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蕓反應過來，冷笑一聲：“怕是你不敢去救人，才逼著小姐親自駕車將人送去就醫的罷？怎麽卻說小姐搶了你的馬車？若我不是我，換了老爺，你也要這麽跟老爺說麽？”言罷甩袖就要往外走，心裏實則暗暗叫苦，我的好小姐喲，怎麽又和和尚糾纏起來了。

剛趕到院門前，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傳來，身後亦步亦趨跟著的車夫哀嚎一聲，蹲了下去不敢擡眼。

黎若因攙著和尚擡眼見到阿蕓，訝然中帶了些喜色，招呼道：“快來搭把手，將這人扶進屋裏。”

阿蕓忙迎上去，黎若因騰出手抹一把額上汗珠，沖不敢睜眼的車夫道：“我回來了，你可以去覆命了罷。”

阿蕓心下泛起幾分涼意，府裏這麽起子人實在惹人不快，其實…小姐搬出來也不是什麽壞事。

車夫如獲特赦的牽著馬車跑出院子，黎若因淡淡瞥他一眼，回頭沖阿蕓做委屈狀：“你家小姐被貶謫了。”

阿蕓架著和尚的一條胳膊寬慰笑笑：“小姐莫慌，有阿蕓陪著你。”黎若因面上有些落寞之色，很快又振作起來：“今兒個我從府裏順來一罐兒臘八蒜，也省的你成日裏念叨。”身旁的和尚手指突然輕輕動了動，黎若因恍然回神，連忙踱步到榻邊，窗外微有涼風吹過，帶累的窗扇吱嘎一聲響。

小樹林的陡坡下，白發飄飄的道士拂塵一揚，嶙峋尖利的石頭上血跡盡散，背後驀然想起溫婉的一聲：“妹妹演的好像，姐姐可開眼了。”

寬大的道袍隨風飄蕩，漸漸變了顏色，青絲擾擾華簪翠環，妝點成一個端莊美人。

竺仁走上前笑道：“妹妹這兩天可受累了，隨我到華光喝杯茶罷。”

淑允眉眼卻有些低落之色，半晌才道：“仁姐姐，你真覺得我演得毫無破綻麽？”

竺仁面上笑意不增不減，握著她的手卻加大了幾分力度，鼓勵似的道：“當真。我們只待黎若因及笄當日稍稍點火，離妹妹的心願可不又近了一步？”

淑允垂下眸子：“姐姐誇讚我，我本應該開心的。”竺仁娥眉微不可察的挑了挑：“可妹妹這樣說，是不開心麽？”

淑允輕輕嘆了一口氣：“我這幾天化為道士，做的並非我自己，卻絲毫沒感覺到異樣，不知是姐姐口中所說的厲害，還是我本身就是帶著面具過活的人。”這麽些年，她一直生活在端莊淑雅的模子裏，幾乎自己也被騙了過去，漸漸變得圓滑了，什麽模子都能承的下她自己，以至於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竺仁面色一凝，很快便掩飾了過去，毫無破綻的笑道：“我們要好好活著，就得偶爾用一用面具來保護自己，何況，”她鄭重捏著淑允的手，“妹妹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事妹妹要成為蕭君上的人，屆時成了八荒帝後，自然便能摘下面具，做回最想做的人。”

蕭然…八荒帝後…

淑允的手漸漸收緊了，猶豫之色很快褪去，下巴微昂語氣堅定道：“姐姐說得對。”

竺仁湊到她耳邊，輕柔嗓音不由得帶了幾分蠱惑的意味，可暗暗為自己打氣的淑允並未聽出來，由著她輕聲啟唇：“如此，除了翎卿音這個最大的障礙，妹妹還怕什麽呢？”

石頭上殘留的淡淡血腥味兒悄無聲息的散去，淑允眼睛閃過一抹些許迫切的光，才覺得忙活了大半天有些口幹舌燥了，隨竺仁一同上了華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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