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因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小丫鬟沈默半晌，終於同情道：“府裏來的人說，夫人需安靜保胎，是以在孩子降生前，小姐便不要回府了。”

面前的人楞了楞，抓著阿蕓的手一松：“誒？”她還想回府看看母親的。

興許父親還在生自己的氣，不願看見自己罷。

黎若因別開眼：“這樣啊，那我豈不是能在伽和寺再待大半年？”她輕笑兩聲，“這樣也好。”

阿蕓無力垂首：“小姐若不是護著我，也不至於和老爺弄的這麽僵。”黎若因眉稍一挑，笑笑道：“不關你的事，見不到府裏那起子人，本小姐樂得自在。”

況且這十來天裏她過的蠻悠閑，佛經讀不順了便去問修然，心裏不高興了便去拜菩薩，晚上睡不著了就拉著阿蕓胡扯，沒人拘著磨繡活，這才是好日子哩。

悠閑自在的日子過了幾近三個月，首岐山上迎來了第一場大雪。

阿蕓推開門哈了口氣搓著手笑道：“小姐不是最盼著下雪麽，過來看看，瑞雪兆豐年呢。”黎若因捧著經卷沒出聲。

阿蕓一楞，狐疑扭頭望去，卻在平日裏樂呵呵的小姐臉上踅摸到了一絲落寞。

她悄悄走過去搖搖黎若因瘦削的肩：“小姐？”黎若因恍然回神，經卷險些掉在地上，別開眼道：“啊，瑞雪兆豐年，好兆頭。”

小丫鬟心思纖細，聽到豐年二字猜到十之八九，曉得她應是到了年下，有些想家了，溫聲寬慰：“再待幾天，夫人肯定會派人來接小姐回府的。”黎若因哐一聲靠在椅背上扼腕長嘆：“年裏人多口雜手忙腳亂的，我又愛蹦跶，母親懷著孩子，我自己都難得放心嘞。”阿蕓不以為然，掰著手指頭：“怎麽會，大日子小姐是必須要回去的，過年，還有明年及笄之禮。”

黎若因聽到及笄二字心頭一陣發怵，繼而回想起自己的大作，直接從椅子上栽了下去。

她揉著額頭上李子似的血包悶悶呆了兩天，驀然想起，明日便是臘八了，眼前直冒出濃稠的臘八粥和綠瑩瑩的臘八蒜來，思家之情愈加惆悵，不由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日頭昨日才冒出來，漫山還是耀眼的白，稍有曬融了的雪泛著耀眼的光，黎若因唇角忽而攢出幾分笑意，心頭趣味湧現，如今這境況，很適合滾個雪球嘛。

她將手搭在眉骨處望一望，唔呀，西南方向青石板路蜿蜒漫長寂寥無人，鋪的又平坦，豈不正正好。

女子摩拳擦掌拾裙而上，絲毫沒考慮到這條來歷不明的路通向何方，枯枝上寒鴉嘎的叫了一聲，撲棱棱飛遠了，似是大片宣紙上不小心抖落的幾滴墨點。

黎若因呼啦啦滾著雪球，不曉得過了多久，雪球越滾越高，她一雙手凍得通紅卻恍若未覺，緩緩往前推著，一雙眼落在雪地上順路走過，悠悠出了神。

黎若因完全沈浸在茫茫雪色裏，雪球滾過一層雪，路上印下一溜腳印，周圍寂靜無聲，教她覺得滋味甚妙，愈加拔不出神思來，神游天外之時，背後卻猛地響起一聲怒喝：“黎若因！”

黎若因悚然一驚，腳下狠狠一滑，大半個人的雪球哐當垮了下去，沒了雪球的遮擋，她看清眼前景物瞳孔狠狠一縮，實則她眼前空無一物——路盡頭竟是百丈高的絕壁斷崖，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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