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化作人類的時候，通常會比原型好看些。

可是鮫人化作人類之後的變化實在太大，要不是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鹹味，陸齊還真的不能立刻分辨他的身份。鮫人原型有多醜，現在就有多好看。風吹日曬後的皮膚不見了，取而代之是白皙嫩滑的皮膚。

長長的獠牙也沒了，張嘴笑的時候，是一口整齊的白牙。一雙桃花眼，水波瀲灩，看著就很勾人。再配上鮫人珠玉落盤的聲音，簡直是行走的人形春，藥。

難怪這家店，明明位置一般，食物味道一般，店裏的生意卻是好的不得了。

鮫人再次見到陸齊與金天，神情當中居然透了幾分喜悅。他對著兩人點點頭，說了句請稍等，就爬去找領班說話。不多時，就拿著幾張鈔票，快步走了上來：“之前因為沒有錢，白吃了先生的食物，實在是很不好意思。還好我找到了工作，剛才去跟領班預支了一點工資，希望先生不要嫌棄。”

陸齊沒有急著去接錢，上下打量了鮫人一眼，只見他態度坦然，完全沒有什麽心虛的感覺。如果他是捉走孩子的兇手，那麽現在見了他們，應該不會還這麽淡定吧。

“你什麽時候下班？”

鮫人看了眼時間，然後道：“我還有半個小時下班，先生有什麽事情嗎？”

“嗯，等你下班再說吧。”

鮫人沒有住的地方，這兩天一直都是睡在店裏。因為人多嘴雜，陸齊把鮫人帶回了自己家。陸齊開車的時候，金天就有一句每一句問道鮫人。第一次同這種遠古大神講話，鮫人心情還是相當激動的，基本上是問什麽答什麽，算是相當的配合。

沒有耳鼠在的家裏異常冷清，除了玄關自動亮起的燈，整個客廳都是黯淡一片。陸齊拿鑰匙的手頓了一下，然後神色如常進了屋子，招呼鮫人坐下，自己去洗了蘋果切了西瓜，端了個果盤招待鮫人。

大概是很少來別人家做客，鮫人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兩手並攏放在膝蓋上，小心翼翼四下打量陸齊家的布置。金天率先開了口，拿了耳鼠的照片放在鮫人面前：“你見過他嗎？”

鮫人仔細看了照片，不多時，變搖搖頭否認道：“沒見過……”

陸齊眸子微縮，身子向前傾了傾，視線緊緊盯著鮫人的眼睛，微笑問道：“那你去過國際小學嗎？”

·鮫人楞了楞，像是在思考什麽，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去過的……事實上，我每天都會去一……”

“你去那裏做什麽？”陸齊打斷了鮫人的話，繼續追問道，“這幾天，你也每天都在那裏嗎？”

鮫人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誠實回答道：“我是想去找一個人，但是還沒有找到，所以我每天都會去……”

“那你聽說過最近的小朋友失蹤案嗎？既然你每天都去的話，有見到什麽奇怪的或者可疑的妖怪嗎？”

“這事兒鬧得還挺大的，都說小朋友是下學路上被拐走的。可是我覺得，”鮫人仔細回憶了一下，看看陸齊，又看看金天，這才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應該不是在校外。因為我真的每天都在校門外，如果有妖怪帶走小朋友，一次兩次我可能沒註意到。但是這都好幾次了，按說我不會一次都沒感覺的……”

鮫人生在海上，為了吸引食物以及保護自己，除了有一副可以迷惑人心的好嗓子，還有超出常人的聽力。他們可以聽出海浪最細微的變化，借以判斷是否會遇上暴風雨。

哪怕到了路上沒有那麽靈敏，也不至於連古怪的妖怪聲波分辨不出來。聽完鮫人的話，其他兩人陷入了沈思——是啊，監控明明是壞的，沒有證據證明耳鼠跟孩子，一定是在校園外失蹤的。至於他們跟人類共同掌握的可能是失蹤地點的那段小路，沒準是兇徒故意制造出來的假象，為的不過是迷惑他們。

不在學校外，那麽就該是在學校內。是什麽人，可以在那麽多雙眼睛下輕松拐走孩子，又是誰，有機會接觸到校園監控……

有個答案就在嘴邊，呼之欲出。陸齊猛地站起身了，說是現在要去學校看看。金天自然是要跟他一起的，鮫人留在這裏也不算回事兒，自告奮勇說要一起去。

躲過了人類警方的監控，三人行走在靜謐的校園裏。陸齊憑借記憶力，穿梭在校園裏。他仔細想著耳鼠從教室裏出來的路程，模擬耳鼠當時走的路。從教室出來，下了樓梯，走到林間小徑，再過不久就要拐到大路上了……

陸齊猛地停下了腳步，扭頭看向立在一邊的保安宿舍。

是誰，清楚了解學校的每段路程。

又是誰，可以看到監控，甚至消掉監控。

如果是保安的話，這一切都就能解釋清楚了。想象一下，耳鼠同其他人類小朋友一樣，遇到了學校的保安。他或許帶著和善的笑，同他們說著什麽。這些孩子年紀並不大，他們很輕易就會相信別人，更何況，這是一個自己常看到的保安叔叔。

陸齊能想到的，金天自然也會想到。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不過一個瞬間，就做出了決定——

“餵，玄武，我們在國際小學。那個嫌疑犯，可能是這個學校的保安……”

向上面匯報了一下工作，陸齊當下沒猶豫，走到房子側面。擡手握上防盜護欄，手上沒怎麽用力，堅硬的護欄就像面團一樣，扭扭曲曲讓了路。陸齊翻身輕松跳了進去，鮫人緊隨其後。金天看看他們，思考了片刻，走正面，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陸齊繞道大堂同金天迎面撞上，有些不解看著他：“你從哪裏進來的？”

金天指指大門，聳聳肩：“現在這個時間，門是不會鎖的。”

……

陸齊頓了一會兒，才輕聲開口道：“我們分頭去查看，要是有情況及時聯絡。”

宿舍一共就三層，陸齊留在第一層，金天負責第二層，鮫人當仁不讓去了第三層。

一層住滿了人，陸齊大搖大擺走了一趟，沒有發現什麽不對的情況。爬到二樓遇到金天，才知道二樓就住了兩三個人。兩人又往上爬了一層，沒見鮫人影子。

三樓是個倉庫一般的存在，沒什麽用的雜物基本都堆放在這裏。長長的走廊上，只亮著一盞過道燈，勉強能照亮開始的地方。鮫人就算沒找到線索，也不該沒了蹤影啊。

這裏不對勁。

明明有這個認知，陸齊跟金天卻沒一個緊張的，大搖大擺朝著裏面走去。早在很久之前，這兩個就是天不怕的主兒，哪怕是不知名的妖怪，哪怕有隱藏的危險，對他們來說也不會放在心上。

前行數十步，兩人停在了一扇門前。陸齊沒怎麽猶豫，擡腳就把門給踹開了。當中立刻掃出一條長長的尾巴，看著同龍有幾分相似。陸齊全然淡定，直到尾巴掃到自己耳朵時，才擡手扯住——明明看著沒用力，可是那條尾巴居然就被他生生撕了下來。

金天開了燈，這才看清裏面的情形。那斷了尾的妖怪長著人頭，赤著身子，下面生著一條龍尾。原本應該看著挺霸氣，可是尾巴被陸齊扯斷的妖怪，如今只剩半個身子跟腦袋。此時的他已經痛到了機智，可是面對在陸齊，他哪裏還有害怕的時間。掙紮著爬到裏面，兩只爪子上的指甲變得又尖利，淬著銀光。

“你們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就殺了他。”

耳鼠不知何時現出了選型，四肢分開被綁在墻上。原本垂著的大耳朵在聽到陸齊聲音那一刻就豎了起來，明明是受制於人，可是耳鼠黑亮的眼睛泛著光，開始還是很開心，一見陸齊就酸了眼眶。耳鼠抖抖耳朵，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對著陸齊咧嘴擠了個微笑，像只會飛的兔子一樣：“表哥，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小夥子對我很了解，不錯哦。”

陸齊跟耳鼠一唱一和聊的開心，完全沒把那只妖怪放在眼裏。惱羞成怒的妖怪揪著耳鼠的耳朵，指甲在它脖子上劃出了血跡：“你們太過分了！”

陸齊可沒心思尊重一個劫匪妖怪，他將那條大尾巴甩在地上，漫不經心嗅了嗅手上的血跡，眼底閃過一絲興奮：“我說窫窳，成精許可證有嗎？要是沒有的話，我就不客氣了……”

陸齊所說的不客氣，自然就是要吃它。窫窳有些慌神，忍著痛，手忙腳亂往外找自己的成精許可證：“證件我都齊全的，你不能吃我……”

直到金天來到自己面前，窫窳還忙著找自己的證件。金天救下耳鼠，有些哭笑不得——就這個智商，還學別人當綁匪，也是醉。

窫窳也很絕望，他不過是，想吃幾個小朋友，提升一下妖力。可是偏偏他還有潔癖，把小孩抓來就綁在一邊控食，想著等他們腸道都清理幹凈再吃。

抓到耳鼠是個意外，明知道耳鼠身後的人是誰，可是窫窳就是想著賭一把。哪裏想得到，就栽在了上面……

玄武他們來拿人的時候，那裏只剩幾個失去意識的小朋友跟倒在地上只剩腦袋勉強喘著氣的窫窳。

一見玄武，窫窳就嗚嗚哭了起來，痛聲控訴道：“我的身體，被饕餮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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