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然眼前有些發黑，與黎若因十指相扣，額上沁出一層薄汗，察覺到黎若因的手與自己有抽離之勢，猛然加重了力氣，朝下喝道：“別放手！”

黎若因一怔，艱難擡起眼與他對視，輕輕吐出一句：“你怎麽來了？”

修然沒大能聽得清，黎若因突然提高了聲音：“若只你自己一個人，還能上去的，何必因著我喪命。”

她不想再看到下一個阿蕓了。

修然心中倏地漫上來一股怒氣，往常清淺的面容突然變了一副神色，惡狠狠吼道：“那你留我一個人活著有什麽意思？”

扣著崖邊青石的手指已然滲出了血，修然試著提了提拽著黎若因的那只手，崖邊的青石突然往下松動了幾下，後頸不由冒出一層冷汗，黎若因察覺到兩人皆往下墜了幾分，不斷掙紮著想脫開他的手，聽到他泛著怒氣的一聲厲喝都動作一下頓在原地，不可置信似的道：“你說什麽？”

天上陰雲沈沈壓下來，憋悶的教人喘不上氣，好像下一刻就要有滂沱大雨傾盆而至，黎若因白皙的面容上閃過一道劃破雲層的光，原本受驚的臉轉瞬又添了幾分驚懼，崖上的那塊石頭已經被兩個人的重量拉的突了出來，修然自知此次恐怕是躲不過去了，幹脆垂下了眼瞼，懊喪似的道：“小僧知道，從不是姑娘對我動情，而是小僧喜歡上了姑娘，才使姑娘產生了妄動情愫的錯覺，興許是因著小僧，你才走到了這一步。”

遠處隱約響起雷聲，黎若因驚懼間沒大能聽得清他說什麽，只覺得胳膊要被修然生生扯斷，又恍惚聽他繼續道：“我害得你走到這一步，你怨也好恨也好，可無論怎樣我都是要陪著你的。”

黎若因眸子裏突然蒙上一層水霧，拽著自己的人的身形也隱隱綽綽分不清楚了，身影重疊間，竟恍惚與夢中清冷男子的模樣重合，楞楞道：“不是這樣的。”

原來臨死前才驚覺，自己的心上人，只在夢裏出現過。

青石與整座高崖的相交點只剩了一個角，兩人一瞬的沈默間，一道驚雷從天邊呼嘯而至，哢嚓一聲巨響，青石隨著修然流血的手與山崖脫離，劃出一道直直的長線往崖底墜了下去。

三天後黎府傳出消息，謝氏突染惡疾，不治而亡。本要上京擔任潤文之職的修然，兩天前也銷聲匿跡，伽和寺闔寺去尋，未果。

業州城內一應人聲熙攘，伽和寺裏一應香火鼎盛，黎府中的黎夫人只以為自己的女兒執意出家修行，現已不知成了哪個佛庵的師太，法號為何，只養著腹中之子安心待產，黎府還是那個黎府，業州還是那個業州，不過寥寥少了數人，一如東海裏精衛投下的石子，一個浪花打過來，像什麽都未發生過一般。

三日前的蕓央殿裏倒不尋常，宮汎離絞盡腦汁熬了幾個時辰，才把元亥的母親以桐做紅繡那一世對翎翊那個風流浪子的記憶給抹幹凈，免得待她醒來見著這個比自己差了整整一個輩分兒的舊情人尷尬，心裏憋著氣且醋意上湧，剛和翎翊打了一架，地宮裏安頓以桐仙魂的蕭然剛放下手去，心口一陣更似一陣的絞痛傳來，元神撕裂般的痛楚險些壓的他喘不上氣，攥緊了手指起身去了幽冥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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