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SS曾有過兩任老板，現在那位就是帶回鎮店之寶的摳門奸商，而甩手不幹的前一任，就是溫辰意和向澤面前這個男人，羅巖。

羅巖於他們而言意義非凡，尤其是對溫辰意來說，他亦兄亦友，足以稱得上是恩人。當年溫辰意還是個離家出走的學生，空抱著一腔做音樂的夢想，像只無頭蒼蠅般亂撞，期間還要飽受生存受迫的折磨，而羅巖是整條酒吧街裏，唯一一個答應讓他留下兼職駐唱並預支工資的老板。在聽說了溫辰意的家庭狀況以後，還同意讓他住在酒吧裏，無異於拉了陷在泥沼中的溫辰意一把。

羅巖後來甚至還幫忙聯系了華海，讓溫辰意和向澤真正有機會往更高的地方前進一步。xyz能出道的功勞裏，始終是有他一份的。

“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們。”羅巖輕笑著抿了口熱咖啡，說道，“我們都多久沒見了？”

“七年？還是八年？”溫辰意撐著頭數。

“七年半。”向澤肯定地道。

羅巖在他們出道後沒多久便將酒吧轉讓給朋友，獨自一人環游世界去了，寄回來的幾張明信片可以疊成厚厚一沓。它們寄出的城市也不盡相同，上個月在倫敦，這個月便是在日本。他極少回國，即便回來也不聲不響，停留的時間極短，待到溫辰意知道的時候，他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個國家去了。

迄今為止，他們還沒有機會能像現在這樣，坐下來好好敘舊一番。

“我上次去MASS的時候，Abel跟我說，你前一天剛走。”溫辰意抱怨道，“真是後悔死我了。”

“哈哈，沒來得及告訴你，那次剛好想趕淩晨的飛機，所以才提前走了。”羅巖道。

“我好想跟你一起拼酒的日子。” 溫辰意沮喪地嘆了口氣。

“有機會的，下次回去的時候，我叫你吧。”

“好啊。”

向澤放下杯子，問道：“羅叔，你之後還要繼續旅行嗎？”

“嗯，還有幾個地方沒去過，我答應過她的。”羅巖輕撫一下胸口的項鏈，臉上閃過幾分懷念的神情。

溫辰意和向澤默契地相視一眼。他們也曾聽說過羅巖的故事，情節十分零碎，許多還是他們私底下推出來的，只知道羅巖以前是一位吉他手，而他喜歡的女孩子是同樂隊的鼓手，兩人青梅竹馬，差點能修成正果。可惜的是，故事結局令人唏噓。

羅巖笑了笑，主動岔開話題：“你們現在發展得都還得不錯啊，每年頒獎典禮我都有看。”

溫辰意忽然發現，羅巖似乎一直都沒有問過xyz散團的原因。他忽略心底幾分疑惑，輕聲笑道：“如果羅叔能來現場就好啦。”

向澤附和著點了點頭。

羅巖扛不過他們期待的目光，連連保證：“明年吧，明年有機會的話一定去。”他問道，“對了，你們這次來冰島做什麽？”

“拍MV。”

“度假。”

溫辰意和向澤同時說道，隨後又下意識地看了對方一眼。羅巖來回打量著他們倆，笑著調侃道：“我看你們更像度蜜月。”

向澤在桌下勾起溫辰意的手指，淡淡道：“也可以這麽說。”

“還真成了啊？”羅巖揚起眉。“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最近。”溫辰意摸了摸鼻尖，納悶道，“羅叔，你是怎麽知道的？”

“就你們那點小心思，還在MASS駐唱那陣我就已經看出來了。”

“沒那麽早吧？！”

“好好想想你們當初幹了什麽。”羅巖擡起指尖朝向澤點了點，“我記得很清楚啊，當年小澤沒日沒夜地作曲，就為了寫首歌給你當生日禮物。”

溫辰意楞了楞，想起來確實有一年生日，他從向澤那兒收到了一首歌。他驚詫地望向向澤：“那，那曲子是你寫的啊？”

塵封多年的舊事被翻起，向澤也有些不好意思：“嗯。”

靈感和天賦在作曲中必不可少，可向澤從來不是溫辰意那種天才型選手，充其量只比普通人好上一點，出道多年也從來沒碰過幕後的寫曲作詞。所以溫辰意收到禮物的時候，根本沒想過會是向澤寫的，甚至還有些不解：向澤為何突然送他一首水平如此差強人意的歌。

這下溫辰意可算全明白了，認真算來，那首歌還是向澤這麽多年來寫的唯一一首。想到此處，那幾張壓箱底的曲譜在溫辰意心底登時成了陳年寶藏。

羅巖自然也沒有放過他，緊接著便道：“你也別得意，還記得你當年做了些什麽嗎？明明吉他彈得特別爛，還非要彈那首特別難的曲子，練到手指出血，說要給小澤一個驚喜。”

風水輪流轉，臉紅的人馬上變成了溫辰意。他想要縮回手卻又被向澤牢牢抓住，後者摩挲著他帶繭的指腹，輕聲道：“真的？”

羅巖唯恐天下不亂，硬是加了把火：“當然是真的，一天來找我十遍八遍，差點被這小子煩死。”

溫辰意嘴硬道：“我這是為了組合著想。”

向澤心下了然，忍不住微微彎起嘴角，眼中滿是喜悅：“嗯，我知道。”

“所以我說當局者迷。”羅巖無奈地聳了聳肩，“沒想到你們還是折騰了這麽多年，早知道當年就推你們一把，還能混個媒人的名頭。”

“主要是我的問題。”向澤主動說道。他往桌上空蕩蕩的瓷碟看了一眼，側過頭問溫辰意，“要不要再點些什麽？”

“唔……我想吃這兩樣。”

“好。”

向澤捏了捏他的手掌，起身往點餐處走去。羅巖和溫辰意一同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感慨地道：“有個人陪著也挺好的，是吧？”

溫辰意下意識往他的項鏈瞧了一眼，咬著吸管輕輕點頭。

“把你交給小澤，我還是放心的。”

“你這話說得跟嫁女兒似的。”

“可不是嗎？”羅巖大笑起來，片刻後斂起笑意，說道，“可惜真正要嫁女兒那位，可能不會那麽高興。”

“什麽意思？”

“我聽說，那個人差不多該出來了。”

溫辰意滿臉驚詫，緊皺眉頭道：“不可能！他這才幾年……”

“六年多，差不多了。”羅巖沈著臉道，“雖然以我的身份這麽說不太好，但他就是個瘋子，就算在裏面度過六年，我也不認為他能改多少。”

六年時間，能讓一個瘋子改頭換面，也能讓他變本加厲。溫辰意輕輕抿唇，回答道：“我知道了。”

“我猜他出來以後，肯定要來找你，我建議是能躲就躲吧，雖說他是你的……”羅巖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你的父親。”

溫辰意垂下眼眸，擋住眼神裏的厭惡：“別用這個稱呼了吧。”

自溫辰意有記憶開始，只要和那人待在一塊，絕不會有一刻安寧。關於他的印象，除了惡臭熏天的酒氣、鋪天蓋地的拳腳，就是大言不慚伸手要錢的醜惡嘴臉。即便溫辰意搬到了MASS，他依舊三天兩頭找上門，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報警以後換來的是兩三天的清凈和變本加厲的索取和拳頭。而後溫辰意出了道，那人甚至把他的消息和資料賣給狗仔，以換來為數不多的賭資。

溫辰意所有深藏在心底的自卑與不安，幾乎都是那人一手造成的。他不想把那人當作父親，那人也從未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溫辰意在那家夥心裏，充其量不過是臺ATM機，以及可以利用的商品。

“哎不說了，總而言之，你一定要小心，有什麽事情記得跟小澤商量。”

“我知道，”溫辰意捏緊馬克杯，“只要他敢來我面前瘋，我就有辦法把他再送進去。”

“說的也是，我們阿意跟以前可不一樣了，怎麽說都是三度金曲獎得主。” 羅巖帶著安慰拍了拍他的肩，突然感嘆道，“看我當初說得沒錯吧，你能做到的。”

溫辰意失笑：“你明明說的是‘你們’好不好？”

“不，只有你。”羅巖往向澤的方向看去，“小澤跟你不一樣。”

溫辰意笑道：“你也不怕我告訴他，你說他壞話。”

羅巖說：“這可不是壞話啊，他寫的那首曲子你也聽過的嘛。小澤跟你本來就不應該走一個路子的，他的天賦全都點在演戲上，根本不適合做音樂這一行。”

“唔……”溫辰意沈默地咬著吸管。他當初其實也隱約有這種感覺，可一直不敢承認，動不動就拉著向澤暢想兩人一起拿金曲獎的場景。這會兒被羅巖一語戳破，心中不由自主地湧出幾分失落。

“而且啊，我再坦白說一句，你還是不適合男團，當獨立音樂人最好不過。”

“不會吧，我覺得我性格還挺隨和的呀？”

“不只是你的性格，還有你搞音樂的風格。”羅巖摸了摸下巴，“這麽講吧，就是孤狼型選手。”

溫辰意一聽這個比喻，差點把咖啡噴出來。羅巖給他抽了兩張紙巾，繼續道：“所以我覺得，當初小澤答應華海的條件是對的，你們現在一個天王一個影帝，聽上去還挺配……”

溫辰意捕捉到某個詞眼，微微皺起眉：“什麽條件？”

羅巖有些詫異：“他們沒跟你說？就是參與華海的培訓計劃，要出國深造兩年，回來可以直接參與一部大制作，算是轉型的捷徑。不過，現在轉型最成功的也只有他一個了。”

溫辰意怔楞片刻，低聲道：“我以為是我們成團以後，公司才……”

羅巖搖了搖頭：“我記得，小澤是簽約的時候就已經說好的。”

溫辰意張了張嘴，正想開口。向澤恰好在這時端著盤子走回來，問道：“你們在聊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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