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護院點頭應過，接過藥方和銀子走出了別院。

黎若因心下不大痛快，抻抻雙臂回了自個兒廂房。

阿蕓望著自家平時活蹦亂跳的小姐憂心的湊上前去：“小姐，你沒事罷？”黎若因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面，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笑笑道：“沒事，我沒法出去，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你起來去街上買幾件…”‘男子穿的衣服’幾個字在嘴邊徘徊幾圈又咽了下去，她的名聲已經受損了，不能再連累阿蕓，接著道，“罷了，你明早兒上和父親派來的幾個護院說，師傅的僧衣皆被血汙了，叫他們買幾套衣服回來。”

阿蕓訥訥應了，跑到榻邊去收拾被子，嘟噥道：“這出院子太舊了，下人們也不盡心打理，只有兩間可住的廂房，又給那和尚師傅騰出來一間，只能委屈小姐和奴婢擠一間房了。”

黎若因正望著窗外楞楞發呆，聽見她這一聲，含混應了一聲：“啊，好。”

伽和寺裏禪房內燈火劈啪兩聲，恍惚了挑燈夜讀的修然的眼，倏地一陣涼風將窗扇吹開，攜卷進幾朵雪花。

修然伸手捉住幾朵捧在手心，蓬松的雪花頃刻便化沒了，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憨厚的師弟拍打拍打身上的落雪，糾結著眉毛道：“今年的雨雪格外多呢，方才遇到方丈，托我給師兄您帶話來，明日到山下施粥，屆時要師兄主持大局，還需小心著，別磕著跌著了。”

修然眉眼淡淡，將經卷翻過一頁：“好。”

天雪路滑，翌日一早待天大明了，修然才敢帶著一眾師弟下山施粥，業州城雖繁華，食不果腹捉襟見肘的人仍然不少，天子腳下上京城中仍有不少鰥寡孤獨，更遑論小小業州一隅，蜿蜒路上互相扶著的，拄著拐棍的衣衫破舊的人們哀聲嘆氣來到首岐山下，情景全映到修然眼中，驀然教他覺得很無力。

“修然師傅！”人群中傳出一聲長長的嗓音，修然擡起眼，遙遙望見路上人影幢幢，一個下人打扮的夥計掂著腳穿過人流挨到他跟前，行了一禮道：“您可是修然師傅麽？”

修然眉眼舒展習慣性的雙手合十：“便是小僧，施主有何貴幹？”

夥計面上仍帶著笑，眼睛卻在他仍包紮著的右手上停留片刻，才道：“小的是黎府中人，初過臘八，我們老爺教小的來給貴寺添些香油錢。”說著從袖袋裏掏出一個錢袋遞到修然面前，沈甸甸的。

修然鄭重回拜：“小僧代伽和寺謝過黎施主。”言罷接過回手遞給身後師弟：“去交給主持罷。”

夥計眨眨眼，片刻又道：“還有一事。”

修然面上和煦：“施主請講。”

夥計組織了半晌語言：“我們老爺說，府中小姐明年便及笄了，您也曉得，我們小姐是有佛緣之人，屆時請您待小姐及笄禮畢後為小姐講經解惑，可好？”

修然身後的小和尚有些莫名，不由蹩了蹩眉，女子及笄並沒有這等規矩，奈何黎太守前腳捐了香火錢，後腳便拈起這樁事，實在讓人無法回絕。

修然道沒覺得有什麽，況且是與黎若因講經，這幾日她在黎府的境遇大約不大好，能借此機會看看她自己倒也放心，便應了下來：“自然是好的，屆時小僧一定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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