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黑手藏得很深, 技偵的人根據孫亮提供的交易平臺和賬號查到了與他交易的買家, 但這個買家的號卻在三天前已經註銷，根據他們之前的交易記錄, 技偵的人也只查到這個IP是海外的一個服務器，且是公用的，並無法通過這個鎖定嫌疑人。

這條線查到這裏便斷了，那個蠱惑他們模仿游戲的黑手如從未出現過般隱藏在了水面之下。

這次死的這五個人不比之前的四個女性, 他們的家世背景都讓警局上下不敢懈怠, 尤其是這幾人在家裏都很受寵愛，在自己孩子出事之後, 這幾家天天向市局施壓，搞得上面的局長頭發都禿成了地中海。

“姜黎, 姜大教授，你給我個準信, 這個案子究竟什麽時候才能破！”

局長實在是扛不住了，保溫杯裏的菊花都阻止不了他嘴裏長泡, 老人家拖著他微胖的身體艱辛的蹲在了姜黎的辦公室。

說起來這位局長大人也有些憋屈，想要像給刑偵組一樣下死命令吧，但又顧忌專案組的特殊身份，不下死命令吧上頭那幾家又鬧得很, 他們一時半會兒的也拿不出說法, 糾結之下就把一張老臉皺成了苦瓜。

姜黎看著卷宗連頭都沒有擡，只是說道，“把這個案子和前面的兩個女性自殺案並案吧。”

局長一楞, 問道，“你已經有判斷了？”

姜黎終於從百忙中抽空擡頭看了眼局長訝異又驚喜的臉，冷酷的凍結了他臉上那微微泛起的一點笑容，“還沒有。”

局長：“……”好不容易舒展的臉就再度變成了苦瓜。

“不過這三起案件的本質是一樣的，精神蠱惑、催眠、自殺鼓勵，路子一樣，兇手就算不是一個人，也肯定有聯系。”或許是不想讓局長那張臉再苦下去了，姜黎發了點善心給了他一點甜頭。

“那你的意思是這個兇手或者是這個組織是擁有心理學背景的案犯？”退出前線很久的局長終於肯動一回腦子了。

姜黎停下手上做筆記的手，“可以這麽說，也可以說在背後操控的那一個人擁有極其豐富的心理學知識，擅長玩弄人心，並且有著反社會人格，而其他人充其量不過是他的馬前卒，因為心裏無法抑制的欲、望被他操控，而後步入他設下的局。”

“前面兩個案子，南柯自身條件不好，又因為自己前妻的關系對女性有很強烈的恨意，於是對方利用這一點，教他如何去掌控、馴化一個女孩，讓這個女孩一步步的失去自我，變成一個沒有思維的奴隸，最後再進行自殺鼓勵，達成他最後一步計劃。”

“吳世明也是一樣的情況，只是他是天生心理變態，人醜心裏也扭曲，不受女孩子喜歡便幻想著得到全天下的好女孩，然後踐踏她們，玩弄她們，來滿足他骯臟的內心。”

“這兩個人都有著非常相似的地方，所以對方選擇他們成為殺害女性的兇手。”

說道這裏，姜黎停了下來，他用筆在第三個案子上重重的畫了個圈，“但是第三個案子的動機就有些不明朗了，這五個人家世好，長得好，自身也優秀，或許兇手是一個自卑且仇富的人，他厭惡並極度著一切比他優秀的人，也或許還有其他原因。”

局長聽完姜黎的分析突然信心倍增，他伸出寬厚的手想要去拍姜黎的肩膀，但被姜黎冷冷的看了眼，便立刻縮了回去，他一激動把姜教授討厭人觸碰這一點給忘了。

訕訕的收回手，他說道，“既然你已經有方向了，那繼續查下去定能找到幕後主使。”

姜黎卻搖了搖頭，“幕後黑手擁有很強的反偵查能力，心思縝密卻小心，現在查到的這些人裏沒有一個真正見過他。”

“不過……”

“不過什麽？”局長緊張兮兮的看著他。

“我倒是想起有一個人很符合我的側寫。”姜黎抿著嘴角道。

“說起來我也想起了一個符合的人。”神荼坐在旁邊，哢嚓哢嚓的吃著堅果，那樣子像只進食的小松鼠，聽到姜黎的分析，她偏過頭來插了一句。

姜黎看了她一眼，順手給她把嘴邊的碎屑擦去，“或許我們想的是同一個人。”

“既然你們知道是誰了，那就把那家夥抓回來審啊。”局長又在那裏幹著急了。

神荼奉了個白眼，轉過頭去繼續抱著自己的堅果啃，姜黎倒是給了老頭一點面子，解釋道，“現在我們沒有任何證據，一切都只是我的推論。”

“你們不是抓了兩個人嗎，就沒從他們嘴裏審出點什麽？”

局長這話問得很沒有水準，姜黎甚至都不想回答，好在他自己醒悟了過來，剛才人家還說了，背後人很高明，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這會兒他就問這種問題，果然還是太著急了，他竟然把腦子給急沒了。

頓時他有些訕訕的，也不好意思再追問了，起身，拍拍屁股，拿著腔調道，“總之我還是十分相信你姜大教授的能力的，你要是有什麽想法就只管去辦，出了什麽事有我擔著。”

這算是他這個層面能給到的最好的承諾了，姜黎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對著這位快要禿成地中海的局長點了點頭。

局長揣著一肚子心剛出門，董小飛就探了個腦袋進來，“老大，那個路耀的哥哥路梟又來了，怎麽辦？還是給他晾著嗎？”

也不知道這個路梟是真的關心自己弟弟還是有別的目的，這幾天一趟趟的來，把警局都當成了辦公室，天天來報道，也不管專案組的人理不理他，坐到下班的點就打卡走人。

姜黎還沒發話，神荼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一抹嘴巴說道，“我去會會他。”

不知道是初次見面的印象不太好，還是路梟這個人身上的氣息太過陰暗，神荼對這個人有著本能的戒備，正好也晾了一段時間了，她或許可以從他身上找到些什麽。

聽神荼這麽一說，姜黎便放下了手上的活，拿起本子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有幾件事要找他確認，就正好一起解決了。”

兩人出來的時候，見路梟正坐在會議室的椅子上，一身筆挺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他手邊放著一杯水，手上拿著一個iPad正在處理事情，那樣子不像是在警局的會議室，倒像是在4A級的總裁辦公室裏。

“樣子倒是人模狗樣的。”神荼嘟囔了一句，很輕，卻還是引起了正在專心處理事情的路梟。

他擡頭看去，眼裏還有未散去的厲光，兩人眼神正好對上，神荼還以為他聽見了呢。

但路梟眼裏的厲色只是一瞬便消失了，他放下iPad起身，眼神溫和，“兩位警官終於肯見我了，想來是我弟弟的事情有進展了。”

姜黎面無表情的走了過去，在路梟的對面坐下，神荼也跟著坐在了他旁邊。

姜黎公事公辦的攤開筆錄本，又開了錄音，對路梟道，“路先生不介意吧？”

路梟的眼神有片刻僵硬，但隨即便大方的表示，“沒事，我懂你們的規矩。”

“那我們就開始吧。”姜黎手指屈起敲了下桌面，這是他問詢的時候習慣性動作，這個動作也帶著某些心裏暗示，會對一般心理狀態不好的人造成一些影響，但路梟作為路家的繼承人，從小就受過訓練，心裏素質比普通人要強大得多，他並未被影響，只是別有意味的看了姜黎的手一眼。

姜黎仿佛沒有看到他瞟過來的眼神，自顧自的說道，“路先生天天來我們警局蹲守，想必也是非常疼愛弟弟的哥哥，應該比任何人都想抓住兇手。那麽下面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路先生，還請路先生如實相告。”

路梟雙手交握置於桌面，身體微微前傾，這是認真傾聽的身體姿勢。

不管他之後的問題會不會說實話，但姿態他至少表露出來了。

“令弟是什麽時候開始沈迷游戲的？”姜黎問道。

路梟思考了下，回到，“阿耀從小就喜歡打游戲，但他自制力很強，基本不會沈迷，只會在每天固定的時間玩一會兒，時間一到不管游戲正在什麽進程他都會毫不猶豫的下線，從來不會沈迷。”

“但這一次卻不一樣，三個月前，李卓介紹了一款游戲給阿耀，阿耀便不知怎麽的就迷上了，不吃不喝不出門，甚至本來已經開學了，他為了打游戲還趁我們不註意給學校請了長病假。”

姜黎在本子上將之前調查到的關於路耀的一項特質圈了出來，又繼續問道，“我們查了開發這款游戲的公司，它是你們路氏旗下的一個全資子公司，也就是說這款游戲是由你們家的公司開發出來的，路先生事先真的不知情嗎？”

“姜警官這話是什麽意思？”路梟眉頭一皺，看著姜黎的目光戴上了不悅。

姜黎擡頭看他，依舊是面無表情，只是眼角那顆紅痣有些過分妖異，看得路梟背後發涼。

他語氣淡淡，“字面上的意思，請路先生正面回答。”

路梟交握放在桌前的手收回交叉在胸前，這是一個抗拒且不願交談的動作。

但良好的習慣還是讓他抑制住了心裏的憤怒，冷冷的說道，“姜先生應該知道，我們路家的產業並不比你們姜家少，目前集團由我爸爸和二叔共同管理，我只是去觀摩學習的。”

“你說的這個游戲公司我也是略有耳聞，這家公司是在我弟弟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爺爺送給他的禮物。”

“我並不參與管理，這家公司也是請的職業經理人來操作，除了每個季度的財務報表，總部並不幹預。”

“至於你說的這個游戲是由這家公司開發的，這個情況我們並不知情，因為每個游戲出來之前都要進行公測，可公司並未接到任何關於這個游戲公測的消息。”

姜黎聽完他這段話，只是點了點頭，在本子上寫了幾筆，既沒有表現出不信，也不像是相信了的樣子，他繼續問道，“最後一個問題，在你弟弟出事的當天，這款游戲的策劃和開發團隊集體失蹤了，關於這些人的去向你知道嗎？”

路梟的臉徹底陰沈了下來，這是一個非常刁鉆的問題。

一個公司有人辭職是正常的，大領導不一定需要知道，但是一個部門都突然不見了，上面的人如果不知道，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然而事實卻是他從未關註過這家公司。

沈吟片刻，路梟道，“如果我說我不知道，姜警官你可信？”

姜黎將問題重新拋給了他，“你覺得我可會信？”

一個合格的集團繼承人，不知道自己旗下公司開發的游戲，不知道異常的人員流動，這個話說出來，恐怕路梟本人都不會信。

然而事實卻是，那段時間他被另外的事情絆住了手腳並不知道發生的事情，而那件事卻是絕對不能說的秘密。

想到這裏，路梟不著痕跡的看了眼進來後就沒開口說過話，只是含著棒棒糖的看著一派天真無邪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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