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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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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湯,正好趕上廚師送了早點上來。這次是熱騰騰的中式早餐,小籠包黑米粥甜豆漿,配上兩碟精致的小菜,看起來頗為誘人。

咦,都是她愛吃的呢。本來牟穎因為宿醉頭疼並沒多少胃口,這會兒倒是精神一振,沖著廚師就樂了:“謝謝了a,看起來好有食欲啊。對了剛剛的醒酒湯也很不錯。”

a是個胖乎乎的中年女人,據說祖先混過一點中國血統,不過現在是完全看不出來了。她一臉驕傲地接受了牟穎的誇獎,然後笑著眨了眨眼:“我很高興你喜歡它們,不過親愛的,我今天並沒有做過醒酒湯喔。”

“……”牟穎僵在原地,筷子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腦子裏一時間像銹住了似的,幾乎快要無法思考。

那、這、湯、是、誰、做、的、啊……

她剛剛說了什麽來著?比不上……差火候……手生……

她懊惱得簡直想把自己扔進湯裏一起回鍋煮了!

哪還有心思吃飯,扔掉筷子趕緊去找她家大小姐道歉啊嚶嚶嚶!!!

找了半天,好容易才發現曾大小姐人在書房裏。她竟然又在接電話,聽起來也並沒有什麽正事,來來去去似乎都是互相祝祝新年好什麽的,但這電話一會兒一個,幾乎就沒怎麽停。

牟穎不敢打斷,只好在書房門口探頭探腦。曾以萱餘光瞥見個人影時不時晃蕩一下,也懶得理她,繼續言笑晏晏地講電話。

晾了她足有十分鐘,曾以萱才站起身,掛斷電話後,很幹脆地關了機。

牟穎蹭過去對著她笑,看起來小心翼翼的,很心虛的樣子。曾以萱原本也沒怎麽生氣,親自下廚也是因為牟穎醉酒的事多少有些內疚,自然不可能太跟她計較。何況她本是時隔五年才再一次親手燉湯,差點火候倒是也挺正常,牟穎不過是反應慢嘴巴快而已,宿醉的情況下還是挺好理解的。這會兒見牟穎巴巴地趕過來,看時間大約早飯也還沒吃,曾大小姐就算有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於是她也沒多說什麽,只道:“趕緊回去吃飯,十分鐘後出門。”

牟穎被她打了個岔,見大小姐沒有提剛才那湯的意思,心裏倒躊躇了一小會兒,又想道謝兼道歉,又怕弄巧成拙反倒讓曾大小姐下不來臺,頓了頓才問:“今天還去公司啊?”

元旦哎,新年哎,工作狂也不至於這樣吧……沒有周末也就算了,連元旦也……

再說這會兒看起來,曾以萱臉色並不好,似乎有些疲倦的樣子。想一想,昨天半夜吐的那幾次,曾大小姐好像都在旁邊等她來著……

牟穎有些擔心,不自覺加上一句:“要不還是休息一天吧,昨天不是沒睡好麽?”

曾以萱瞥她一眼,淡淡道:“沒事,今天不去公司。”

然後呢?去哪兒?見曾以萱顯然沒有給她解惑的意思,牟穎只好郁悶地跟在她身後,想問又不敢問。是錯覺麽?總感覺曾以萱好像情緒不高的樣子,或者說,心情不好?打電話的時候倒是挺精神,掛完電話怎麽就這樣了……

想了想沒想出什麽理由來,牟穎決定換個話題:“你吃過了麽?”早餐送上來便只有一人份,想來曾大小姐應該是之前就吃過了,但她還是想確認一下。

“嗯,吃過了。”曾以萱一轉身,直接上了樓。

牟穎楞在原地兩秒,悶悶地回餐廳吃早點。耽擱了這麽一會兒,黑米粥都已經不那麽熱了,嘗一口,溫溫的,完全失了滋味。她意興闌珊地一勺勺往嘴裏塞,心裏忍不住琢磨:難道她昨晚真的幹了什麽離譜的事兒?啊啊啊不會吧!

吃完早點,她匆匆忙忙出了餐廳,就見曾以萱正好下樓來。今兒她是一身黑,肅然挺拔,襯得人更顯盈透。牟穎頓了頓,忽然就明白了。

新年、清晨出門、一身黑衣、心情不好……她是要去祭拜她父親吧……

走過她身側,牟穎輕聲道:“我去換件衣服。”

曾以萱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車上一路沈默。氣氛低沈到塵埃裏。

牟穎想著自己匆匆離開沒能留下一句話的父親,心情也很低落。父親當時的車禍現場非常慘烈,頭部重創,救護車趕到時他已停止呼吸。按照她後來私下詢問得到的說法,按照父親的傷勢,那會兒他應該是撞擊瞬間已經失去意識,並沒有承受太多痛苦。這大約……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了吧……

曾以萱的父親曾明磊據報道是突發心梗而死。心梗……在失去意識之前好像還挺痛苦的……她側頭看看曾以萱,對方仍然如往常一樣閉著眼,面無表情,坐姿端正優雅。她忍不住嘆了口氣。甫一出聲她就自覺不妙,周圍環境太過安靜,她這一聲輕嘆好像非常明顯。糟糕了!怎麽辦?

正心慌呢,果然曾以萱睜開眼來,看了她一眼:“嘆什麽氣?”

牟穎大窘:“沒……沒什麽。”

阿和哥在前排笑出聲:“酒還沒醒吧,是不是頭疼?”

牟穎紅著臉搖頭:“還好還好,稍稍有一點而已。”

曾以萱橫她一眼,阿和忍俊不禁:“哎小萱,這是受你影響麽?”隨即學著牟穎剛剛的口吻道,“稍稍有一點而已,哈哈哈哈哈……”

這話的確是曾以萱常用來應付一眾親朋的。牟穎意識到這點,更加窘迫得要死,生怕曾大小姐也跟阿和似的笑話她。

曾以萱卻只笑了笑,並未出聲。

經過這麽一鬧,氣氛倒是松快了些。阿和開始跟牟穎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聊天,告訴她現在是在往北邊走,旁邊哪裏有好玩的地方什麽的。牟穎看出來他不過是想調節下氣氛,倒也正中下懷,兩個人七聊八聊嘻嘻哈哈,曾以萱卻一直沒怎麽說話。

牟穎看著擔心,又不知道怎麽安慰才好,好一會兒才大著膽子,試探性地伸手,握住了她垂在膝上的手。

她心下惴惴不安地等著她的反應,很怕曾大小姐會瞬間甩手翻臉――之前握手腕她都會避開的,而且今天看起來她心情真的很不好。但竟然……什麽都沒發生。

她依然閉著眼,沒有掙卻也沒有回握,就好像睡著了一般。

她的體溫比牟穎要略低一點,握在手中只覺得微微的涼。牟穎不敢亂動,也只是松松地握著,饒是如此,不一會兒掌心仍隱隱出了汗。

這麽膽大妄為地幹這件事,其實與風月無關。她只是忽然想要給她一點點安慰一點點陪伴。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曾以萱身邊一直人來人往,她卻總覺得她其實很孤獨……

溫熱的觸感順著對方的掌心傳到自己指尖,源源不斷。曾以萱閉著眼,沒有出聲。

每一次走在這條路上,她都會想起當年陸叔叔在父親書房裏對她講的那番話。

那時知道父親突然離世,她匆匆忙忙地連夜趕回京城,家裏公司都已亂作一團。母親哭到暈厥住進醫院,公司股價暴跌兩日不得已申請臨時停牌。

不過兩年而已,她離開不過兩年而已。一轉身,便已物是人非。

下了飛機,她甚至都來不及去醫院看母親,就被直接拉到了公司。那裏,公司臨時董事會正在召開……

拎著箱子進門,律師便開始宣讀遺囑。

她本以為父親會把一切委托給陸叔叔或是職業經理人――畢竟兩年前,父親曾經狠狠甩她耳光,曾經當眾怒吼:“有本事給我滾出去!出了這個門,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那時她轉身離開,便已心灰意冷,如果不是父親突發心梗,她根本不知道何時才會再踏入這個家門。

她以為父親再也不會原諒她,誰知父親竟在她走後一年,悄悄立了遺囑,甚至還在遺囑中聲明:不論她性向如何、是否結婚生子,他曾明磊去世以後,所有股份、財產、經營權均由獨女曾以萱繼承,其他人包括他的父母、妻子均不得幹涉。

要知道,正常來說一個人去世以後,法定第一順位繼承人可是包含父母、配~偶和子女的。曾明磊這個遺囑相當於把父母和妻子直接排除出局。

遺囑一公布,現場便是一片嘩然。傅浩然當場表示反對。陸長清當場表示力挺。兩派吵得死去活來。曾以萱卻只覺得茫然無措。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急,讓她非常沒有真實感。

父親待她一向嚴厲,但她知道那是為什麽。小時候她常聽到爺爺跟父親爭吵,無非就是說她是個女孩子,要父親再生個兒子。父親總是很生氣地回頂:“女孩子怎麽了?我女兒比那些臭小子優秀多了。”“就不生,我這輩子就這一個孩子,您別想著孫子了!”

母親心臟不好,當年生她已是千難萬難,再懷~孕恐怕會有生命危險。父親很愛母親,也不舍得她再經歷這般風險,任憑爺爺奶奶親戚朋友七勸八勸吵來吵去,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母親背著人也常掉著眼淚要她一定要爭氣。所以那些年,無論父親的要求有多嚴苛,她都從未懈怠過。

隨著年紀的增長,她一步步收獲越來越多的讚揚,父親的企業也越做越大,風言風語越來越少,爺爺奶奶漸漸也不吵了,只偶爾嘆息一聲:“小萱要是個男孩子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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