下,爾等也查不到。”

“什麽叫查不到?”織蘿驀地冷笑一聲,“六界之中,竟然沒有一處可以查到億萬生靈的前世記載?人界尚有史書,難道神妖鬼魔竟不願記上一筆?哦對了,閻羅大人雖為鬼界之主,卻還要聽命於九闕天上那二位……他們命大人不許記錄的吧?無有前世,也便無法測算來生,然眾生總對未來感到惶恐,不知自己將走到怎樣的境地。既然如此,神族想怎樣擺布就怎樣擺布了是嗎?反正……總是查不到的。神族的意思,便是天命了!”

“姑娘……”這話太過驚人,玄咫忍不住拉了拉織蘿的衣袖。

“住口!此等大逆不道的話,豈容爾亂講!”閻羅一聲暴喝,“紅線,你這話是在汙蔑天帝!”

織蘿滿不在乎地拂開玄咫的手,“是汙蔑還是事實,他自己心裏知道,不需要閻羅大人來替他操心。”

“口出狂言!紅線,你可知該當何罪?”

“這不是我第一次講,是什麽罪名我早知道,也不勞閻羅大人掛心。”織蘿向閻羅行了個禮,“既然大人這裏查不到,那就告辭了。哦對了,今日之事,大人盡管派人通報九闕天,一字一句都不要錯才好。”說罷轉身便去了。

“大人息怒,織蘿姑娘她……恣意隨性了些,並非存心汙蔑天帝,請大人見諒。”玄咫也連忙行了一禮,然後跟上織蘿。

直到又渡過三途川、一腳踏在人鬼兩界的交匯處,織蘿才忽然挺住,輕聲問玄咫,“大師,方才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大逆不道?”

玄咫楞了楞,雙手合十,微微垂了眼眸,“若小僧說……其實小僧以為姑娘講得有些道理呢?”

“嗯?”原以為玄咫這麽正經又正直的人,會對她一頓痛罵,再不濟也是一頓說教,但織蘿設想了千百種結局,卻實在沒想到玄咫會這麽與她說話。

玄咫似是豁出去了一般,低聲道:“釋尊說,人此生的際遇,源於前世的因果積累。今生來世或許是可以測算的。小僧以為釋尊說得很是,原本命運應當是在自己手上的,知道也罷不知也罷,都是要靠自己去參悟的,而不是……按照旁人的言語去改變。”

“哦?想不到大師還會又這樣的覺悟。”織蘿忍不住笑道。

玄咫看了織蘿一眼,神色有些覆雜,嘆了口氣道:“小僧在下山前,方丈曾再三告誡小僧,決不可輕易下山,因為山下有今生最難破除的業障,若是破不掉,今生便不能參悟琉璃界。”

“那大師遇到了嗎?”織蘿小心翼翼地問著,語氣裏有著自己都沒有覺察的希冀。

“何談遇到?”玄咫沈默片刻,才微微挑眉,“是否是業障,旁人說了都不算,只有小僧自己猜知道,如若不然,小僧也不會下山。何況小僧以為,倘若連業障都參不破,哪怕修為功德再高,今後入了琉璃界也是會墮落下來的。”

織蘿聞言一笑,“就憑此話,大師也不該被心障所困。”

“但願承姑娘吉言。”玄咫亦笑,旋即又有些苦惱,“可是閻羅殿一行毫無線索……姑娘有何打算?”

織蘿心情大好,只是揮手道:“無妨,船到橋頭自然直,且再看看吧。我就不信此事沒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肥不肥?給力吧!織蘿好久不在線了,應該帶著閻王強勢刷一波存在感!

另,明天三八有個活動,全天的,所以。。。更不更待定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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