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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個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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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桑子的臉, 以可見程度,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朵根, 像一個熟透的小蘋果。

太太太太太太犯規了!

夏桑子回過神來, 握住孟行舟手腕,把他的手移開,自己退後兩步,一雙眼睛睜得老大,瞪著他,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害羞,兇道:“孟行舟, 你你你你給我站好了!好好說話, 不許動手動腳!”

孟行舟沒料到她反應這麽大,這生起氣來毫無威懾力的樣子, 反而有趣得很。

孟行舟被兇也不惱, 理直氣壯反問:“誰讓你不看我?”

“你有什麽好看的?還非讓我看著你。”夏桑子光是站著,都能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怕藏不住, 心虛使然, 說話聲比剛才大了不少,“我們保持這個距離說話,你別這麽霸道!”

“真是長大了。”孟行舟低頭看剛才摸過她臉蛋的手,意味深長感嘆一句,“以前你一個人住害怕,還求我陪你睡覺, 我不肯,你就哭。”

“餵!”

“一下雨地上有水坑,你就走不動道了,非讓我背你。”

“孟行舟!”

“下晚自習,路燈不亮路黑,你就讓我牽著你走,十多歲的人了,小學生都比你膽子大。”

“……”

一樁一樁黑歷史,從孟行舟嘴裏說出來,夏桑子感覺自己正在被公開處刑。

“我走了。”

她一個字都聽不下去,轉身要跑,孟行舟長腿一邁,按住她的肩膀,傾身過去,與她耳語:“怎麽,敢做還不讓人說?”

夏桑子要躲,孟行舟不讓。

“你說,到底誰霸道?”

“……”救命。

孟行舟點到為止,再逗下去怕小姑娘真逃跑,他松開夏桑子,收起玩味神色,問她一件正經事:“你怕血,這事怎麽搞?”

夏桑子臉上的溫度漸漸冷卻下來,她沈默不言,過了會兒,才開口,確實毫無底氣:“我會努力克服的……”

孟行舟擰眉,輕聲問:“你知道下學期,就有解剖課嗎?”

“知道……”

“沒幾個月了。”

夏桑子明白孟行舟的意思。

她花了五年時間,都沒治好的創傷後應激障礙,怎麽可能,在短短幾個月突然好起來。

“我會好的,三歲。”夏桑子面色有點痛苦,眼神卻堅韌,“我必須好起來。”

夏桑子前幾年,接受心理幹預的樣子,癥狀最嚴重的時候,可以情緒崩潰到哭一整夜,第二天嗓子啞得說不出話。

孟行舟見過幾次,現在回想,心還是被揪得難受,有點喘不過氣。

孟行舟說不出鼓勵的話,於心不忍,試圖勸她:“其實,不學醫不接觸就……”

就沒關系。

“不,我要學醫。”

夏桑子搖頭,執拗不肯放棄,她咬咬下唇,擡頭看著他,“去年,我勸你不考軍校,你還記得說了什麽嗎?”

孟行舟當然記得,只是,他沒有回答。

夏桑子替他說:“當時你說,你沒得選,這輩子不做這件事,會活得不痛快。”

“夏桑。”

“三歲,我不想聽你勸我。”

夏桑子轉身,走之前,說了最後一句話。

“你沒得選,我也沒有。”

——

體測時間,最後定在周五下午。

臨床一班本來有節課,夏桑子去跟任課老師協商後,調到了下周。

周五下課,夏桑子和鐘穗吃完飯回宿舍,剛走到進來,就被宿管叫住。

“夏桑子,有你電話。”

家裏人都知道軍校管理嚴格,不會在周末以外的時間找她。

夏桑子猜不到是誰,讓鐘穗先回去,自己去宿管那裏接電話。

夏桑子拿過話筒,看見座機顯示屏的電話號碼陌生得很,她全無印象。

“你好,請問哪位?”

“桑桑,是媽媽。”

夏桑子聽見這聲音,臉上笑意僵住,她甚至忘了吱聲,握著話筒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夏母以為信號不好,那邊沒聽見,又問道:“桑桑?你能聽到嗎,怎麽不說話?”

夏桑子緩過勁來,開口應聲,聲音沈沈:“能聽到。”

“你怎麽學醫去了,電話也一直關機,我還以為你去外交學院了。”

“這不,我剛才還在找,他們學校招生辦電話,打過去說聯系你,結果人說今年新生裏面沒有你,看這事兒鬧的。”

“我找不到你,只能聯系你那個不著家的爸,天知道,我多討厭聽見他的聲音。”

“桑桑啊,你這孩子,怎麽不理我?”

瀾市夏天很長,入秋許久,仍感受不到涼意。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降溫,早上上課,不少同學還在說,天氣有點轉涼了。

許是夏桑子身體素質好,她沒覺著涼,還跟鐘穗感嘆暑氣未盡。

可就在剛才在一瞬間,夏桑子感覺,好像有一陣刺骨的穿堂風,穿過話筒,從遙遠的美國西海岸吹過來,讓她從頭到腳,瞬間冰涼。

秋意再濃,也涼不過她的幾句話。

夏桑子叫不出媽媽,最後作罷,幹脆省略:“我說過,志願一提交,我就跟你說過了。”

夏母一楞,顯然沒印象:“你看媽媽這記性,老了不中用了。”

“您沒老,上次發過來的照片,您比前兩年,看著還要年輕貌美。”

“你這孩子,嘴真甜。”

夏桑子垂眸,她自嘲一笑:“您不記得我去了哪個大學,也正常。畢竟當時,小傑在哭著找媽媽。”

小傑是夏母跟那個美國佬生的兒子,夏桑子同母異父的混血弟弟。

“小傑還小,正是需要我的時候,我每天都忙不過來,這孩子你比小時候調皮多了,你知道嗎他……”

“對,小傑還小,您特別忙。”夏桑子仰頭,深呼一口氣,“所以您今天,為什麽要給我打電話呢?”

“我這不是關心關心你嗎?”

“我收到您的關心了,還有別的事嗎?”

夏母一頓:“桑桑……”

夏桑子不耐:“沒事我就掛了,我過得很好,以後不用抽空打電話給我,軍醫大管得很嚴。”

“桑桑,你是不是還在恨我,恨我當時沒帶你走,沒爭取你的撫養權,你要理解我啊,你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肉,媽媽怎麽會不愛你,但是媽媽沒能力……”

“我特別理解,我不恨您。”

夏桑子忍住情緒,她不想在夏母面前,表現出一點點自己的難過:“如果您不發照片來,我都快忘記,您長什麽樣了。”

掛斷電話,夏桑子對宿管說了聲謝謝,從辦公室出來。

她沒有著急回宿舍,走出大樓,跑到上次鐘穗,玩自閉那個小角落,在路沿石上面坐著。

午休時間,軍醫大特別安靜,路上也沒什麽人走動,校園陷入沈睡。

夏桑子一直覺得,自從十歲那年,被老爺子接到大院後,自己早已不像以前那樣敏感自閉,性情消極。

老爺子大半輩子都在部隊裏,為人大大咧咧,大事淡然處之,小事從不過問,心特別寬。一把年紀了,身體健朗不說,精神也一點不輸給年輕人。

而老太太,年輕時候軍藝一枝花,文工團出身。氣質優雅,脾性溫柔,幾乎沒有生氣的時候,偶爾跟老爺子拌拌嘴,臉上也是掛著笑的。

夏桑子跟兩位老人生活幾年,耳濡目染,學到幾分處事風格。

溫柔待人,心懷善意,不做虧心事,積極生活。

開心的事情,她就使勁開心,不開心的,她就努力忘記。

大院之前的十年,跟夏母生活的十年,她已經很少去回想。

從夏桑子有記憶開始,自己的爸爸就是一個很難見到的人。大家都說,她的爸爸是位了不起的人,一個年輕有為的外交官。

夏父常年駐紮西班牙大使館,每年春節能回來一次。

夏桑子跟他並不親近,在別的孩子,都有父親抱著舉高高、有父親每晚說睡前故事、有父親陪著做學校親子活動的年紀,她只有媽媽。

夏父只關心她的學業,有沒有好好學習外語,他是一位嚴厲,不茍言笑的父親。

夏母在一家外貿公司上班,隨著職位上升,陪夏桑子的時間越來越少。

家裏請了保姆,請了司機,夏桑子衣食無憂,卻越來越孤獨。她開始期待,每天放學後,跟媽媽相處的日子。

可往往都是,司機保姆下班,空蕩蕩的大房子裏,除了整夜不滅的燈,熱了一次又一次的飯菜,就只有形單影只的她自己。

同班同學都在羨慕她,輕輕松松拿好多好多第一,住大房子,上下學司機接送。

夏桑子卻不敢跟說,她更羨慕她們。

因為沒人會相信,只覺得她在炫耀,只會更招人厭。

夏桑子羨慕同班同學,每天有父母接,每天吃飯,飯桌熱熱鬧鬧,有家人陪。

羨慕不管成績差了,成績好了,有人批評有人表揚。

不像她,不管再怎麽好,也聽不到只言片語。

可那時候還是有盼頭的,盼頭就是春節。她可以擁有一次,同班同學的生活。

爸爸回國,媽媽在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頓團圓飯。

可十歲那年,連這點盼頭,都被現實粉碎。

父母和平離婚,一直陪她長大的母親,主動放棄撫養權,遠嫁海外,擁有新的家庭,不久後生了一個兒子,闔家美滿。

父親離婚手續辦完,夏桑子撫養權判給他,他面對年幼女兒,仍無心照料,他著急回西班牙忙工作,想送女兒進全寄宿學校。

最後,還是老人看不過眼,主動站出來,接走了她這個,誰也不想要的負累,回部隊大院生活。

夏桑子都明白的,她幾年前就明白了。

哪有什麽沒時間工作忙,哪有什麽沒有能力,所有所有,她從父母聽過的借口,歸根結底,不過就是不值得而已。

他們一個要遠大前程,一個要美滿家庭,只有她,想要家人陪伴。

她不過就是,不值得被愛的那個罷了。

有什麽不能理解,有什麽要去怨恨。

她一個人,現在和以後,也會過得很好很好。

夏桑子收起情緒,從路沿石上站起來,往宿舍走去。

身後,樹葉緊抱樹根,說自己想要留下。

樹根無動於衷,它只想來年盛開得更茂盛,來年它還會有更多的葉。

葉子哭泣,秋風在對葉子招手,說要帶它更廣闊的遠方。

它說,遠方有光,有熱鬧喧囂,有雲海翻湧,有浩瀚山河。

萬家燈火不滅,春秋四季更疊,都有人陪。

它說,你不要怕也不要哭。

因為歲歲年年,朝朝暮暮,我們都會在一起的呀。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嗚嗚川川暴哭,抱緊桑妹,媽媽愛你,我們都是你的風!!!!

——

隨機50個,明天那章零點發,大噶早上睜眼就能看啦。

更了我在文案說,你們記得來看呀,一定要來!桑妹三歲後天要上一個特別特別重要的榜單,你們的訂閱灰常重要!!

劈叉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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