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妙發現，自從上官夫人那日走後，夫人就像變了一個一樣。不再死氣沈沈的發呆或者沈思，她開始主動的吃藥用膳，甚至開始要求丫鬟給她梳妝打扮，精神也顯得奕奕。只是臉色還是很慘淡，常年臥病在床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在一夜之間好轉，就怕是夫人強撐硬挺。

趙婉瑩看著憂心，但轉念一想有個盼頭，母親也許就有活下去的欲望。 但又怕事情若真的不可挽回，又該如何寬慰她。

又過了幾日，趙婉瑩還在用早飯，就看到寒梅居的小丫鬟槐穗奔奔跳跳的進來，喜滋滋道“小姐，今日夫人精神可好了，用完早膳還在院子裏轉了圈。還讓素妙姐姐翻出好多年沒穿的水影紅雙面織金線珊瑚花長裙和杏黃色緞面對襟褂子，還插了一只點翠金步搖，好看！特別好看！”

邊說邊還用手比劃， 可以看得出來夫人的振作她們很開心。可是下一秒又換成個愁眉苦臉，看著趙婉瑩道“可是槐穗總覺得夫人這樣心裏怪怪的，夫人到底在想什麽呢?”

趙婉瑩知道這個小丫頭是在擔心夫人，她如何沒有察覺到夫人這些天的一反常態。思來想去怕是為了她要搏上一搏。

她沒有吭聲是覺得夫人這些年主要臥床，主要是心病難除，如今她這樣拼勁十足，也許能好起來。

“夫人說什麽，你們依言照做便是。青文，你先跟著槐穗去寒梅居，有什麽情況立刻回告訴我。”她漱口凈手完後吩咐。

“小姐方向，奴婢知道怎麽做。”青文槐穗齊齊應道，行禮告退。

“ 聽說老爺近日就要歸家，這幾天可聽到什麽確切消息。”對於那個讓母親寒了心的人，她不想提及， 可如今已經不是能逞能置氣的時候，也許會用到他斡旋的。可她不想去求那個人，若是還有半分把她當做女兒，想是也會幫她的吧。

這時門外小丫鬟通報“小姐，李嬤嬤來請安。”

李嬤嬤有自己的家，不住宅府裏，居在趙府後面的巷子裏，那片住的都是趙府的家仆。往常李嬤嬤來時都是趙婉瑩從寒梅居請安回來，今個提早斷是有事要說。

趙婉瑩連忙道“快請嬤嬤進來。”

從外面打起了簾子，李嬤嬤躬身進來行了個禮。

趙婉瑩迎了幾步，輕聲問道“嬤嬤可用過早飯？”

“老奴吃過早飯了， 閑來無事，想著來陪小姐。”李嬤嬤扶著趙婉瑩坐下。

“家裏無事，還不是因為嬤嬤會調教人， 書哥媳婦能幹又孝順，家裏家外一把好手，要不嬤嬤此時肯定不會這麽輕松。算日子。書哥媳婦懷了有五六個月吧，請大夫把平安脈了嗎？”這李嬤嬤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女兒早些年嫁給了夫人名下衣莊子的管事，沒有什麽大事基本不進城。

大兒子叫李書，再替趙婉瑩管著她一個茶鋪，去年娶了個趙府裏的丫鬟；二兒子叫李武，和趙婉瑩一般大，目前在前院當值。

提起這個媳婦，李嬤嬤是一萬個滿意。她身子朝趙婉瑩傾了傾，放輕聲音道“老奴昨晚聽武哥說，昨白天有個兵打扮的人來見了老夫人，想是老爺快回來了。衛家的事情，小姐和夫人要早些準備著。”

趙婉瑩眼睛暗了暗，自從那件事後。趙老爺就沒再過問她們母女一句，還上了折子請命駐軍常年在外。 每年也只是偶爾回來一兩日，從不給信她們母女。

趙婉瑩覺得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他了，她也權當自己只有母親。 只是偶爾也會有怨氣，會忍不住想這次回來會是因為她的婚事嗎？ 想來不會，一是老夫人斷是瞞著老爺應下的親事，二是 就算知道了，他又何嘗在乎這個女兒嫁什麽人家。

趙婉瑩心中有了計較，臉上卻不想絲毫“嬤嬤替我謝謝武哥掛著我與夫人，這事我心中有數。”

“既然小姐心中有計較，老奴就放心了。”她看著趙婉瑩到“ 早年的時候，老奴隨夫人在城中來往。放眼看去，小姐模樣性子都是個頂個的好，而且小姐識文斷字，琴棋書畫皆通。若是真嫁給了那衛家四少爺，當真可惜。”

趙婉瑩心中一驚，這話不能亂應，只得低頭裝著端茶盞，好在從寒梅居回來的青文替她擋過這一圍。

原來吃過早飯的趙夫人，整理完衣著後就帶著幾個丫鬟去了拾意堂

老夫人看到趙夫人進來的一瞬間還有些恍惚，這個幾年已經沒有踏出寒梅居的大媳婦竟然來了拾意堂，想來想去只有衛家親事可能。 只是草帖都換了，馬上就是小定，也不怕她生事。

可丁姨娘卻不向老夫人般淡定，前幾日還歪在床上要死要活的人，轉眼間就精神奕奕的站在自己眼前，難免吃驚。

趙夫人落落大方朝老夫人行了個禮“媳婦給老太太請安。”又和善的看著丁姨娘道“這些年我蟬聯病榻，幸得妹妹一直照料老太太，姐姐這裏謝過妹妹了。”語氣溫和，仿佛前些日子的爭吵都是一場夢。

老夫人拉個臉，不耐煩道“你病痊愈了？可以這麽四處走了？”

“媳婦謝過老太太掛心，托了您的福，身子骨已經好多了。”趙夫人這些年受盡老太太為難，這點臉色早習以為常，權當看不見。

“既然好了就不要躲懶了，襲蕊要操心一個府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實在分不出心準備大姐兒的嫁妝，你自己準備去把。 ”襲蕊是丁姨娘的小名，老夫人說的理所當然，一點都不覺得姨娘當家傳出去多遭人恥笑。

“嫁妝？我不記得老爺有給姐兒定親， 媳婦雖然一直臥病，可也是大姐兒的親母，哪有女兒嫁人，做娘的不知情的。”

丁姨娘三步兩步扭上前，嬌滴滴的道“夫人貴人多忘事， 前些日子我還給姐姐到報喜。大小姐真是享福的命啊，我們家婉如就沒那個福分。”

“妹妹好沒規矩， 老太太與我說話的時候還輪不到你插嘴。”趙夫人臉色突的一沈，冷冷說道。

丁姨娘被呵斥聲弄的一懵，這平日面團般的人，今天怎麽變得像換個人似得。

可老太太不是個明事的主，這丁姨娘論關系還要喚她聲姨。趙夫人教訓丁姨娘，就是落老太太的面。

當下就變了臉色吼道“上官氏，我念你身子骨弱，才讓襲蕊代你分擔。你不感謝她這些年勞心勞苦，也要自知好歹些。你說你進門這些年除了大姐兒，再無所出。

襲蕊既操持著上上下下，還為趙家生了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不感激就罷了，還敢訓她，還把不把我放在眼裏！”

趙夫人不懼道“ 妹妹這些年做的貢獻，老爺和我都非常感激。可綱常倫理，長幼尊卑不可逾越。”

老夫人說不過“你不說論長幼尊卑？等霍兒回來，我便讓她擡襲蕊為平妻。”

趙夫人看著外表波瀾不驚，實際她身子骨一直沒好透，如今只是強撐著站立，全靠素妙和彎月兩人左右撐著“老爺和老太太想擡誰做平妻，媳婦半句不是都沒有。 可大姐兒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媳婦我斷不會答應的，勸老太太還是推了為上。”

老夫人揮手就掃落桌上的茶盞“你做夢，這婚事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你還是盡早的給大姐兒準備嫁妝去吧。”

趙夫人還欲開口，就從門外跑進個小丫頭“老太太、二夫人，老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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