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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幻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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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追!”織蘿拉了一把聆悅,跟著那半支釵便沖了出去。

“做什麽?”聆悅有些懵。

白天一塊出來的是連鏡,晚上換了個人,自然是要解釋一番的,“聽榮寶齋的掌櫃說,花橋近來很喜歡帶著不同的女子去買發釵,然後一分為二各留一半,我不知道這支是不是他今天買的。不過這半支釵飛出去會怎樣……你覺得呢?”

玄咫一見她二人追著發釵跑,自己也跟了上來,此刻還接口道:“會去找另外半支?”

織蘿餘怒未消,還並不想理會他。

聆悅見著場面有些尷尬,便道:“可是這本來就是一支整釵,硬生生被人掰成兩半,很可能是拼命要找另一半匯合啊。”

雖然不想理會玄咫,但聆悅是自己帶出來的,也不能不理,織蘿只好耐著性子解釋道:“這釵雖然不是那女子親手分的,但總歸是花橋為她分的,自然是有些怨氣的。若是分開還好,要是合在一起便是怨氣靈力都成倍增長,對那女子下手……”

“可你們不是說……吸食血氣的不會是死物嗎?”聆悅有些楞。

玄咫一直板著臉贅在旁邊聽,此時卻忍不住插話:“小僧去發生命案的人家查探過,的確是妖氣而非死氣。”

這話不是沒道理的,織蘿倒也是聽了進去。

想來也對,死物成精怪的時間遠比活物要長,若真的是能熬到成怪的年歲,這釵子即便能隨意售賣,花橋只怕也舍不得花這麽多銀子買。何況哄年輕女子,多半用的也是時新花樣,應該打制的時間也不長,還不能有靈識。

這倒有些覆雜了。

腦子裏雖然閃過了好些念頭,但腳下卻不慢。織蘿使出全力禦風而行,倒是比聆悅還快得多,玄咫追得都有些勉強,不由得暗暗打量她幾眼。

終於,快到街盡頭之時,那半支釵忽地轉了個彎,朝一戶人家裏飛快地射了進去。幾人連忙翻過屋檐追了進去,停在發釵消失的那間房屋前。

玄咫將禪杖一揮,就要破門去捉那發釵。

織蘿終於忍不住,伸手將他一攔,“先看看能鬧出什麽動靜。做和尚的,做得如此暴躁粗魯,只怕日後進不了琉璃界吧?”

修天道的日後必定想飛升九闕天,修釋道的自然希望有朝一日能度化琉璃界,織蘿這句話自然是惹得人老大不痛快。但玄咫好歹記著自己先前說錯了話有些理虧,除了耳根子燙了燙,倒也沒說什麽,只是收了禪杖往後退開一步。

織蘿伸手捅了窗戶,又要去看,聆悅卻先捂了臉,用後腦勺對著窗。

“你看,這裏頭好好的,這是做什麽?以你為誰都能做那沒羞沒臊的事?”織蘿有些好笑,一把拉了聆悅湊上前,還不忘調戲一把玄咫,“大師一起來看看?”

聆悅將信將疑地掙了眼。玄咫也忍不住近前一步,卻沒有捅破窗戶,而是閉了雙眼,擡手在自己的眼皮上一抹,再睜開時,雙眼卻亮了不少,仿佛鍍了一層金箔。

好厲害!年紀輕輕便開了天眼。織蘿在心裏暗暗讚嘆一聲,又轉回去看屋裏的動靜。

那間屋子看陳設便是女子的閨房。窗戶正對著的仍舊是床,不過卻是放了床帳下來,僅一條嫩白的藕臂從帳子間探出,手上還握著什麽東西。仔細一看,竟是半支發釵。

咦,倒是個癡情的女子。

另外半支飛進來的發釵圍著女子手上半只釵繞了一繞,但手上那半支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裏。

只是飛來的半支似乎志不在此,並未多做理會,在空中停留半晌,慢慢化作個人性。

“花橋?”織蘿有些驚訝,低呼一聲。

聆悅聽得分明,微微轉過臉,以口型問道:“他也是非人?”

織蘿想了想,輕輕搖頭,擡手指著房間,示意她繼續看。

花橋顯了身形後,只是站在原地扭了扭身子,習慣之後,才輕輕掀了帳子,湊到熟睡的女子身邊,幾乎是唇瓣貼著耳廓,喚了一聲“柳妹”。

本來是柔情款款的一聲,卻聽得織蘿與聆悅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玄咫也不易覺察地皺了眉。

一連喚了幾聲,熟睡的女子終於睜了眼,迷迷糊糊地看了看眼前之人,反應一陣,忽地滿面驚喜,撲到眼前人的懷裏,“橋哥?真的是你麽?不是我在做夢吧?你怎麽來了?”

花橋豎起食指湊到唇邊,示意那女子小聲些,然後才道:“你家的墻好高,翻過來真是好生不易,幾次差點脫手掉了下來。”

那女子立時一臉心疼,捧著他的臉道:“橋哥沒摔到吧?痛不痛啊?”

“沒有沒有,要是摔了害柳妹擔心,豈不是在下的不是?”

聆悅忍無可忍地扯了扯織蘿的袖子,以口型問:“還要看多久?”

織蘿勾起嘴角,瞥了一眼玄咫那糾結的神情,好整以暇地道:“別急,看這種戲就要有耐心,還早著呢。”

“橋哥,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做這麽危險的事了。”屋裏那纏纏綿綿的劇情還在繼續。

“好,我答應你。只是我抑制不住地就是想見你。”花橋深情款款地道。

聆悅一臉不忍直視的神色,就要扭過頭去,但就在這時,織蘿忽然清叱一聲:“凝神!”

已經悄悄別開眼的玄咫也為之精神一振,擡眼一看,當即神色大變,一掌劈開房門,揮著禪杖便要打過去。

不過他的動作快,一條紅線比他更快,一下子就擦著玄咫的臉頰飛出去,套住花橋高高揚起的右手,然後一下子收緊繃直,扯著他的手被迫舉起不能落下。順著那條紅線望過去,另一端卻是從織蘿的指尖生出來的。

“啊!”門被破開時發出的響動驚到了那女子,使得她發出一聲尖叫。

聆悅倒是很聰明,連忙一揮衣袖,將那女子打暈過去。

見女子倒下,花橋竟然還想著要繼續下手,右手不能動,便左手成爪,一把朝女子雪白的玉頸抓去。

玄咫又要去救,織蘿卻冷笑一聲,將撚在指尖的紅線一甩,甩出一道鮮紅弧度,將花橋的那只手也套住,使勁一拉,讓他兩只手直接繞過頭頂,反縛在身後。

尋常人被這樣對待,早就痛叫出聲了,但花橋卻一聲不吭,甚至連面色也不曾改變。

“花先生倒是精力旺盛,方才與夫人親熱過,現在還能應付情人。”織蘿涼悠悠地說著,“卻不知這位姑娘究竟如何得罪了花先生,一面哄著還要一面下這麽狠的手!”

花橋一言不發,只是眼神森冷地瞪了織蘿一眼,忽地將身一扭,也不顧被縛的雙手,狠狠往前掙去。

織蘿當然不會任他掙紮,只是將手上的紅線收得更緊,力道大得讓那纖細而堅韌的紅線都深深勒進了花橋的皮肉。

但花橋卻如渾然未覺一般,只顧掙紮,將手臂都扭出了奇怪的形狀,終於,“啪”的一聲後,花橋整個人撲了出去,織蘿手上一松,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

“呀!”聆悅以為要見到血濺當場的殘忍場面,不由得捂臉尖叫一聲。玄咫也忍不住別開臉。

織蘿卻輕笑一聲,“都看清了,分明還好的很。想不到卻不是同類!”

聽她那麽一說,聆悅與玄咫都忍不住睜眼來看,只見面前只剩了織蘿一人,花橋已然不見蹤影。而她手中的紅線上哪裏是什麽血肉模糊的斷臂?卻是兩段枯枝。

“樹妖?”聆悅大驚。

“說不好,總要抓到了才知道究竟是個什麽。”織蘿將兩段枯枝取下,並沒丟掉,而是小心地藏進袖中,快步向花橋逃竄的方向追去。

只是剛出了門口,織蘿又停下腳步,向玄咫一臉無辜地道:“大師,這門可是你踹壞的......”

玄咫難得面露窘色,伸手到懷裏摸了摸,卻沒拿出任何東西。

“聆悅,半吊錢。”織蘿伸手。

聆悅果然聽話地摸出錢袋,取出半吊錢。

織蘿接過來掂了掂,便隨意扔在了被踹壞的門口,提步又往外追,一面跑一面道:“大師,這次小女子便替你還了,下次可別這麽大火氣。”

這次不止耳尖,連那幹凈白皙的臉都漲紅了。憋了半晌,玄咫終究只說出句“阿彌陀佛”。

耽誤這回功夫,花橋便沒了蹤影,織蘿不由有些懊惱,暗道不該去管閑事。

恰在這時,遠處忽地傳來一陣呼救聲。

幾人倶是神色一凜——若是被凡人撞上那妖物,只怕要遭!

於是三人加快步子向聲音來處追去,近了之後,卻見一幅令人啼笑皆非的畫面。

一名面容英俊卻形容狼狽的道士跌坐在地,卻死死抱著一名白衣女子的雙腿。這道士卻是織蘿白日裏遇到那個賣符的。那白衣女子面上有銀白色的紋樣,眼神陰鷙兇狠,一見便不是善類。而她的寬大白色衣袖飄飄蕩蕩,看不見手臂的存在。

“姑娘是你啊。這裏危險,你別過來啊。”道士見了織蘿,又驚又喜,然後又轉頭高聲道:“救命啊——”

若不是那白衣女子沒了雙臂,只憑她居高臨下的位置,怕是早就一掌往道士的天靈蓋上拍過去了。

玄咫立在一旁面有疑色,織蘿則是看熱鬧的模樣。只有聆悅實在忍不下去,嫌棄道:“你放開手不就好了?”

“哦,姑娘說得有理。”道士竟還傻乎乎地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然後放開雙手。

白衣女子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見自己半點好處都討不到,絲毫不作逗留,化作一道白光便飛走了。

玄咫連忙要追,織蘿卻淡淡地道:“不必追了,她還會出來的。”

“等到下一人受害之後?”玄咫微微皺眉。

織蘿胸有成竹地道:“我知道她是誰了。”

“誰啊?”聆悅連忙問。

“還待我最後去確認一番。”織蘿說話的時候眼神卻飄向玄咫,“折的雖是枯枝,可用來充作四肢的枝幹想必也是非同小可,此番定會有個三五日不敢再出來作亂。”

玄咫還要說什麽,織蘿卻看向了那小道士,“道長好雅興啊,這麽晚出來賞月?”

小道士挺了挺胸膛,“夜裏出來活動的妖物多,小道我出來捉妖的!”

“哦?真的不是險些讓妖捉了?”

“姑娘說的什麽話?我元闕的名頭,不說別的,但在皇都還是響當當的!”

織蘿點了點頭道:“原來道長......號為元闕,真是好名字。”

元闕瞪大雙眼,懊惱道:“呀!一不小心隨意講出來了!不過還好,生辰八字未洩,不怕什麽。姑娘,公平起見,你也告訴小道你的芳名呀!”

大喇喇地問女子的名字本就與無賴行徑無異,只是織蘿混不在乎,笑道:“好說,小女子名叫織蘿,這是聆悅,這位大師......法號玄咫。”竟是將在場諸人名號俱報了一遍。

偏偏元闕還認真拱手行禮,“小道這廂有理了。各位,夜還長,小道要繼續去捉妖了,就先別過了啊。”

“道長慢走。”織蘿這番卻未生氣,只是笑得清淺,大約是不相信這三腳貓道士真能捉到妖。

待元闕走遠,織蘿才打著哈欠道:“時辰也不早了,聆悅,咱們回去睡了吧。”

“好啊!”聆悅求之不得。

“玄咫大師,就此別過。”織蘿瀟灑地揮揮手。

“織蘿姑娘!”玄咫忽然開口。

織蘿頓住身形,回頭認真地看著他。

耳尖又紅得仿佛要燒起來,但玄咫的神色卻很認真,“方才......實在對不住......”

“無妨,”織蘿開口打斷他,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寫那一段黏黏糊糊的臺詞是個惡趣味,不過真的是惡心並歡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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