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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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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散?

天知道蕭家這是什麽破習俗, 往新人酒裏加合歡散,是怕柴不夠幹,火燒得不夠旺嗎?

“離我遠點。”, 鐘離思踉蹌跑出去, 對蕭祁墨猛揮手。

“鐘離姑娘,臉怎麽這麽紅?”,公子闕再一次出現在宮裏, 應該是被請來演奏的。

他那聲音, 跟糯米似的, 聽著軟軟的。鐘離思只看了他一眼, 那般相貌, 清秀得讓人想捏上一把。

手剛伸過去,卻又縮回來, 殘存的意識告訴她, 作奸犯科誘拐良家美男之事,不能做不能做。而且還是兄弟,太熟了不好下手。

公子闕低頭又問:“姑娘可還安好?”

“安好安好, 你來撫琴嗎?來來來,為本姑娘彈一曲《高山流水》。”

她想起前世二人以兄弟相稱,就要去勾肩搭背。

手都還沒伸過去, 便被蕭祁墨攔腰抱了起來, 他說了句:“不知死活。”

宮廷裏人來人往, 見鐘離思滿臉通紅,都在對她行著註目禮。蕭祁墨抱著懷中人兒大步流星上了馬車。

她縮在角落裏,將頭埋在腿間,渾身都在顫抖。熾熱充斥著她的每根血管,就像即將噴發的火山, 卻又因一時找不到突破口,此番正拼命地四處亂撞,煎熬,難受。

老十九飛快地打著馬,也不知要帶他去哪裏。

離思咬牙堅持著,一方面覺得倍感煎熬,一方面又因內心的抹蕩漾,讓她覺得羞愧難當。

越是忍,越是憋氣,她心中的火越發旺盛。終歸是沒忍住,哇一聲,血自嘴中噴出。

蕭祁墨掀開帷幕瞥了一眼,手一抖,勒住韁繩換了個方向。

鐘離思一連吐了幾口心頭血,癥狀非但沒有減輕,反倒越發嚴重。這是要……鐘離思上輩子有過那方面的經歷,可那畢竟存在於記憶中。

要說被人故意為之還有得罵的人,這下該怪誰?怪自己愚蠢,智障,貪杯……

好在老十九提前把她擰了出來,否則以她目前的模樣讓人知道,那必將被訂在恥辱的架子上,“青史留名”。

馬車奔出不多時便遠離了喧囂。今日將軍府賓客如雲,此時回去,過來人一看就知道她這是怎麽了。

她臉皮厚不要緊,可鐘離一家還要臉。蕭祁墨忽然換線路,想必也是考慮到這層原因。

就在鐘離思以為自己塊死的時候,馬車停了。

迷迷糊糊中,她聽見蟲鳴鳥叫的聲音,清幽婉轉,花香撲鼻。

蕭祁墨掀開帷幕,就要來抱她,鐘離思當即縮成一團,“別碰我,走開。”

“不要刻意壓制,否則適得其反。”

頭頂上的人聲音沙啞,手指蹭蹭作響。

她不敢擡頭,更不敢看她,哆嗦道:“不……不刻意壓住能怎麽辦?有解藥嗎?”

“合歡散……沒有解藥。”

“那怎麽辦,我總不能跟你……”,一往那方面想,鐘離思體內的血管奔騰如漲潮的江水,她根本沒有駕馭的能力。

離思眼中充血,脹得難受,她咬牙擡頭看去,顫抖著雙唇問道:“好……好熱,我能跳進水裏嗎?”

蕭祁墨定定看著她,柔聲道:“你忘了嗎?上次火燒營帳你是怎麽做到的。”

鍋中起火,她舀水去滅,不曾想越滅火勢越大。

鐘離思扣著手,力道大得出奇,就要摳出血,蕭祁墨忙將她手拉開,俯身抱她出了馬車。

手被他那樣一握,如同巖漿找到了出口,燥熱遇見大雨。

她順手勾上對方的脖子,稀裏糊塗說道:“你想不想……跟我睡覺。”

放浪,形骸,不知羞。但很神奇,這樣的話,她居然只想對他說,仿佛肖想已久。

蕭祁墨抱她的手頓了頓,碩大的喉結動了兩下,撲朔迷離的眼神盯著她,問:“愛我嗎?”

“對不起……可能不愛。”,說罷,鐘離思沒來由地心一疼。

他問:“理由?”

鐘離思堵嘴呼呼吹了幾下,揉著自己的臉,冒死說道:“實不相瞞,我……愛過一個人,也……給過,只是不知他姓甚名誰。離思配不上王爺,這樣大言不慚的話是在褻瀆你。”

她自蕭祁墨懷裏跳下,低頭就要一頭撞在樹上,心想暈過去一了百了。

不知那日是不是她神經錯亂,聽見他吐出兩個字:“傻瓜。”

沒等來撞樹的疼痛,反倒撞到了一片柔軟……

對方“額”了一聲,背部抵在樹上,被撞得不輕。

夕陽的餘暉撒在那張臉上,看得人為之入迷。有賊心沒賊膽的她終歸只是蜻蜓點水般碰了他一下,罪惡感襲上心頭,她低頭咬牙克制。

蕭祁墨垂眸,勾嘴一笑,將她抱起來與自己同高……側頭含住了她那紅紅的櫻唇。

一經觸碰,鐘離思炸了,用力過猛,咬破了蕭祁墨的嘴皮。

若不是藥物作祟,她不會有那樣的膽子,老十九唇上的血被她如數吸光。

林間芳草正盛,不知不覺間二人滾進了草蓯,慌亂中她伸手要去解對方衣服,卻被蕭祁墨一把捏住,阻止了她下一步動作。

唇齒相依滾了無數圈後,茂盛的小草受到殃及,全被壓成平平的一片。

鐘離思的臉本來就燙,怕是……吻得太久,唇角變得又麻又燙。她解不開對方的衣服,轉頭開始解自己的。

本就穿得單薄,一拉……整個人暴露無疑。

蕭祁墨忽然停了動作,眼裏的血絲不比鐘離思少。

他嘴唇也是微微紅腫,喉結動了兩下,遲疑片刻後,終是將懷中人的衣服重新穿上。

鐘離思卻不依,主動吻上他那顆碩大的喉結……

“鐘離思……你……”

她那般舉動,男人的理智霎時間蕩然無存,壓倒了蕭祁墨最後一絲隱忍,因為那裏是他最後的底線,一經觸碰,沒有半點回旋的餘地。

只聽碎布聲響起,二人身上所有負荷如數除去。離思覺得他好涼快,沁人心脾的涼快。

一只手不安分到了極致,只圖尋得一絲絲涼意。那頭喘著粗氣,虔誠的吻,認真的吻,熾熱的吻,小心翼翼的吻。

“可會後悔?”,

最後關頭,他俯身在她耳邊這樣問著。

鐘離思藥入腦髓,意識雖然模糊,蕭祁墨說了什麽,她聽得很清楚,那句話,她終是沒有回答。

後悔自是沒什麽好後悔的,自己做的事,認了便認了。就是覺得還差點什麽,說不上來。

後來月亮爬上了星空,她的記憶裏,那晚是疼的,特別特別疼,但不是人們理解的那種疼,而是——頭疼。

因為蕭祁墨被她拖著到處滾,傷口蹦了,背上的血像開閘一樣流出來,草地上到處黏糊糊的,摸著他背上那些傷,她的心居然疼了起來。

她終是在最後關頭找回自己殘存的一抹人性,長長嘆出口氣,仰頭道:“你傷太重,不宜用力。對不起,真的是我的錯。”

於是鐘離思一揮手,卯足了勁一巴掌拍在自己後腦勺上——暈了。

所以她頭痛欲裂。

她倒是暈了,蕭祁墨卻是一身的火,只得仰頭對著月亮無奈一笑。他伸手輕輕捏了捏鐘離思那張欠揍的臉,又拉過長袍將那人蓋住,自己縱身跳進了那彎冰涼的河水中……



永順九年,四月,永順帝突然病逝,瑞親王蕭祁墨登基,改年號為不離。消息一經傳出,震驚天下,一則震驚他是怎麽當上皇帝的,二則震驚他取這個年號,既沒能彰顯出他才高八鬥的學士,又沒有半點深意。

離思聽到時,也覺得好笑,不離?這老十九跟誰不離。

這也是她當山大王的第四年,日子過得平淡無奇、索然無味。尤其是面具男留下一束金盞菊和一封信再也沒露過面後,她更是過得恍恍惚惚的,覺得人生無味到了極點。

至於那封信,鐘離思最開始擔心是什麽生離死別之類的,所以不敢看。後來沒等來心心念念的人想看時,卻找不到了!

她那四年一直躲在荊山從沒出去過,某日,她終是沒忍住喬裝打扮快馬加鞭趕去了長青皇城。

面具男曾在那裏救過她,離思冒死前去,心想能遇上也不一定。

這日她戴了個破鬥笠,帽檐拉得很低,身穿一身粗布麻衣,背著個破包袱,一路牽馬進城。

說來諷刺,昔日將軍府小姐,轉眼成了山野粗人,打馬過街,迎來不少異樣眼光,有嫌棄的,有好奇的。

公子闕在京城開了個店,叫妙讚,聽說玩的是文字把戲,生意好得飛起來。

她花了好半天才找到妙讚,卻花了好半天都沒能說服掌櫃的,最後還是使出殺手鐧,那掌櫃的才願意去通報。

閣樓一見,千秋闕整個人傻了,琴弦都差點被他拉斷,他說:“我不記得你有這麽寒顫。”

離思在他對面坐下,苦笑道:“亡命之徒,怎敢招搖過市。而今新帝繼位,說不定就等著抓我以震朝綱。”

公子闕為她斟茶:“他怕沒那功夫管你。”

這頭問:“何出此言?”

“初登大位,侄兒中多數比他大,而且頗有不服氣者,蕭氏一族正是窩裏反的關鍵期,這位新皇帝每天鬥智鬥勇,忙得焦頭爛額。加之趙太師把持朝綱這麽些年,朝中追隨他的人有一大堆。若是根除,會傷國體;若任由著不管,又會撲永順帝的後塵。所以蕭祁墨現在是腹背受敵,並不風光。”

公子闕分析道。

離思點頭表示讚許,她疑惑道:“有件事我一直好奇,當年都說我爹造反,鎮壓他的人是誰?”

公子闕皺眉道:“離思,其實……你在經歷滿門抄斬後,精神受到了嚴重地刺激,對於一些你認為不好的人和事,會主動忘記。當年鎮壓你爹的人,就是這位新帝,這個你不可能不記得的。”

鐘離思頭一疼,喝茶的杯子掉在地上,咬牙切齒道:“蕭祁墨,又是他。寫信讓我爹起兵的人是他,帶兵鎮壓的人還是他。好一個偽君子,我要殺了他,老子要宰了他。”

公子闕急了,忙按著她蠢蠢欲動的胳膊,“殺他?你去送死嗎?”

四年來,她沒有一刻這麽熱血沸騰過,茍延殘喘過了這麽些年,毫無價值。

她推翻了琴架,咬牙道:“不殺,我走了。”

“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必,孰輕孰重,我知道。”

“額,我再多問一句,他通常住在哪座宮殿?”

公子闕嘆了口氣:“一般是禦書房,出不來發信號,我安排人接你。”

他說罷給了離思一個火折子,她卻沒有接,若真出不來,死了也罷。

四年的孤苦無依,四年來她每日每夜都做著同樣的惡夢,全家老小在她面前人頭落地,那些夢就像一個個惡魔,時時刻刻提醒著她,鐘離一家究竟有多慘。

這麽久以來,為什麽她要將蕭祁墨鎮壓他爹這個線索忘得一幹二凈,她早該記得,早該將此人大卸八塊的。

皇宮她幾年前去過,依稀記得哪一塊的守衛比較薄弱。

她先是找了個客棧換了身夜行衣,準備了繩子匕首以及毒藥等物品。

待她穿戴完畢,發現窗戶開著,她轉身去拿包袱時,裏面少了一樣東西——紅面具。

事情太多了,亂做一團麻,離思頭頂傳出一陣巨痛,她抱頭蹲在地上亂撞,自己是病了嗎?還是出門的時候忘記帶了,她真的記不得了。

一路進宮,竟是暢通無阻,順利到她懷疑對方難道是在請君入甕?

夜黑風高的夜晚,她用繩子翻上了高墻,而後直奔禦書房。

走了半天,還是連個守衛都沒有,其實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或許已經中計了,可是不論成功與否,至少在死前,這個曾幾次三番都沒能得以一見的人,她想好好看看,這蕭祁墨究竟是何方神聖,三頭還是六臂,青面還是獠牙。

進入大殿,諾大的禦書房沒有燭光,有的只有自窗戶外射進去的淡淡月光。

殿中站了一個人,月光下那身龍袍再明顯不過,他背對離思負手而立,好像已經等她許久了。

“你便是蕭祁墨?”

他不說話,也不轉身,一動不動站在那裏。

十五六歲吵著嚷著要見的人,誰都想不到此生得以一見,竟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

殺他,那時鐘離思真的是鐵了心的,魚死網破,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她都不在乎。

“是你,你促成了我們全家被滿門抄斬的悲劇。我爹對你忠心耿耿,你卻設計害他……該死。”

鐘離思話才說到一半,手中匕首已插進了對方的背上!!!

淚水長飆,多年的委屈,多年的無奈,多年的顛沛,那一刻徹底爆發了。

奇怪的是,蕭祁墨沒有還手,他只是微微側身,避開了自己要害被刺中。鐘離思第一反應,定是愧疚,一定是愧疚。

“皇上,皇上你怎麽了?來人,快抓刺客。”

趙凝半夜三更在門外大喊,說是急那時快,黑壓壓的侍衛就要闖進來。

黑夜裏蕭祁墨一把拉起她,飛身進了暗道。裏面更是沒有半點光亮,她縱使再想看也看不見人。

漆黑的夜裏,離思同他過了兩招,根本不是他對手,三兩下就被那頭擒住了。

“蕭祁墨,你個王八蛋,狗皇帝,小人,我全家上下幾十條性命都栽在你說裏,偽君子。”

那頭:“……”

“你說話啊?心虛?”

“……”

被他抓著摸黑走出許久,鐘離思嚎了一路,嗓子都啞了,那狗皇帝從始至終都沒說過半句話。

本以為是必死的,不知他按了什麽機關,離思整個人去到了另一個地方,周圍是片開闊之地。

她再轉身,那人不知何時已經不知去向,像鬼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這大半夜的,鐘離思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能亂走。

不曾想運氣背到像踩了狗屎,沒走多久便遇上追兵,個個飛馬而來,那陣仗,插翅難飛。

她手心冷汗直冒,調頭就跑,即便這樣還是被發現了。

“在這裏,皇後令,亂箭射殺。”

鐘離思左躲右閃,大汗淋漓,亂石中奔跑,閃了腳,腿都差點摔斷。

箭如暴雨襲來,離思料定是必死的結果。趙凝,皇後?還真做了蕭祁墨的皇後,呵呵,一個狼心,一個狗肺,絕配。臨死前,她這般想著。

躺地上沒等來死亡,聽到的是廝殺聲,來人飛馬而來,所過之地皆無活口。

一如被斬那日,離思被他一把抓起來扔在馬背上。追兵被他不費吹灰之力就甩在了身後,轉眼便相去甚遠。

“是不是只有在我生死關頭,你才舍得出來?”

離思翻身起來,與他面對面而坐。

那頭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很用力的一個擁抱,嘞得她喘不過氣。

馬行良久,停在一彎河水前,月色很亮,能看清身後是一片花海。

面具男先跳下馬,轉身將離思抱了下來,他還想有下一步動作,離思用力將他推開。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出現在皇城附近?今日若你不給我個答覆,你我從此陌路兩立,我不會再來找你,永遠不會。”

離思沒有半分玩笑,幾乎是吼出來的。

面具男定定站了許久,他拉過離思的手,在她手心寫了一串字。

“愛你的人,日夜想你的人,想拼命護你周全的人,夠了嗎?”

四年了,從沒聽他表露過心意,以這種方式寫在她手掌心。那一瞬間,離思好想那些字成為永恒,如此這樣,她每次只要一擡手,便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些字——她有人愛,有人奮不顧身護,有人思念。

沒出息的淚水奪眶而出,她主動撲向他的懷抱,正想伸手摟他,男人卻先捏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讓她感受著那顆跳動的心。

“我殺了蕭祁墨,那個狗皇帝,以前我本覺得我爹造反,受到制裁罪有應得,可是我居然現在才想起是他帶兵鎮壓我爹的。這個人,真討厭,我見一次殺一次。”

面具男靜靜地聽著,握她的手更緊了。

離思一把鼻子一把淚,哭得蕩氣回腸,“這大半年你去哪裏了,為何不去找我?你是不是個殺手,你主人管得嚴,所以你才不能去找我。而且像你們做殺手的,還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不能讓人看見你們的真容,帕遭到報覆,所以你才不讓我看的是麽?”

原本還明亮的月色忽然暗下來,在接著它便躲進了雲層裏。

那廂解了面具,拖起離思的臉,一遍又一遍地吻著,直到將她淚水吻幹。

她那夜很配合,本就思念得緊,這下遇見,自然不會放過。

草叢很軟,花很香,夜很黑。他很溫柔,不像上次吃醋,弄壞了床和浴桶。

就是有一點,他不讓她碰他的背。

離思每每要抱他,他就有意無意地與她十指相扣,而後再將她兩手死死地按在地上……

後來周圍的草變平了,硌得慌,他便將她抱起來……

若是覺得熱,就都跳進那彎河水裏,那樣放肆的,沈迷的,留念的,不舍的夜晚。讓人心曠神怡,讓人如癡如醉,讓人難舍難分。

伴著周圍蟋蟀的叫聲,離思的聲音被他如數吞進了自己喉嚨裏。從深夜到破曉,就連蟋蟀都吼不起了,他卻不見停,一次又一次地索取……

作者有話要說:  鐘離思:我特麽太難了……躲得過這世躲不過前世(狂笑)

感謝天使們,我不吝嗇,有多少更多少給你們看,5600的肥章。

跟著作者走,會有公之於眾、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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