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蕓垂首立在她身旁，暗讚了一身好，她的小姐果然不是尋常小姐，能把這十六個字在自己親爹跟前說的臉不紅心不跳，不是問心無愧，便是臉皮厚的沒邊兒，她小姐如此出類拔萃，自然站的是問心無愧四個字。

然則在黎若因內心裏，臉皮厚才是第一要義。

謝氏這一個下跪的動作艱難維持了許久，黎太守卻絲毫不見要她起身的樣子，不由得心裏發虛，府裏那麽些個流言確然是她捕風捉影放出去的，可三人成虎，黎太守如此保守規矩的一個人十之七八便信了，黎若因十四五歲的一個小丫頭十有八九便怕了，屆時便能踩著黎若因把自己兒子往上托一托，可兩個人這是什麽反應？

黎若因察覺到謝姨娘眼中懼色，又軟軟添上一句：“父親公務繁忙，更何況家裏又有那麽多張嘴等著吃飯，啊，吃飯還不夠，還要管著他們吃飽了不能瞎說話，真真是累的緊。”

黎太守正襟危坐：“知女莫若父，為父曉得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也能體諒為父的苦楚便好，這個府裏，腌臜事確然多了些，若壞了你的心性可怎麽好。”

眼風瞟到下跪的人跟前，謝姨娘的臉刷的白了下去，唯唯道：“老爺恕罪，妾身再不敢人雲亦雲了…”

黎太守揉揉眉心站起身往外走：“若只是人雲亦雲，不是始作俑者便好。”不鹹不淡一句話說的她腿下一軟，幸而黎太守已然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並未看到她如此反應。

黎若因心裏偷笑，還是軟聲道：“若因的事真是勞姨娘費心了，快起來罷，別累著了。”謝姨娘好容易藏下去的憤恨之色被她幾個字又挑了起來，牙齒咬的擱楞擱楞響，撐著站起身：“謝小姐。”

黎若因覺得無趣，起身拂袖回了房。

阿蕓一路上偷著樂，黎若因淡淡道：“我還以為父親會鬧著將我沈了塘呢，竟然這麽容易，這事兒就過去了，他成日不在家，現下如此信我，讓人感動，”她情真意切的嘟囔著，突然停下步子，“哎呀！”

阿蕓撞在她背上，揉著額頭道：“怎麽了？”

“光想著讓姨娘吃癟，正經事兒給忘了！”黎若因轉身往回走，一路拐過彎彎繞繞的回廊到黎太守書房前，剛響敲門卻聽見一陣人聲。

“阿因自請去佛堂麽，這是好事。”“老爺也這麽想便好了，府裏規矩到底制不住這孩子，她能有這份心思很難得。”還是母親最向著她啊，黎若因趴在窗縫上，心底軟軟。

“嗯，這次的事多虧你早些與我說，不然我若信了，非得把她送去出家不行，官宦人家明裏暗裏見不得人的事數都數不清，我倒真怕把這孩子帶壞了，況且…”人聲一頓，“以她的性子，我總覺得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去佛堂收拾收拾心思也好。”

黎若因的手沒來由一抖，額間紅蓮皺起幾道紋路，出格的事？什麽算是出格的事？她的心思要是收拾的不出格了，還會不會如此真心誠意的想住到伽和寺去？

窗戶啪嗒一聲響，黎太守猛然擡眼：“誰？”

黎若因恍然回神，推門拜道：“想必母親已經跟父親說過，那兩身素凈衣裳也做好了，女兒特來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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