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蘭驚呼一聲，去攔時已經來不及，銳利無比的釵尾朝洛音的面容飛刺而去，眼見就要見血入肉，洛音卻絲毫不見躲避之色，眸間墨色深沈定定望著老人，釵尖緊貼著她面上的肌膚險險停住，傳來老人一聲喑啞的笑：“姑娘為何不躲？”

洛音眼睫微眨，泠泠嗓音波瀾不驚：“師傅興許是想幫洛音脫離苦海，洛音為何要躲？”老人開懷笑起來，貼在她臉上的釵子忽而落下了：“姑娘也知道，這副皮囊於姑娘而言是苦海？可姑娘想岔了，苦海漫無邊，豈有回頭之際？老朽沒那個本事，也不想替姑娘了結了這苦海。”

他回身打開木盒，陰暗的屋子霎時被照亮幾分，盒子裏珠光閃閃，洛音望著盒中之飾，滿目琳瑯，皆是心血累積。

老人笑道：“依老朽看，姑娘青絲似緞，可多選幾支發釵簪子，屆時會很合姑娘心意。”洛音挑出一枝並蒂蓮海棠修翅玉鸞金釵，端詳著釵尾銳利釵尖垂眸斂眉：“是呢，洛音方才已經見識過了。”

空蘭蹩眉，這兩個人說話怎麽怪怪的，莫名其妙。

洛音挑了幾副發飾護甲，帶著空蘭欲離開時忽而聽老人挽留道：“那位姑娘，可聽老朽一言？”空蘭轉過頭：“您是在叫我？”

老人弓著腰笑意深深：“正是。老朽孤單數十年，做起活來愈加力不從心了，想找個幫手，不知姑娘可否留在這兒，給老朽就個幫襯。”

空蘭以為自己聽錯了，皺眉啊了一聲。洛音挑眉，這師傅會讀心術不成？她先前出來時便已經和紅繡說好，空蘭臉上帶疤，在醉花樓只能是個小丫鬟，倒不如將她帶到繡坊做事，後半輩子也算有些著落，她好不容易說通紅繡，拿銀子將空蘭的賣身契贖了出來，正要待她去繡坊，這裏開口就來要人了？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洛音心裏兜轉片刻，在繡坊終究受人控制，且之後她無法再護著空蘭，老師傅高深莫測不問世事，卻像空蘭更安全的歸屬。

老人目光轉向洛音：“音姑娘，你可信老朽？”沈默在三人之間散開，許久過後，洛音從袖中抽出那張薄薄的賣身契沈聲道：“信。”

空蘭猛地睜大眼睛：“姑娘，這不是我的…”洛音端過案上將滅的燭臺：“是，不過很快就沒有了。”言罷不由分說將它丟在燭上。微弱的火苗撲的一聲散出活波的光，恍若重生，轉瞬間將那張紙焚滅殆盡。

空蘭呆呆的，似是還未從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反映過來，洛音轉身對老人道：“還麻煩師傅，好好照顧她。”空蘭驀地抓住她的手：“音姑娘，您要把空蘭丟在這兒？”

洛音指指蠟油中浸透的紙灰：“你已是自由身，跟著師傅學門手藝，以後的路，自然能靠自己走下去。”“那音姑娘你…”她笑著打斷空蘭，“你不必操心我了，我自有主張。”言罷自己往門外走去。

空蘭想跟上時被老人一把攔住：“姑娘莫要出門了，不然跟著你們的護院可還允你再進老朽的門麽？”

烏漆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洛音戴上面紗從容走出去，獨自行一段路後身後果然有人跟上來：“姑娘，與你同行的那個丫鬟呢？”

洛音的聲音冰冷的駭人：“怎麽，你們出來是護我的，還是護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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