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出發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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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章出發兗州
清流自叩宮門失敗之後，第一次的聚會便不歡而散。
對此，許知衡卻是樂見其成的。在他看來，與其讓大皇子這個庸材來治國，不如破例讓皇太女登上帝位，至於其它事情……那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比如皇室血脈延續的辦法，皇太女應該比他更上心。
自從許應如的事情發生之後，許知衡從沒有一刻這樣輕松過。以至於，他雖然極力斂著臉上的愉悅，卻依然被人看了出來。
梅謙與溫元皓見他這般高興，心中暗自不屑，看了他一眼便甩袖離開了雅室。還好胡東宛走得急——剛才餘長慶一點面子也不給他，人家前腳剛走，他就追了上去要同他理論。否則，他見到許知衡的神色，還指不定怎麽諷刺他。
許知衡理了理自己的前襟，從凳子上站起身來，便見大理寺少卿汪潭走了過來，臉色也掛著笑容。
許知衡連忙見禮：“汪兄。”
汪潭回了一禮：“許兄。”
由於兩人同是蘭派官員，自他遠離梅謙與溫元皓之後，與汪潭頗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兩人常流連茶樓文社之間，飲茶喝酒對詩，早便互相引為知交了。
“許兄今日心情頗好？”汪潭微微一笑，看向攏著袖子的許知衡。
許知衡也沒明言，只笑道：“無事一身輕。小女前幾日來信，說今日從玄一觀回府探我，自然是高興的。”
汪潭聞言，目光閃了閃道：“既是如此，那便不妨礙許兄享受天倫之樂，你我來日再聚吧。”
許知衡點了點頭，說道：“改日我做東，請汪兄去觀天茶社飲茶，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汪潭向許知衡拱了拱手。
許知衡在昌裕酒樓前，與汪潭做了別，轉身離去之時，卻沒看見汪潭的笑容一點點變淡。最後，看向他背影的一雙眼睛，盛著滿滿的陰郁之色。
與此同時，兗州的府衙旁的青竹巷裏。一個美艷的女子正坐在狹小的院子裏，目然看著院子上方的一小片天空。
她住的院子，位於青竹巷的背陰面，即便是陽光燦爛的日子，也都籠罩在一片陰影裏。只有正午時分，陽光才會照進院子裏，讓人感受到幾分溫暖。她通常會在這個時候，燒上一鍋熱水，用木盆在井邊洗洗自己的長發。
可今天，她還沒把頭發放下來，外頭的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誰？”她走到門前，透著門縫向外看到一個健碩男子的身影。
男子在看了看四周，並沒有人在巷子裏走動，便道：“是我，隔壁的李四哥！美香啊，你把門開一開。”
劉美香看不清他的臉，聽著聲音隱約有些像，挨著門問道：“李四哥，你有什麽事嗎？”
李四道：“美香，你把門打開就知道了！”
他話說完半天，裏面一點動靜也沒了。劉美香站在院子裏，盯著門上的門栓，猶豫著是否真的要開門。
李四等得不耐煩了，掄起拳頭捶了捶門：“你到底開不開門？趙五給你的東西，你不要了我就不給你了，磨磨唧唧的，耽誤我工夫！”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李四看見劉美香披了件鬥篷，從門裏探出頭來，臉上帶著歉意的笑容：“李四哥，對不住。你也知道趙五他總不在家中，這幾天我家裏的丫頭又回鄉下探親去了，我怕……”
她說話輕聲細語的，如一雙柔軟的手，把李四的脾氣給撫了下去。
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錦袋，遞給劉美香，往門裏擠了擠說道：“這是今天米行裏的夥計帶回來的，說是在底下的縣裏碰到趙五，趙五托他給你的。”
劉美香一見這錦袋，便放松了警惕，這個錦袋還是她特意繡給趙五的。如今錦袋裏頭裝了東西，摸起來硬邦邦的，她解開繩子發現裏頭是一對用紅木制成的雙魚吊墜。
收到趙五的東西，劉美香驚喜異常。
以至於，她並沒有發現門口的李四，盯著她鬥篷上方露出的一小截細膩的皮膚，一雙眼睛就像染上了火。
“美香，你說這幾天你家裏都只有你一個人？”李四趁著劉美香不註意，一用力擠進了院門。
劉美香握著吊墜的手驀然一緊。
李四趁機反手把門栓上，一把上前捂住了劉美香的嘴，防止她大叫：“美香，你李四哥為了替你送玉佩，辛辛苦苦從米行走回來，還錯過了米行一頓午飯。你是不是要給我一些跑腿費啊？”
劉美香被他捂著嘴發不出聲音來，“唔唔”地手腳亂踢，可她那點頸哪裏傷得了李四？
李四幹脆將她摟在懷裏，從後頭抱著她說道：“美香，和你說實話吧，你李四哥其實瞧上你很久了。反正趙五也是個總不在家的，你也很久沒舒坦了吧？你就給你四哥一次，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的！”
他說著說著話，就看著眼前那只瑩潤可愛的耳朵出了神。
劉美香本來就生得白，在陽光下更是白得耀眼，烏發底下的耳朵，就像白玉捏成的一樣。尤其是飽滿圓潤的耳垂，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動，讓他頓時覺得下腹一緊，全身的血液都往一個地方沖去。
李四一個沖動，咬住了劉美香的一只耳垂。
之後，他就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
劉美香趁著他走神，立刻掙脫了他，沖向大門試圖拉開門栓逃出去。
事已至此，李四哪容得她逃跑，一伸手拽住劉美香的鬥篷狠狠一拉，將她整個人扯倒在地上。
劉美香仰頭摔在石板上，只覺得全身鉆心地痛，一時仰倒著爬不起來。可她這一摔，也就露出鬥篷底下穿著的抹胸和輕紗。
李四頓時眼睛都直了，劉美香果然是個美人，連平常的春裳穿在她身上，都引人想入非非。見到這副情形的李四，恨不得將劉美香立刻就地正法，立刻把人一提按在井邊。
“你若是敢叫，我就把你扔到井裏頭去。”他冷聲威脅，手上卻不停地扯掉了她身上的鬥篷。
劉美香嚇得眼淚都出來了，李四一把扯下竹竿上晾的一件肚兜，塞進她嘴裏。
他看向旁邊木盆裏裝的熱水，忽然起了個壞心思，一手拿起木盆，便將熱水當著她的胸口澆下去。
春裳本來就輕薄，被熱水這麽一澆，全部貼在劉美香身上。
李四伸手狠狠地摸了幾把，幹脆坐在她腿上解起褲帶來。劉美香雙眼圓瞪，拼著最大的力氣，在喉嚨裏發出一聲哀嚎。
李四的動作頓了頓，警惕地隔著墻看向隔壁。那堵墻上的磚的顏色明顯不同，底下一截經過風雨的侵蝕，顏色明顯深一些，靠近地下的那部分還長了不少青苔。而上頭那一截，則明顯是新的。
李四冷哼一聲，捏著劉美香的下巴，沈聲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道：“趙五把墻加高了三尺，不就是為了防止他不在的時候，你紅杏出墻嗎？可惜，你本來就是個賤貨，就算墻加得再高，你也一樣勾三搭四，自甘下賤！”
他的話音一落，只聽隔壁傳來一聲怒吼：“李四，你不回家吃飯，在外頭瞎晃悠什麽！”
李四的臉色一下變得無比難看。
他放開劉美香，說道：“美香，等著你李哥。下一次，咱們有的是時間。”
李四走後，劉美香立刻栓上門，靠在門上崩潰地大哭起來。
而此時，兗州府的主薄祁文相，正把太守葉適送走，自顧自地走在巷子裏，一邊緩步而行，嘴裏一邊還在喃喃自語。
“沒道理啊，現在還沒到治下各縣去巡察的時候，怎麽葉大人走得這麽急？難道……是因為即將到來的皇太女特使？不過兩個小小的特使，至於讓葉大人都避到底下去？”
“呵……看來葉大人，還不想與太女殿下講和呢。”祁文相遙了遙頭，看見李四從隔壁的院子裏，鬼鬼祟祟地鉆了出來。
他不屑地看了眼李四，看見自己門家，放著一個籃子。籃子上放著一塊藍色花布，他提起籃子不屑地看了眼斜對面緊閉的院門。
又是那個年輕女人，她就是用這種方法，討好青竹巷裏的男人們嗎？
若非如此，李四怎麽可能到她院子裏去？
祁文相掀開花布，露出裏面精致的飯菜：“呵，手段這樣低劣的女子，做出的飯菜品相倒還不錯。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四月，兗州城，正是草長鶯飛之時。
從北邊的京城到兗州，天氣明顯暖和了些許。從兗州北郊一路到北城門，官道兩旁山花爛漫，蜂舞蝶戲，入眼皆是茂盛的生命力。
孟雪崖此行不單指帶了行李，還帶了厚厚一沓紙。紙上的字用繩頭小楷寫得細細密密，若不是這幾天天氣晴朗，光線充足，還真看不清上面寫了什麽。
梅少卿介於孟雪崖騙她來兗州的事情，仍舊不大愛與他說話，可她也不能一路上悶著不說話，只好不鹹不淡地和孟雪崖扯幾句。孟雪崖知道她氣還沒消，一路上也沒什麽越矩的動作，端茶遞水的把她照顧得周周到到。
梅少卿這一路上悶得慌，忍不住瞥了眼他手上的拿著的那一張，就看見了“兗州”兩個字。
孟雪崖察覺她的目光，也不避諱地把紙放在她眼前，說道：“這些都是兗州來的線報，玉莊若願意看，不妨多看看。”
她接過線報看了一會兒，便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剛吃進肚子裏的東西，開始在胃裏翻江倒海，只好把紙塞回孟雪崖懷裏。
“不成，我瞧久了這些字便想吐，還是你自己看吧。”
孟雪崖見她蹙著眉頭，雙手不停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扒拉下來她的手，一雙大手覆在她額頭上，替她輕輕揉起來。
她感覺好了許多，便放松下來，找出水壺喝了一口水，忽然聽孟雪崖嘆了口氣，隱約是在說什麽：“這樣嬌貴，以後可怎麽養活。”
梅少卿沒理會她，心想這麽多年她外祖還不是把她養得好好的，要你個外人瞎操心。可她終究沒說出來，剛剛折騰了一會兒就沒了力氣，這時也懶得開口說話。
孟雪崖見她好了不少，才收回自己的手，拿起線報重新看起來，一邊看一邊說道：“上頭寫著兗州官吏的一些事情，方才你讀到的那一段，正是兗州主薄祁文相的。”
“上頭都說了些什麽？”梅少卿有氣無力地問道。
孟雪崖把這一頁翻了過去，搖了搖頭道：“也沒說什麽，大抵是他出身何地，如何做上兗州主薄，性格守禮但有些古板。看起來像個無關緊要的，上頭也沒有多少關於他的信息。”
他說完這些話，再看向梅少卿時，只見她已經合上眼睛，呼吸便得沈穩起來，也不知道有沒聽見他的話。
孟雪崖的目光柔軟起來，把她腿上蓋著的毯子，往上拉了拉蓋住她的肩頭，便繼續看起線報來。
梅少卿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孟雪崖仍然保持著剛才那個姿勢，他身旁那厚厚一沓線報，已經少了一半。至於那些看完的，全被他用火折子燒著了灰燼……
路上景致頗好，他們沿著官道行進，也鮮少遇到其它馬車，便索性把車簾掛起來，一路看山看水走過來。
陸石的心情格外好，見梅少卿醒了，連忙道：“梅小姐您可算醒了，快看外頭，兗州城就要到了！”
梅少卿連忙向外看去，果然看見遠處出現一座模糊的城池：“真的要到了！”
“梅小姐快聽聽我這歌唱得怎麽樣！”陸石一邊駕著馬車，一邊哼著不知從哪聽來的兗州民謠，“割鋸，扯槐。扯倒姥娘槐樹。槐樹倒了，姥娘跑了，姥娘門前唱大戲……”
還別說，他雖然平時蠢了些，可兗州人的腔調卻模仿得像模像樣。
梅少卿笑道：“你個石頭腦袋，什麽時候也開起花來了？”
陸石聽見梅少卿誇他，更加得瑟起來。
孟雪崖卷起手裏的線報，輕輕敲了下陸石的腦袋，他才消停下來。
“玉莊好些了？你可知這兗州城有什麽淵源？”孟雪崖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包酸棗糕。
這是他趁梅少卿睡著時，特地讓陸石拐進一個小縣城裏買的。
梅少卿驚喜地接過來，拈進一片酸棗糕放進嘴裏，胃裏的郁氣煙消雲散：“傳說兗州城在舜帝之時便已經建成，被人稱為古檀國之地，少昊之墟。又說，聖人弟子顏回亦是兗州人氏。前朝之時，兗、青兩州分治，及至我大周合兩州為一周。因此，多稱兗州為聖人故裏。”
孟雪崖點了點頭，說道：“可惜此行只你我兩人。”
他話還沒說話，就聽外頭傳來陸石不滿的聲音：“公子，還有我呢！”
孟雪崖睨了他一眼，並不理會他，繼續向梅少卿說道：“若是許小姐也來，想必一定很樂意，去看普樂寺中的十三層舍利佛塔。”
聽他提起許應如，梅少卿的心情好了許多。許應如說過，她從前到禪音寺拜佛時，曾立下廣譯佛經宏願，若她真見著這座寶塔，一定會很開心。
“相傳，古時曾有得道高僧，不辭辛苦前往西域，虔誠請回佛祖真身舍利，而後遍訪名剎，這才相中了兗州城內的龍興寺。佛祖舍利入寺當夜，有人曾看見龍興寺內佛光萬丈，照得整個兗州城半邊天幕如燈火通明。”孟雪崖含笑，從梅少卿手上也拿了塊酸棗糕放在嘴裏嘗了嘗，“對此，玉莊如何看待？”
梅少卿笑道：“事實如何，如今已去百年，如何知曉？我只知道，聖人說過‘子不語，怪力亂神’。只怕是寺內僧眾為得更多香火錢，故意散播言論，以惑群人。”
“說到這裏，我倒有樁事情問你，素聞前朝之初，佛寺昌榮，舉國狂熱。是時，十家之中，有五家有人到寺中為僧。但前朝最後廣封佛寺，並收回其名下田地。孟長史，如何看待？”
孟雪崖抿了抿嘴，眼裏露出一道光芒：“玉莊這個問題問得好。自堯舜以來，無論佛道，亦或是儒，都是借來統一天下的工具。將之視為工具，一切便好解釋得多，有所益者為我所用，無所益者為我所棄。”
言簡意駭，卻直中問題根本。
梅少卿讚同地點了點頭，看向越來越近的兗州城。一股古樸的氣息樸面而來，無論是城墻的青磚，地上的青苔，還是城門上古拙的“兗州城”三字，都令人卷入一股滄茫的歷史潮流中去。
讓人不禁想起“秦時明月漢時關”，想起“閣中帝子令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陸石揮了揮手中的馬鞭，馬車一下急馳起來。然而，他似乎看見了什麽，興奮地向城門揮了揮手：“這裏，在這裏！”
城門外，一個人影朝著馬車飛奔了過來。
陸石勒馬下車，和那人抱在一起，感情很好地錘了把他的胸口，發出一聲爽朗的笑聲：“你小子，這麽多天不見，可算看見你了！”
梅少卿被馬車顛得才緩過神來，便看見和陸石站在一起，穿著一身布衣的高瘦少年。
她不由地一楞，脫口而出：“荊和！”
孟雪崖先她一步下車，在少年詫異的目光向她投來之時，勾了勾嘴角道：“楞著做什麽？還不快多謝梅小姐賜名？”
名為荊和的少年，露出一個恭敬的笑容，向車上的梅少卿行了個禮：“荊和多謝梅小姐賜名！”
梅少卿緊抿著嘴唇，走在孟雪崖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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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流自叩宮門失敗之後，第一次的聚會便不歡而散。
對此，許知衡卻是樂見其成的。在他看來，與其讓大皇子這個庸材來治國，不如破例讓皇太女登上帝位，至於其它事情……那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比如皇室血脈延續的辦法，皇太女應該比他更上心。
自從許應如的事情發生之後，許知衡從沒有一刻這樣輕松過。以至於，他雖然極力斂著臉上的愉悅，卻依然被人看了出來。
梅謙與溫元皓見他這般高興，心中暗自不屑，看了他一眼便甩袖離開了雅室。還好胡東宛走得急——剛才餘長慶一點面子也不給他，人家前腳剛走，他就追了上去要同他理論。否則，他見到許知衡的神色，還指不定怎麽諷刺他。
許知衡理了理自己的前襟，從凳子上站起身來，便見大理寺少卿汪潭走了過來，臉色也掛著笑容。
許知衡連忙見禮：“汪兄。”
汪潭回了一禮：“許兄。”
由於兩人同是蘭派官員，自他遠離梅謙與溫元皓之後，與汪潭頗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兩人常流連茶樓文社之間，飲茶喝酒對詩，早便互相引為知交了。
“許兄今日心情頗好？”汪潭微微一笑，看向攏著袖子的許知衡。
許知衡也沒明言，只笑道：“無事一身輕。小女前幾日來信，說今日從玄一觀回府探我，自然是高興的。”
汪潭聞言，目光閃了閃道：“既是如此，那便不妨礙許兄享受天倫之樂，你我來日再聚吧。”
許知衡點了點頭，說道：“改日我做東，請汪兄去觀天茶社飲茶，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汪潭向許知衡拱了拱手。
許知衡在昌裕酒樓前，與汪潭做了別，轉身離去之時，卻沒看見汪潭的笑容一點點變淡。最後，看向他背影的一雙眼睛，盛著滿滿的陰郁之色。
與此同時，兗州的府衙旁的青竹巷裏。一個美艷的女子正坐在狹小的院子裏，目然看著院子上方的一小片天空。
她住的院子，位於青竹巷的背陰面，即便是陽光燦爛的日子，也都籠罩在一片陰影裏。只有正午時分，陽光才會照進院子裏，讓人感受到幾分溫暖。她通常會在這個時候，燒上一鍋熱水，用木盆在井邊洗洗自己的長發。
可今天，她還沒把頭發放下來，外頭的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誰？”她走到門前，透著門縫向外看到一個健碩男子的身影。
男子在看了看四周，並沒有人在巷子裏走動，便道：“是我，隔壁的李四哥！美香啊，你把門開一開。”
劉美香看不清他的臉，聽著聲音隱約有些像，挨著門問道：“李四哥，你有什麽事嗎？”
李四道：“美香，你把門打開就知道了！”
他話說完半天，裏面一點動靜也沒了。劉美香站在院子裏，盯著門上的門栓，猶豫著是否真的要開門。
李四等得不耐煩了，掄起拳頭捶了捶門：“你到底開不開門？趙五給你的東西，你不要了我就不給你了，磨磨唧唧的，耽誤我工夫！”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李四看見劉美香披了件鬥篷，從門裏探出頭來，臉上帶著歉意的笑容：“李四哥，對不住。你也知道趙五他總不在家中，這幾天我家裏的丫頭又回鄉下探親去了，我怕……”
她說話輕聲細語的，如一雙柔軟的手，把李四的脾氣給撫了下去。
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錦袋，遞給劉美香，往門裏擠了擠說道：“這是今天米行裏的夥計帶回來的，說是在底下的縣裏碰到趙五，趙五托他給你的。”
劉美香一見這錦袋，便放松了警惕，這個錦袋還是她特意繡給趙五的。如今錦袋裏頭裝了東西，摸起來硬邦邦的，她解開繩子發現裏頭是一對用紅木制成的雙魚吊墜。
收到趙五的東西，劉美香驚喜異常。
以至於，她並沒有發現門口的李四，盯著她鬥篷上方露出的一小截細膩的皮膚，一雙眼睛就像染上了火。
“美香，你說這幾天你家裏都只有你一個人？”李四趁著劉美香不註意，一用力擠進了院門。
劉美香握著吊墜的手驀然一緊。
李四趁機反手把門栓上，一把上前捂住了劉美香的嘴，防止她大叫：“美香，你李四哥為了替你送玉佩，辛辛苦苦從米行走回來，還錯過了米行一頓午飯。你是不是要給我一些跑腿費啊？”
劉美香被他捂著嘴發不出聲音來，“唔唔”地手腳亂踢，可她那點頸哪裏傷得了李四？
李四幹脆將她摟在懷裏，從後頭抱著她說道：“美香，和你說實話吧，你李四哥其實瞧上你很久了。反正趙五也是個總不在家的，你也很久沒舒坦了吧？你就給你四哥一次，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的！”
他說著說著話，就看著眼前那只瑩潤可愛的耳朵出了神。
劉美香本來就生得白，在陽光下更是白得耀眼，烏發底下的耳朵，就像白玉捏成的一樣。尤其是飽滿圓潤的耳垂，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動，讓他頓時覺得下腹一緊，全身的血液都往一個地方沖去。
李四一個沖動，咬住了劉美香的一只耳垂。
之後，他就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
劉美香趁著他走神，立刻掙脫了他，沖向大門試圖拉開門栓逃出去。
事已至此，李四哪容得她逃跑，一伸手拽住劉美香的鬥篷狠狠一拉，將她整個人扯倒在地上。
劉美香仰頭摔在石板上，只覺得全身鉆心地痛，一時仰倒著爬不起來。可她這一摔，也就露出鬥篷底下穿著的抹胸和輕紗。
李四頓時眼睛都直了，劉美香果然是個美人，連平常的春裳穿在她身上，都引人想入非非。見到這副情形的李四，恨不得將劉美香立刻就地正法，立刻把人一提按在井邊。
“你若是敢叫，我就把你扔到井裏頭去。”他冷聲威脅，手上卻不停地扯掉了她身上的鬥篷。
劉美香嚇得眼淚都出來了，李四一把扯下竹竿上晾的一件肚兜，塞進她嘴裏。
他看向旁邊木盆裏裝的熱水，忽然起了個壞心思，一手拿起木盆，便將熱水當著她的胸口澆下去。
春裳本來就輕薄，被熱水這麽一澆，全部貼在劉美香身上。
李四伸手狠狠地摸了幾把，幹脆坐在她腿上解起褲帶來。劉美香雙眼圓瞪，拼著最大的力氣，在喉嚨裏發出一聲哀嚎。
李四的動作頓了頓，警惕地隔著墻看向隔壁。那堵墻上的磚的顏色明顯不同，底下一截經過風雨的侵蝕，顏色明顯深一些，靠近地下的那部分還長了不少青苔。而上頭那一截，則明顯是新的。
李四冷哼一聲，捏著劉美香的下巴，沈聲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道：“趙五把墻加高了三尺，不就是為了防止他不在的時候，你紅杏出墻嗎？可惜，你本來就是個賤貨，就算墻加得再高，你也一樣勾三搭四，自甘下賤！”
他的話音一落，只聽隔壁傳來一聲怒吼：“李四，你不回家吃飯，在外頭瞎晃悠什麽！”
李四的臉色一下變得無比難看。
他放開劉美香，說道：“美香，等著你李哥。下一次，咱們有的是時間。”
李四走後，劉美香立刻栓上門，靠在門上崩潰地大哭起來。
而此時，兗州府的主薄祁文相，正把太守葉適送走，自顧自地走在巷子裏，一邊緩步而行，嘴裏一邊還在喃喃自語。
“沒道理啊，現在還沒到治下各縣去巡察的時候，怎麽葉大人走得這麽急？難道……是因為即將到來的皇太女特使？不過兩個小小的特使，至於讓葉大人都避到底下去？”
“呵……看來葉大人，還不想與太女殿下講和呢。”祁文相遙了遙頭，看見李四從隔壁的院子裏，鬼鬼祟祟地鉆了出來。
他不屑地看了眼李四，看見自己門家，放著一個籃子。籃子上放著一塊藍色花布，他提起籃子不屑地看了眼斜對面緊閉的院門。
又是那個年輕女人，她就是用這種方法，討好青竹巷裏的男人們嗎？
若非如此，李四怎麽可能到她院子裏去？
祁文相掀開花布，露出裏面精致的飯菜：“呵，手段這樣低劣的女子，做出的飯菜品相倒還不錯。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四月，兗州城，正是草長鶯飛之時。
從北邊的京城到兗州，天氣明顯暖和了些許。從兗州北郊一路到北城門，官道兩旁山花爛漫，蜂舞蝶戲，入眼皆是茂盛的生命力。
孟雪崖此行不單指帶了行李，還帶了厚厚一沓紙。紙上的字用繩頭小楷寫得細細密密，若不是這幾天天氣晴朗，光線充足，還真看不清上面寫了什麽。
梅少卿介於孟雪崖騙她來兗州的事情，仍舊不大愛與他說話，可她也不能一路上悶著不說話，只好不鹹不淡地和孟雪崖扯幾句。孟雪崖知道她氣還沒消，一路上也沒什麽越矩的動作，端茶遞水的把她照顧得周周到到。
梅少卿這一路上悶得慌，忍不住瞥了眼他手上的拿著的那一張，就看見了“兗州”兩個字。
孟雪崖察覺她的目光，也不避諱地把紙放在她眼前，說道：“這些都是兗州來的線報，玉莊若願意看，不妨多看看。”
她接過線報看了一會兒，便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剛吃進肚子裏的東西，開始在胃裏翻江倒海，只好把紙塞回孟雪崖懷裏。
“不成，我瞧久了這些字便想吐，還是你自己看吧。”
孟雪崖見她蹙著眉頭，雙手不停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扒拉下來她的手，一雙大手覆在她額頭上，替她輕輕揉起來。
她感覺好了許多，便放松下來，找出水壺喝了一口水，忽然聽孟雪崖嘆了口氣，隱約是在說什麽：“這樣嬌貴，以後可怎麽養活。”
梅少卿沒理會她，心想這麽多年她外祖還不是把她養得好好的，要你個外人瞎操心。可她終究沒說出來，剛剛折騰了一會兒就沒了力氣，這時也懶得開口說話。
孟雪崖見她好了不少，才收回自己的手，拿起線報重新看起來，一邊看一邊說道：“上頭寫著兗州官吏的一些事情，方才你讀到的那一段，正是兗州主薄祁文相的。”
“上頭都說了些什麽？”梅少卿有氣無力地問道。
孟雪崖把這一頁翻了過去，搖了搖頭道：“也沒說什麽，大抵是他出身何地，如何做上兗州主薄，性格守禮但有些古板。看起來像個無關緊要的，上頭也沒有多少關於他的信息。”
他說完這些話，再看向梅少卿時，只見她已經合上眼睛，呼吸便得沈穩起來，也不知道有沒聽見他的話。
孟雪崖的目光柔軟起來，把她腿上蓋著的毯子，往上拉了拉蓋住她的肩頭，便繼續看起線報來。
梅少卿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孟雪崖仍然保持著剛才那個姿勢，他身旁那厚厚一沓線報，已經少了一半。至於那些看完的，全被他用火折子燒著了灰燼……
路上景致頗好，他們沿著官道行進，也鮮少遇到其它馬車，便索性把車簾掛起來，一路看山看水走過來。
陸石的心情格外好，見梅少卿醒了，連忙道：“梅小姐您可算醒了，快看外頭，兗州城就要到了！”
梅少卿連忙向外看去，果然看見遠處出現一座模糊的城池：“真的要到了！”
“梅小姐快聽聽我這歌唱得怎麽樣！”陸石一邊駕著馬車，一邊哼著不知從哪聽來的兗州民謠，“割鋸，扯槐。扯倒姥娘槐樹。槐樹倒了，姥娘跑了，姥娘門前唱大戲……”
還別說，他雖然平時蠢了些，可兗州人的腔調卻模仿得像模像樣。
梅少卿笑道：“你個石頭腦袋，什麽時候也開起花來了？”
陸石聽見梅少卿誇他，更加得瑟起來。
孟雪崖卷起手裏的線報，輕輕敲了下陸石的腦袋，他才消停下來。
“玉莊好些了？你可知這兗州城有什麽淵源？”孟雪崖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包酸棗糕。
這是他趁梅少卿睡著時，特地讓陸石拐進一個小縣城裏買的。
梅少卿驚喜地接過來，拈進一片酸棗糕放進嘴裏，胃裏的郁氣煙消雲散：“傳說兗州城在舜帝之時便已經建成，被人稱為古檀國之地，少昊之墟。又說，聖人弟子顏回亦是兗州人氏。前朝之時，兗、青兩州分治，及至我大周合兩州為一周。因此，多稱兗州為聖人故裏。”
孟雪崖點了點頭，說道：“可惜此行只你我兩人。”
他話還沒說話，就聽外頭傳來陸石不滿的聲音：“公子，還有我呢！”
孟雪崖睨了他一眼，並不理會他，繼續向梅少卿說道：“若是許小姐也來，想必一定很樂意，去看普樂寺中的十三層舍利佛塔。”
聽他提起許應如，梅少卿的心情好了許多。許應如說過，她從前到禪音寺拜佛時，曾立下廣譯佛經宏願，若她真見著這座寶塔，一定會很開心。
“相傳，古時曾有得道高僧，不辭辛苦前往西域，虔誠請回佛祖真身舍利，而後遍訪名剎，這才相中了兗州城內的龍興寺。佛祖舍利入寺當夜，有人曾看見龍興寺內佛光萬丈，照得整個兗州城半邊天幕如燈火通明。”孟雪崖含笑，從梅少卿手上也拿了塊酸棗糕放在嘴裏嘗了嘗，“對此，玉莊如何看待？”
梅少卿笑道：“事實如何，如今已去百年，如何知曉？我只知道，聖人說過‘子不語，怪力亂神’。只怕是寺內僧眾為得更多香火錢，故意散播言論，以惑群人。”
“說到這裏，我倒有樁事情問你，素聞前朝之初，佛寺昌榮，舉國狂熱。是時，十家之中，有五家有人到寺中為僧。但前朝最後廣封佛寺，並收回其名下田地。孟長史，如何看待？”
孟雪崖抿了抿嘴，眼裏露出一道光芒：“玉莊這個問題問得好。自堯舜以來，無論佛道，亦或是儒，都是借來統一天下的工具。將之視為工具，一切便好解釋得多，有所益者為我所用，無所益者為我所棄。”
言簡意駭，卻直中問題根本。
梅少卿讚同地點了點頭，看向越來越近的兗州城。一股古樸的氣息樸面而來，無論是城墻的青磚，地上的青苔，還是城門上古拙的“兗州城”三字，都令人卷入一股滄茫的歷史潮流中去。
讓人不禁想起“秦時明月漢時關”，想起“閣中帝子令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陸石揮了揮手中的馬鞭，馬車一下急馳起來。然而，他似乎看見了什麽，興奮地向城門揮了揮手：“這裏，在這裏！”
城門外，一個人影朝著馬車飛奔了過來。
陸石勒馬下車，和那人抱在一起，感情很好地錘了把他的胸口，發出一聲爽朗的笑聲：“你小子，這麽多天不見，可算看見你了！”
梅少卿被馬車顛得才緩過神來，便看見和陸石站在一起，穿著一身布衣的高瘦少年。
她不由地一楞，脫口而出：“荊和！”
孟雪崖先她一步下車，在少年詫異的目光向她投來之時，勾了勾嘴角道：“楞著做什麽？還不快多謝梅小姐賜名？”
名為荊和的少年，露出一個恭敬的笑容，向車上的梅少卿行了個禮：“荊和多謝梅小姐賜名！”
梅少卿緊抿著嘴唇，走在孟雪崖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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