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真深深望她一眼，直腸子心性又犯了：“他做什麽已經做過，只是不承認而已，可你也莫要想歪曲事實，屆時君上在治你一個包庇之罪，柳同可就當真成了遺孤。”

以桐神色一震，忙低頭諾諾應了。

虞真站在前頭遠遠望見元亥所在的寒芮院，不動聲色嘆了口氣。

昆侖墟之北的五帝臺一應蒼茫荒涼，蕭然立在風裏望著繇血池畔結界處泛著紅光的一點裂縫，雖近夏日，池畔的風依然煞人，翎翊望著四方泛著血殺伐氣的高臺蹩眉輕聲道：“很長時日不見，這裏越發不像樣了。”

話音未落，宿天院遣派在此的仙官已然聽到消息迎了出來，俯身行禮：“小仙見過君上，翎公子。”

蕭然擡手示意他起身：“這幾日裏可有異樣？”

仙官額上皺紋微微加深了些，擡眼道：“自前些日子君上來過之後，繇血池倒還安生，只是那織魂燈有些愈發的不濟了，實在是…”他眉眼低垂，終還是說了實話，“當年天君高估了這盞死物，這東西雖說是至寶，怎麽能比得上我們小姐呢？”

語氣裏不由得帶了些隱忍的憤懣。

蕭然面上看不出是何情緒，暗繡龍紋的霜白錦袍被夾著沙的風吹起一角，顯得有些孤清：“若她還在…”他忽而別開眼去，“無妨，她不在，有我頂著，況且，她總會回來，你只安心做你的。”

仙官一雙眸子裏的擔憂之色漸漸褪去，覆拱手應了：“小仙只聽君上的。”

翎翊教他下去了，轉頭向蕭然：“當年小四攬下罪名，可五帝臺的事，始終是樁懸案，現下又出了後患，你打算如何做？”

蕭然掐指算了算，他這些年一直沒停過修繕子溪竺胥和折雍三人的魂魄，想來再待個千兒八百年便能使他們醒過來，眸間一片了然：“只待以桐了了元亥這樁事。”

言罷飛身上了結界上方，掌心化出霞色般的光暈，將結界加固了幾分，翎翊正在下邊等著，身後突然響起虞真的聲音：“翎公子，元亥說，想要見君上一面。”

翎翊微微一怔，輕笑一聲：“蕭兄弟神算子，說什麽來什麽。”

寒芮院裏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唯有沈悶間輕輕冒出來兩聲忍不住的嗚咽，房中一片狼藉，能砸的全砸了個遍，以桐抱著柳同坐在竹椅上兩眼通紅，元亥面上一分血色也無，半邊面具勉強遮住他幾分難堪，蕭然一行人剛進門便聽到一聲近乎崩潰的厲吼：“我不信，你們都騙我！”

虞真看到屋裏陳設的慘狀倒抽了一口涼氣：“破壞力真強啊。”

元亥雙目赤紅，拳頭上青筋盡顯，腦海裏以桐對他說的話向刀子似的一遍遍在腦海裏劃過，靈臺中一片血紅。

她說，我是你娘親。

她說，自己的父親當年確然背叛仙族，是翎神君救了他們三人的命。

她說，她上一世見過他，在大虞的醉花樓裏，他當時提著洛音，扔到她腳下兩個金踝子。

元亥面色由白漸青，終於支撐不住屈膝到地上，狠狠捂住了頭。

當年是竺仁告訴他，翎神君濫用職權，為了掩蓋自己的罪孽才將自己一家送上去頂罪，他才會恨翎家入骨，可他恨了這麽長時間，報覆到如此地步，今日自己的親生母親卻告訴自己，這全是假的，假的如此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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