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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雪姨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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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剛剛到手的錢,傅文佩先去菜場和小賣店,把之前欠了好幾個月的賬都一一還清。

因為欠賬的時日太久,所以等她在這兩處轉過一圈之後,原本的七十塊錢,就已經只剩下了五十出頭。

用一些零頭的錢買了只活雞綁好,又買了點蔬菜水果,還有兩根顏色鮮紅的頭繩後,傅文佩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確定依萍沒有跟在身後,這才腳步一轉,往不同於回家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她要去的,是李副官的家。

三天前,李副官才剛去過她那裏。那時候他帶著一身的傷,倒是讓傅文佩這個幾乎沒怎麽見過血的深宅婦人嚇了一跳。

細細問過之後,才知道,原來可雲前兩天犯病的時候跑了出去,砸壞了人家的頭。

苦主腦袋上縫了十好幾針,到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家屬則上門鬧到了李副官家,跟他們要五十塊的賠償金,不然就去法院告他們,還揚言要把可雲送去精神病院。

李副官一家,只有他這麽一個勞動力,而且因為沒有什麽專業技能,也沒有學歷,所以李副官一直以來,做的都是最苦最累,完全拼體力的拉黃包車的活。

有的時候,為了賺上那麽幾毛錢,他寧可接被客人壓價壓得特別狠的單子,所以就算每天累得半死,有時候一天下來,也只能賺個一塊多錢。

也就是說,他整整一個月,就算滿打滿算下來,可能也只有三十多塊的收入。

這還是在每天都是大晴天的情況下。

如果遇到連門都不能出的暴雨暴雪天氣,有時候那一天,他可能連一塊錢都賺不到。

這種完全憑天和靠體力吃飯的活計,也不知道他還能做多久。

先到這裏,傅文佩忍不住微微蹙起眉頭。

李副官和陸振華一樣,今年已經五十八歲。

明明當初也曾經是那麽風光的司令副手,誰能想到他的晚年竟如此淒涼。

心底嘆惋了一聲,傅文佩理了理手裏的東西,漸漸加快了腳步。

遠遠的,還沒到李副官家住的那條弄堂,傅文佩就聽到一陣有一陣的驚呼和叫罵。

其中無比熟悉的李副官和可雲的聲音,讓傅文佩心下一驚,趕忙向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陸尓豪,也看向遠處那包得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幾乎沒怎麽思考,就也向著那個方向去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他今天的目標,已經出現了。

“可雲!可雲!你給我清醒一點!”努力扒開人群,傅文佩一進到最裏面,就看到李副官正抓著可雲的肩膀,用力搖晃。

他的老婆玉真看到他暴躁的樣子,終於忍不住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哭求道:“求求你,不要晃她,不要再晃她了!你沒看到你已經把她嚇到了嗎?!”

李正德一把甩開玉真的手,他的眼睛被氣得通紅,幾乎是咆哮著沖可雲的媽說道:“你是怎麽回事?!每天在家連個人都看不住!我不是說過,我不在家的時候,一定要把她綁住嗎?!你是不是聽不懂我的話?!她給我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前幾天剛跑出來打破別人的頭,錢還沒還上!今天又讓她跑出來!如果她今天再把別人傷個好歹,我就只能帶著你們娘倆一起跳黃浦江一了百了了!”

“李副官!”見李副官的眼睛已經紅得快要滴血,剛剛擠進來的傅文佩趕忙把手裏的東西放到地上,上前和玉真一起勸李副官,“現在不是責怪玉真的時候,我們快把可雲帶回家,然後再說。”

傅文佩的突然出現,把李副官和玉真嚇了一跳。

“夫人?!你怎麽來了?”見到這位一直尊敬的夫人,李副官才終於冷靜了一點。

傅文佩連忙道:“我有點擔心你們的事情,所以今天過來看看。”

李副官顯得有些喪氣,他似乎想努力露出個笑容,可惜沒成功。

剛想說什麽,一直被他箍在手裏的可雲就渾身顫抖著尖叫起來,“放開我!啊!放開我!你們為什麽要抓我?!為什麽?!司令大人,司令大人在哪裏?!司令大人,有壞人要抓我?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說著,她忽然爆發出一股異常大的力量,瞬間掙脫了李副官的雙手,沖向人群。

一直圍觀的人群,頓時被她這幅瘋狂的樣子嚇得趕忙退避三舍,結果前面的人踩了後面的,後面的又推了前面的,眨眼間就人仰馬翻,倒了一大片。

“你還楞在這幹什麽?!快去拿繩子過來啊!!”幾乎在可雲跑了的同時就追上去的李副官,回頭看到老婆玉真還楞在原地,終於再一次咆哮出聲。

玉真這才緩過神來,慌慌張張地跑出去找繩子了。

這場鬧劇,直到半個小時後,才終於平息了下去。

李副官、玉真還有傅文佩三人,一路把被綁得嚴實的可雲帶回家之後,才終於有時間能坐下來說幾句話。

“夫人,今天又讓你跟著受累了!”在外面跑了大半天,好容易回家來,還沒進門就得知可雲又跑出去的李副官,這才精疲力竭地坐在椅子上,伸手給傅文佩倒了杯茶。

傅文佩笑著搖了搖頭,“說起來,我也沒幫上什麽忙。”

一旁的玉真,這時候已經把藥箱拿了過來,取出棉花,要給李副官擦藥。

他的臉上,在剛剛可雲發病的時候,不小心被撓破了。

李副官因為可雲跑出去的事,對玉真還有氣。現在看她在身邊忙忙活活要碰他臉的樣子,心底不耐,伸手一把把玉真手裏的藥棉花打掉。

“這麽點小傷,還擦什麽藥?!”他氣急敗壞地道。

傅文佩安撫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擡起頭問玉真,“玉真,可雲今天怎麽會跑出去呢?”

聽傅文佩問起來,玉真的眼眶頓時也跟著紅了,她幾乎哽咽地說道:“今天她從起來開始就很正常,不管是說話還是吃飯,都沒有一點要犯病的樣子。我看著她被綁成那個樣子躺在床上,還懂事地安慰我,說她不難受,心裏就像被刀割了一樣。所以,我在和她說,千萬不可以跑出去之後,就把她放開了,誰知道……”

“胡鬧!”聽到這裏,李副官忍不住砸了手裏的杯子。

正要繼續罵玉真,就聽傅文佩幫玉真說話,“李副官,玉真也是心疼孩子,你別再罵她了,她心裏也不好受。”

李副官聞言,立刻擡頭看了玉真一眼,就看到玉真像是承受不住一樣,歪過頭擦去眼中的淚水。

看到孩子媽這樣,李副官心裏也跟著一酸,幾乎馬上就要落下淚來。

好在他還記得,夫人還在這裏。

強忍住心底的酸意,李副官緩了緩,這才問傅文佩,“夫人,你今天怎麽會到這邊來?”

傅文佩笑了笑,“前幾天你說的事情,我心裏還一直惦記著,這兩天一直沒你們的消息,也不知道你們好不好,這才過來看看。”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才繼續問:“可雲砸傷的那家人的賠償費,還上了嗎?”

李副官搖了搖頭,“說起來,我也是中午聽人說起,那家人今天下午要過來我家,這才火急火燎地趕回來。誰知道那家人還沒見到,竟然就發現可雲又跑出去了!”

傅文佩抿了抿嘴。

就聽李副官又說道:“夫人,實不相瞞,我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他這麽說著,原本就寫滿風霜的臉上,已經滿是頹喪,“我們家現在上上下下,加上我今天上午賺的錢,統共也才不到二十塊。如果他們今天非讓我拿五十塊出來,我就只能像之前說的,帶著她們娘倆去跳黃浦江了!”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中已經隱隱帶了一絲死意。

一旁的玉真聽到這裏,幾乎立刻哭出聲來。

傅文佩攥著五十塊錢的手緊了緊,想到屋裏還躺在床上,絲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可雲,終於還是對李副官笑了笑,把手裏的五十塊錢,遞了出去。

且不說李副官家這邊,在面對那五十塊救命錢時是如何的感動如何地推拒,單說陸尓豪這邊。

在從頭到尾目睹了李副官一家的鬧劇過後,活了近三十年的陸尓豪,這才隱隱明白了,媽媽為什麽說,如果可以,希望能安全地把他們一家送出上海,並且能夠找人給可雲醫治。

如果沒有親眼見過這家的慘狀,只是憑著陸尓豪那些年少時的記憶的話,這家人對他來說根本就可有可無,只是幾個代表著麻煩的名字而已。

現在卻不同。

無論如何,可雲因為和陸尓豪的孩子死去了才發瘋這件事,都是原主虧欠可雲的。

所以既然他成了陸尓豪,自然也要接過這份責任,盡全力幫助李家治好可雲。

當然,像媽媽調侃他時提到的,電視劇中的陸尓豪差點被陸老爺子逼著娶了發瘋的可雲的事情,他也自然不會允許發生。

不過,這並不是他今天來這邊的目的。

想到今天的行程,陸尓豪壓了壓帽檐,隨手扣了兩塊泥土在手心揉了兩下後,這才在臉上和衣服上蹭了蹭。

原本幹凈整潔的小夥子,立刻就變得有些落魄起來。

那天下午,一個剛從外地來尋親的滿面風霜的小夥子,在那附近的幾條弄堂裏,細細跟大夥詢問起附近有沒有什麽姓李的人家。

一直熱衷八卦的婦人們,當即熱情地拽著小夥子一頓七嘴八舌。

直到大家把誰家前一陣子剛養的小狗,好像就是從一戶姓李的人家抱過來的事情,都告訴給了小夥子,得到的還是他的搖頭後,大家才砸著嘴,遺憾地表示,看來他尋親的那戶人家,應該並不是在這附近,或者早就搬離去了別的地方。

年輕的小夥子,這才終於像是絕望了般,搖著頭,謝絕了一些想要拉他入贅的大媽們,步履蹣跚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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