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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跡罕至,怎會有小孩兒呢?”蕭然凝眸,淡淡沈聲:“在那邊。”我拍拍手上沾的碎葉:“走。”說著化成顆紅星子尋了上去。

身後冷不丁被戳了一下,回眸卻沒看到什麽,才曉得蕭然拈的個隱身的決兒,放下心來靠在樹枝上噤聲聽著動靜。

果然不遠處傳來奶聲奶氣的一聲:“哥哥,我在這呢!”我隱約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悄悄繞過枝幹無聲朝聲音發出的地方望去。

這一看不要緊。

蕭然密語傳音給我:“你可認識?”我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事實就擺在眼前,是五帝臺的仙侍和閬風那個從凡界飛升來的小仙童。可兩人若真是能擺的上面兒的親兄弟,見個面又何必如此偷偷摸摸?

仙侍看著小仙童的眼睛盡是憐惜和寵溺,與平日裏的冷硬模樣何止迥然二字了得,此時正俯身揉著小仙童的腦袋愛憐道:“若小同還有什麽想吃的,哥哥下次給你送來。”小仙童滿眼都是小星星,拍著肉肉的小手笑道:“只要哥哥常來看小同,小同就開心了,開心了,肚子就飽啦。”仙侍笑的十二分暖人:“好,哥哥一定常來。”

一對兄弟其樂融融的場景看的我心肝兒都要化了,正哀嘆我三哥和世事無奈,驀地又聽見仙侍輕聲囑咐小仙童:“哥哥來過的事可不要告訴別人哦,不然下次他們就不讓哥哥來了。”小仙童鄭重點頭,目不轉睛的看著仙侍離開,才蹬蹬蹬離開了林子。

我變回人身落到樹下凝眉疑惑道:“閬風並沒有不許家裏人探親的規矩罷?仙侍與他...”蕭然化出身形:“應是親兄弟,卻又說不通。”

迷途不知返(二)

“怎麽?興許只是機緣,兩人才以兄弟相稱。”

蕭然拉起我的手邊走邊道:“若說小仙童是半路成仙,與生俱來的仙根無法解釋。況且仙侍本非善人。”我點點頭,後一句竊以為說的不錯。

兩人趕得可巧,到的閬風時子溪他們正在用膳。我瞅著面前白花花的米飯一陣感慨:“小爺自從離開了宿天院,就沒吃過一頓正經飯,今日可是托了閬風的福。”子溪噗嗤一聲笑出來:“蕭師兄都沒說什麽,就你還小爺呢。”

蕭然無聲拿簽子挑出螺螄肉遞到我碗裏,子溪撞我一撞:“行啊你,這麽利索就把美人師兄抱回家了?”我瞪她一眼,扯開了話題:“你還記不記得上次帶我來找你的那個小仙童...就是那個提著只小水桶,腦袋上總兩只小發髻,眼睛烏黑提溜圓兒的那個小童子...哦,有人喚他小同...”

子溪拈著筷子仔細想了兩遭兒,終於回過神來:“你說柳同罷?閬風這幾年進來的仙童雖多,這個我卻是記得的,約摸兩年前從凡界得以飛升,還是你們天族華光府的公主親自送過來的。”我手中瓷勺險些掉在地上:“你你你你說啥?華光的公主?哪個公主?”“這我哪知道,就遠遠的看了一眼,竺胥我雖認得,可她姐妹倆我也分不清啊。”“...”

席中從子溪不太著調兒的幾句話裏我大抵猜出了幾分,這個喚作柳同的仙童為人時身世挺淒苦,只有太公太婆照顧著,也一個接一個的去了,有幸哪個仙人下界碰見這苦命的娃娃,說是有慧根,歷渡一番竟還順利帶上了天來,天君卻未給定階品,便機緣巧合來了閬風,也是一段緣分。

子溪舀一碗魚湯嘆道:“你說這天君也真是,連個階品都舍不得定了。小柳同也是可憐見兒的。”我不以為然:“不過動動嘴皮子的功夫,三十六重天的大佬,如何就這麽小家子氣了?”

蕭然用完膳放下銀箸,不發一語。

回到五帝臺時日頭有些偏西。仙侍站在路邊面色陰沈不定:“這一天小姐去哪了?”我剛想開口,蕭然已上前一步:“某初來五帝臺,勞翎守司前迎了。”仙侍卻不見有什麽動作,倒是三哥不知從哪冒出來拱手道:“呦,這不是蕭將軍麽?在下這廂見過,有失遠迎。”言罷還真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又擡頭沖我笑道:“守司想必事務繁忙,沒來得及通知翊,豈不教我失禮?”

我面上險些撐不住笑出來,這廂打官腔打的還甚圓滑,夠意思。

果然他面上疑惑道:“仙侍怎的還幹站著?蕭將軍是天君欽派的平荒中叛亂的首將,一介仙侍,怎能如此不知禮數?”我暗暗咬唇提醒自己,別笑,憋住了,這兄長還是很會疼人的,不枉稱一聲哥。

仙侍突然眸光閃爍,面上雖仍硬著,還是照著禮拱手低頭道:“在下不知是蕭將軍,莫要見怪。”蕭然心安理得受了,淡淡道:“這是無妨,只是不知仙侍昨夜是不在麽?某記得提前知會了五帝臺的。”我心裏訝然,蕭然這信口胡謅找人茬的功夫竟做的和三哥一般行雲流水,令人欽佩。

仙侍似是沒料到他這麽問,沈默半晌才道:“在下無論做什麽,總是為著五帝臺,不足為外人言。”

迷途不知返(三)

蕭然面上一派平淡,似不欲在與他虛與委蛇:“行了,下去罷。”氣勢卻十分迫人,壓得我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三哥負手嗤道:“真是搞不懂,是覺得小四好欺負,還是本身就這副臭脾氣,甚是討厭。你這守司,做的也太憋屈了。”我攤攤手:“待什麽時候我的本事能撐得住我的位子,才算真的不窩囊了。”

三哥擺擺手道:“走了,吃飯去。”我笑的嘿嘿嘿嘿:“閬風管飯,白米飯鮮魚湯辣炒螺螄。”“...”

蕭然他在身後沖我輕聲道:“你若不習慣,我便買了零嘴兒與你時常備著。”我心裏軟軟的,思慮了半晌還是忍痛回絕:“不必,且不說沒有功夫,多嘗些苦水也是應該的,這叫憶苦思甜...不對,思甜憶苦...”我掰著手指頭,似乎還是不對,蕭然低頭嘆口氣,拽著我回了房。

三哥又不見了,蕭然囑咐我不要亂跑之後也消失在了夜裏,我研著朱砂叼著筆頭準備處理完文案便歇下時,折雍突然推門進來,年久失修的兩扇木頭門吱嘎一聲,唬了我一跳:“折雍哥?有事嗎?”他自己拉了椅子坐下遞給我一包東西:“沒什麽事,只是今日出去得了些好茶,想著拿來與你。”果然有茶香滲過紙包漫上鼻息,我放下筆驚喜道:“當真麽?終於不用再喝白水了,卿音謝過。”

折雍擺手溫和笑了:“和我說什麽謝不謝。”許久沒沾茶水,一時掂在手裏有些心癢難耐,不由站起身道:“我現在去泡兩杯。”折雍和煦向我:“去罷。”

奈何這裏只有黑釉粗瓷碗,只好將就,幸而茶是好茶,茶水映著燭光好似瑩瑩碧璽,我小心押一口,隨便扯了個話題:“折雍哥今日怎麽想起來出去了?”

“你走的這段時間裏五帝臺常有腹蟲出沒,可你曉得,這東西在八荒的一些山裏遍地都是,它們既不傷人,我們也不能違了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意,然而這些腹蟲現身五帝臺,總歸不太和常理,我今日得了空,便尋了一只來察看察看,順便去昆侖尋了些清茶來。”

我的心突然揪起來:“那些腹蟲可有什麽問題麽?”折雍放下碗搖頭道:“本身沒有,卻像是有人故意引到這裏來。”我不覺擰眉:“腹蟲既不精明,傷害也很小,引到五帝臺這種煞氣迫人的地界兒,可是活不長久的,有什麽用呢?”

迷途不知返(四)

折雍沈吟片刻放下瓷碗:“若以腹蟲為眼,何如?”我摩裟著碗沿,輕輕點點頭。

翌日辰時,蕭然兄回來了。

我正和折雍用著早膳,隨手遞給他一塊窩窩頭:“都學會夜不歸宿了,去哪了?”他邊吃邊道:“既是夜不歸宿,當然擺不上臺面兒,如何告與你。”“...你不是闖了哪家姑娘的閨房罷?”蕭然挑眉:“若你算得上是個姑娘,我還真進過幾次閨房。”

桌邊折雍剛喝下一口湯,聽得這一句險些嗆出來,我臉上騰地燒起來,狠狠瞪他一眼:“胡說什麽你。”那廂心安理得安安靜靜等我用完膳,拉起我便要往外走,我摸不著頭腦,拽住他道:“你且等會兒,昨天夜裏折雍哥尋來些好茶,我泡與你一杯...呃,一碗。”他涼涼瞟我一眼:“不必,我喝白水喝的很好。”“哎?”他拉著我的手驀地加大力度,一下將我從矮凳兒上拉起來,邊走邊道:“你也該學學,返璞歸真。”

我無力反抗,只好由他拽著走,費勁兒扭頭沖發楞的折雍道:“折雍哥你先吃著啊,別忘了...”話還沒說完已被那一位不知吃錯什麽藥的人拖出了房門。我終於掙開他的手,疑惑道:“你這是怎麽了?”他靠在樹上,淡淡道:“折雍哥,你叫的還挺親切。別忘了什麽?”

我撓撓腦袋:“別忘了給我三哥留兩個窩頭啊...”“...”

他神色稍有緩和,過來執了我的手道:“帶我去池畔看看。”我暗忖今日的蕭然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昨晚上受了什麽氣,說話才夾鉤帶刺兒的,還是不要惹他的好,試探著往外抽抽手道:“其實我在五帝臺迷不了路的,可以不必...”蕭然初和緩下來的眸色倏地覆有些冷起來,我越發不知哪裏出了岔子,只好乖乖閉上了嘴。

五帝臺周邊仍是一片蒼茫,倒還有幾片荒草頑強的紮了根,蕭然面上看不出絲毫起伏,一切還如往常一樣,只我手腕上的疤好像覆了蘇,隱隱作癢起來,不由得伸手去抓,蕭然察覺到我的異樣,低頭向我:“怎麽了?”我搖搖頭:“沒事,疤上有些癢罷了。”他扣著我的手指向腕上移去覆上傷疤,冰涼的溫度傳到腕間經脈裏,他緩聲道:“這樣好點嗎?”我抿唇嗯了一聲。

兩人飛身到半空,我靠著青銅欄靜靜望著他,半晌道:“發現什麽了嗎?”蕭然眸色難辨,正待繼續看下去,驀地有人在身後沈聲道:“蕭將軍,您來繇血池有何貴幹?”我聽得話語中有不快之意,蹩眉回過頭。

果然仙侍正在銅欄外將兩人望著。

我扶著銅欄的手力度加重了幾分,開口道:“我帶蕭將軍來的,有什麽問題?”仙侍面上擺的不卑不亢,拱手道:“五帝臺認主且煞氣頗重,若是翎家之外的人來此,也理應是折雍公子。若非如此,傷了蕭將軍,可怎麽好?”

我面上一窒,這是什麽話,蕭然連外人都比不上的意思麽?

這席話說的我心裏十分窩火,不由脫口道:“元亥,你說話註意分寸,心裏最好也有分寸些。”這是我第一次直呼其名。

仙侍臉色微變,沈默在三人間散開,半晌他終於道:“在下失言。”

迷途不知返(五)

我不想再與他糾纏,拉著蕭然落了地。

蕭然看向我的眸子裏帶著點點笑意,我疑惑道:“怎了?”他擡手將我額邊碎發別到而後:“小音也學會護人了。”我一楞,始反應過來我方才發怒是為何,冷笑道:“他也太不把你我放在眼裏,仗著自己是五帝臺的老人麽?平日裏便罷了,現下竟還沖你使臉色,若換了三哥是你,非得把他丟出去。”

他眼中笑意未散,執起我的手道:“有你在,我何必費那個力。”

正低頭笑著,不遠處路上突然有什麽東西嘩啦一聲被摔碎,我詫異轉頭看去,折雍在路上杵著的身影闖進眼裏。他卻絲毫沒察覺到自己失手摔碎了一只瓷杯,我莫名走到他身邊:“折雍哥?”他還呆呆的看著我走過來的方向,我心道莫不是著魔了,覆又喊了幾句,他猛然回神,訕訕道:“卿音,你來了。”

我俯身欲撿起地上碎瓷,他忙上前攔我,卻正好撞上我的肩,我一時不察向地上歪去,瓷片順勢刺入掌心,鮮血流出來滴入土中,我吃痛倒吸一口涼氣,被蕭然一把拉起來撥掉手中碎瓷,聽得他急聲道:“沒事罷?”我咬唇掏出帕子按住傷口:“沒事。”言罷擡頭看他,目光觸及到他眸中痛色,一時楞在原地。

半晌折雍清清嗓子低頭道:“是我大意了,只想著卿音昨夜遺憾沒有茶具,特地挑的影青瓷,卻耐不住跑到這兒來找她。”我點點額頭笑了:“我還是別用這類東西了,木頭碗多好,不傷人還省錢。”折雍深深看我一眼沒有搭話。蕭然淡淡沈聲:“回去罷。”我點頭起身隨他一起回了廂房。

我坐在案邊看著蕭然替我仔細包紮好傷口,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看,老天都有意讓我歇著,今夜的公文還得你來替我批。”

他劍眉微挑,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面,我揚手道:“你看,你批的質量還好。說真的,每次你在我身邊啊,我的日子就過得特別滋潤。他看著我道:“待你手好些,我教你這些。”我詫異道:“什麽?”“最好把你教的能文,能武。”

我噗嗤笑出聲,忙擺手道:“你開什麽玩笑。”他聲音一應的沈穩清越:“現下我還在,可你離開我之後,總要靠自己的。”

我手指猛地一顫,擡頭震驚道:“你說什麽?”他唇角勾出一抹笑:“你看,比如說你以後若嫁了人,被夫君欺負了,也不至於吃多大的虧。”

我的心裏突然變得空蕩蕩的。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見自己悶聲悶氣道:“那我不嫁人了。我不嫁人了,你還離開嗎?哦...我忘了,你還要成家呢。”他揉揉我的頭發笑道:“我不過打個比方。”我嗆他一聲:“你不是文武雙全麽?打的什麽破比方。”

他還要再說些什麽,被風風火火闖進來的三哥打斷:“哎折雍這是受什麽刺激了,失魂落魄的?”我沒好氣道:“我怎麽知道,你若心疼,且陪他去。”

三哥一楞,幹笑兩聲:“你這又是怎麽了?小兩口兒吵架了?”我站起身來往門外邊走邊道:“誰小兩口?對,我就兩個口,一口吃八方,一口談四海,誰都管不了才好!”身後三哥怔怔沖蕭然道:“她這是?這麽大火氣?”

之後似乎還說了什麽,我順手帶上了房門,一句也沒聽清。

我頹靡坐在樹下往遠處砸著石子,其實想想,自己實在沒理由冒這麽大火,奈何脾氣上來了,一時沒控制的住。

石子一顆接一顆砸到不知名的地方,遠處山裏突然隱隱有音傳來,錚錚似琴聲。

迷途不知返(六)

心裏不由得騰上來一股不安,化出軟劍朝南方山林裏飛去。

天邊寒月隱到雲中,脊背後有冷風劃過,初入林中,淡淡的血腥味兒彌漫上鼻息,我雙眸一緊,指尖運力,手中繞指柔覆直如弦,在地上劃出點點火花,四周枝葉窸窣聲不斷沙沙響起,身側撲通一聲,我驀然轉過身,一只黑影正倒在腳邊。

是駐守五帝臺的衛兵。我瞳孔一縮,俯下身去,他早已沒了半點生氣,一張臉蒼白如紙,碎碎月光下顯出詭異的妖,像是被生生吸盡了鮮血,不知何時雜亂的琴聲從自己上方傳來,我莫名擡起頭,神識狠狠一震,腳下即刻用力向遠方滑去。

幾乎籠罩了半個林子的血蝶,錚錚琴聲是它們扇動雙翅與風聲相合的聲音!淒厲的血紅襯著妖嬈月色越發詭異寒涼,攜著濃重的殺伐氣息齊齊向我翩躚飛來,我踮腳騰身到枝葉間,軟劍閃著銀光閃跳騰挪朝大片血蝶揮去,林中瞬間被血霧籠罩。

繞指柔在蝶翅間挽成繁覆刃花,血蝶不斷落下,下一波緊接著添上來,終究勢單力薄,已有幾只繞過攻勢叮上腳踝,刺痛紮進心底,靈臺突然得了一扇分明,咬唇離開枝杈飛身到空中,袍袖間飛出片片紅羽,化為一群鳴啼的朱鳥朝血蝶撲去,不過三刻,琴聲見消。

我抹一把額頭冷汗,伸手拽下叮在腳踝上的一只血蝶,旋身準備回五帝臺,卻遙遙在林外小路上看到兩個渾身是血踉踉蹌蹌的身影,忙收回劍追了上去。

待疾步跑到兩人身前,自己卻不由自主定在原地:“竺胥...怎麽是你?折雍他怎麽了?”

竺胥發絲散亂,碎發濕噠噠貼在額角,她平日的紫色披風正蓋在折雍身上,二人皆鮮血淋漓,她臉色慘白的擡頭看我一眼,眼底好似有了些生氣:“卿音...”我忙扶住她:“先別說了,我帶你回去!”

出來尋我的三哥在房前碰到三人,驚道:“小祖宗,出什麽事了?”我費力擡頭:“別光問,快過來搭把手...”

待我將竺胥滿身的傷口處理幹凈已是大半夜,我揉揉發酸的額角走到前廳,手心化出早已僵硬的血蝶扔到桌上冷聲問仙侍:“腹蟲,玄蛇,血蝶,繇血池與昆侖墟之間的地界兒,哪裏來這麽多臟東西!你成日出去為何不與我知會也不出手處理!是玩忽職守還是不將我放在眼裏?我敬你是慕泊仙官的侍者,你也不要一味倚老賣老!”仙侍面上陰沈不定,涼涼道:“那,小姐呢?”

我想到竺胥遍體鱗傷的模樣,狠狠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問得好,卿音來這裏月餘,批了之前五十年的公文,元亥,你是當真教我磨煉,還是有心讓我無暇照應窗外事?”

仙侍眸色稍有閃爍,卻很快斂了下去,我閉眼指向門外:“公子請回。”三哥從帳後繞出拍拍我的肩:“別白白失了自己的身份。”我嘆口氣輕聲道:“註意著些元亥,我覺得他有問題。”接著又道:“折雍怎麽樣了?”

三哥面色凝重:“失血太多了,情況不太樂觀...今天晚上我回來他便失了魂兒一樣,到底出什麽事了?”

迷途不知返(七)

“出什麽事了?”我錘著太陽穴喃喃道:“他今兒下午失手打碎了一個杯子,這算是事麽?”聽我道完始末,三哥嘆口氣:“你說的不是前因,是後果,不過這個後果牽連出更麻煩的苦果罷了,你平時也挺機靈,怎麽遇見這檔子事就呆頭呆腦的。”

我擔心著竺胥,她的傷看上去比折雍嚴重得多,三哥說的什麽多半沒聽懂,擺擺手道:“得了,你去照看折雍罷。”

窗外冷月如勾,暈染的周邊灰雲都妖嬈起來,我心思沈重的關上窗子,在榻邊坐了一夜,翌日天亮時腦袋不禁昏昏沈沈的,灌兩口湯水沖三哥道:“你若無事,去閬風尋些藥來...對了,蕭然呢?”三哥放下碗擰眉道:“他昨夜說要讓你自己靜靜心,誰知跑哪去了。”我狠狠咬一口窩頭:“走就走罷,誰要管他。”三哥挑眉:“對,昨個兒你出去這麽久也不說出去找你,不管他。”我心裏驀地泛上來一絲苦意,自走到裏廂去照看竺胥罷了。

竺胥仍唇色慘白,我探一把她的脈搏,還是如將竭之水般虛弱無力,心裏越發擔憂起來,又給她添了一床被化出團仙氣護著體,幸而三哥手腳麻利,正午時已提溜了藥來,我接過藥道:“把他倆挪到一處去,屆時餵藥方便些。”

三哥看著我把藥制成一顆顆的藥丸,不由笑了:“你的心思倒巧。”我放下手中活計:“沒辦法的事,若只熬成藥汁子他倆決計灌不下去,只能這樣放在口裏慢慢化著,但願兒作用。”

他突然收起笑意,走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肩:“這些日子苦了你了,小四。”我拍拍滿是藥香的手:“哈?這裏麽?”那廂指指心口:“你若真如此想我便放心了。”我眸光微轉,扯開了話題:“昨天夜裏我是沾了原身為朱雀的光,單憑自己的本事,怕是回不來了。無論如何,都要搞清楚這些東西是哪來的。”三哥點點頭:“我這就去查。”

我忙活半天,初閑下來在竺胥身旁坐著,身後驀然有人沈聲:“可忙完了?”我心中一顫,覆消沈下去,賭氣道:“你還知道來。”他走上前揉揉我的頭發:“我不在,你也能處理的很好。”我擡起眸子看他,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若非我投胎投的巧,早不知死了幾回了。”

他唇角投下些許陰影,拉起我就要往外走,我欲掙開他的手:“你作甚?竺胥他們這裏不能沒人。”他揮手在帳前打下一道結界:“如此便好。”

“...”

泥路兩邊一片蒼茫,我還被他拽著,蹩眉道:“你要帶我去哪?”他的嗓音聽不出一絲起伏:“去會會好東西。”

初進山裏前方轟鳴似有雷聲,又像山石崩裂,林木顫抖,我壯著膽子循聲走過去,觸到一方透明結界,一只巨猙正困在界壁中嘶吼,何止畏人二字了得,我轉頭笑一聲:“這就是你說的好東西?”還真是未見其形先聞其聲的好東西呢。

蕭然閑閑靠在樹前:“竺胥跟蹤的妖兵,我將它打回了原身囚在這裏,如何不好?”我心下一稟,看來南荒禍亂與五帝臺真有關系,擡起頭剛想說些什麽,身子突然失去控制,被蕭然一手推進了結界。

迷途不知返(八)

一瞬間神識不由得狠狠懵掉,巨猙不知被關了多少時辰,早已惱羞成怒,飛爪向我撲來,我猛然側身堪堪躲過一擊,扭頭驚道:“蕭然你瘋了!”

我看不清他是什麽反應,或者根本沒工夫去看,震耳欲聾的咆哮刺穿耳膜,心底涼了一片,不得不祭出繞指柔來迎戰,軟劍在腰間繞得兩圈,朝巨猙飛刺過去,鳴兵鏗鏘,巨猙五條長尾好似鐵鞭從我四周狠狠抽過來,我踩著它的背騰身到半空,眼風掃過結界外,觸及到蕭然眸中覆雜神色,不覺恍神,手中軟劍險些落下地,山石崩裂的聲音響徹雙耳,我竟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楞楞望著蕭然,他眼中閃過一抹驚慌之色,片刻間已飛身進來摟住我躲過一擊,穩穩執住我的手腕道:“楞什麽?看好了。”

手腕一陣熱流穿過經脈,淩厲劍風呼嘯而過,直直指向巨猙腹中,巨猙回首嘶吼兩聲,獸爪朝兩人的攻勢撲來,握在我腕間的手卻好像本就在等這一刻,劍尖兒銀光明滅不定,方向忽轉,削掉妖獸三條長尾,巨猙吃痛的扭轉脖子,恰好被飛繞過來的軟劍刺穿,轟隆一聲倒了下去。

我靠在蕭然肩上不禁打了個哆嗦,荒蕪的地上一片猩紅,兩人倒一滴血珠兒未沾,著實幹凈利落。蕭然擡手收起結界,眸色深深向我:“方才可看清了?”我尤驚魂未定,呆呆道:“容我回去琢磨琢磨先。”

沈沈嗓音響在耳邊:“不單是劍法,你也需看清,任何人,都不要輕易信他。”我心中一顫,始曉得他今日的良苦用心,點頭道:“知,知道了。”

回去時已是黃昏時分,三哥卻沒見著人影,我欲覆探一把兩人脈搏,正要去捉折雍的腕時被蕭然一把攔住:“我來。”我撓撓頭發,心道這事情,不太對。

我堵了半天一夜的悶氣,如今就這麽過了?還未將氣在心中醞釀醞釀,蕭然道:“醒了。”

過了就過了罷。

我順理成章看向折雍,卻聽到了竺胥的抽氣聲,不覺楞了楞,折雍的境況比她要好些,怎麽現下她卻先醒了?身後驀地有涼涼眼風掃來,不覺有些心虛的道:“竺胥,你感覺怎麽樣?”

想想又不對,我不過以為醒的是折雍,有什麽好心虛的?

竺胥握住我的一只手費力喑啞道:“折雍呢?他怎麽樣了?”我指一指身旁躺著的人,她的臉刷一下更白了,不覺睜大了眸子:“他沒事罷?”我按她回枕:“總之比你好,給我安生躺著。”

“啊...”她虛弱的擡一擡手指,“我在哪?”“...”

從竺胥一番分不清始末的話裏,我有幸捋出了幾條道兒道兒。

離開南荒那一夜竺胥循著早先悄悄在妖兵身上做好的記號一路相隨,行程卻慢的很,七拐八繞竟繞過了昆侖,妖兵卻好像著了什麽魔障,慘嚎起來,仿佛被活扒了一層皮,竺胥還未有所反應,妖兵已化為一股黑煙,不知竄向了何方,原本的記號再沒了感應,竺胥凝神聽著,林中似有樂聲,尋跡過去,才曉得是有個白衣公子被血蝶盯上,幾只吸血的蝶子已經停在白衣公子的肩頭,他卻恍若未覺,無神一味亂逛,竺胥剛想提醒,上前才發現白衣公子就是折雍,枝葉窸窣兩下,大群血蝶已經圍攻上來。

迷途不知返(九)

待折雍回神為時已晚,竺胥奔波幾天本就疲累,如何能應付偌大的陣勢,苦苦挨了半個時辰,兩人皆撐受不住,血蝶好像殺不完一般從四周撲來,竺胥見勢不好,褪下披風將失去意識的折雍護住,所幸此時我恰巧將它們引了過去,她便趁機拼死將折雍背出了林子。

她從未來過這裏,只好循著光亮沿路踉踉蹌蹌的往前走,單看腿上的傷便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待我收拾完殘局追上她,才算脫離了險境。

我無聲望著她,心裏驀然有些不安,轉身沖蕭然道:“麻煩你,先去找些吃的罷。”看他應了出去,握了她的手:“竺胥...你莫不是...”她轉開頭閉眼半晌,終於開口:“是。”

真是瘋了。

我艱難開口:“竺胥,你可曉得...”“我曉得,從小到大我沒有控制不住的情緒,只是這一次。”“竺胥,聽我一句勸,能忘則忘罷。”早知如此,當初寧可不要一手毀了她與三哥的婚約,三十六重天那位那佬兒據說是個死要面子的主兒,若竺胥摻和一腳,指不定給她定個抗旨不尊的罪名,何況,她現下與華光鬧了這麽大的齟齬,可如何是好...

她突然笑了:“你慌什麽,我只是說喜歡他,並不是非要得到他。”我無聲望著竺胥久久無言,她這樣想,就像,我對蕭然的感情麽?至少不會喪心病狂,也就是,也就是情思抑郁?我如是想,聊以寬慰。竺胥,其實咱們倆,都是一樣的。

“待你好一些,我們常出去走走。”“好。”

幽微的燭火初點起來,我收拾筆研準備打個地鋪,被三哥攔住:“蕭然夜裏有事,把他的房間空給你了。”我蹩眉道:“他又去哪了?”三哥攤攤手:“這我可管不了啊,你且出來先。”我隨意把枕頭仍在席上,出去掩上房門。

三哥低聲對我道:“今日我前去昆侖墟打探,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什麽?”“能調動天下兇獸的東西無非兩種,若非天下至寶,便是天下至兇。至兇莫不過相繇之血,繇血池由五帝臺鎮守,除了你無人有這個本事,想來與元亥無幹。只是今日我在閬風聽仙童們說到谙源神尊,才想到文玉樹恐怕確然有這個神力。”

我猛地擡起頭:“谙源神尊自南荒作亂起便閉關不出,難不成這閉關,只是障人眼目?”想想又不對:“可他已是八荒共主,三十六重天那位大佬也要讓他幾分,又何必呢?”三哥手指輕輕敲著窗沿:“上有九天,下有四海,若貪心不足,會如何?”我遙望南方昆侖之巔,卻只看到了殘陽如血的光,搖頭否定道:“怎至於如此。”

那廂挑眉道:“莫要把你閬風弟子的崇拜帶到這裏來啊。”我瞪他一眼:“才沒有。且不說谙源神尊如何,文玉樹不是在谙源降生後便消失了麽?有沒有這種神力不過是我們的癡想。”

三哥看著我眨眨眼,沒了其他話,埋頭思索去了。

我搖搖頭,自去熬藥不提。

整件事情越發撲朔迷離,南荒雖平定下來,我卻每每從噩夢中驚醒,夢裏胸口有濃重的血腥。

我探探心口,就憑這點兒堅實勁兒,怎麽也不似能達到讓人抵柱自殺的效果...

一曲繾綣(一)

一恍兩日過去,折雍竟還沒有要醒來的跡象,竺胥初能沾地,身子晃晃悠悠也要搶著照料他,我方想溫言相勸幾句,被三哥硬拽了出去。

五帝臺這起子人對行醫而言都是半吊子,我還擔心是不是折雍那一夜受了什麽內傷旁人不知道,三哥在一旁幽幽道:“竺胥醒得早是因著她心中有掛念,折雍那日丟了魂兒一樣,你能指望他醒來多早?怕是你教他醒,他也不願睜眼呢。”

我思忖一會兒,三哥在遇到司命之前也算得上情場高手,姑且信了。

翎三公子繼續在耳邊孜孜不倦:“況且讓折雍醒來第一眼就看到竺胥,未必不是件好事。”

我耷拉著眼皮道:“好事?若折雍沒有天君欽定的婚約,那自然是好事,可現下看來,他如何是竺胥的良人。”三哥不以為然:“羽人丘的山君都有幾房小妾,折雍之後要承的可是青丘的位,如何不能成就一番好事?”

我聽得小妾二字不由怒火中燒,磨著牙道:“說得好,屆時你回去後也添些銀子,給司命置辦幾房年輕貌美的可人兒面首,也彰顯你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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