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疏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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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疏影院
四人在疏影院裏商議著，許應如與梅少卿當場寫好了證詞，將之交給羅彌。羅彌將紙張收好了，放進袖子裏，預備同桃花的供詞一同呈給周牧儀。
只不過……羅彌看向許應如，許應如的案子，是給何昌治罪的最有力的證據。按照常理而言，她的案子本該低調處理，不向外人透露半分。可何昌位高權重，若是不把這樁案子公之於眾，恐怕哪裏堵住，朝堂之上何昌黨羽的嘴巴！
許應如見羅彌面色猶豫，當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她心中雖然不願，可也知道她的事情，已是京城中公開的秘密。只不過，朝臣念在事情起因，不忍在人後說道罷了。
“此事終歸需要一個了結。孟長史、羅大人，請二位轉答殿下，無須為小女之事束手束腳，反倒耽誤了大事。”許應如面色平靜，仿佛只在說一些尋常的事情。
羅彌聽了她的話，心中肅然起敬，站起身向許應如行了一禮：“許小姐的淡然，令羅某自愧不如。你的話羅某與孟長史，一定親自轉達！”
孟雪崖也站起身來，向許應如點了點頭：“我替殿下謝過許小姐！”
梅少卿靜靜地看著許應如露出一個微笑，她知道許應如在短短一段時間裏轉變了這麽多，是經歷了多麽大的痛苦，才完成的蛻變。
吳大牛誠然毀了她的一生，可梅少卿相信，現在的許應如，才是她自己最想要的吧？當一個人足夠強大，周遭的毀譽都已經無法侵擾於她，而且只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她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並且有能力，突破重重困難去得到它！
同時，梅少卿也知道，為了扳倒何昌周牧儀擔了多大的風險，又付出多少心血。而現實的形勢，遠比想象中的更加艱難，只有將何昌的罪行公之於眾，才能為讓她坐穩儲君的位置，他日位踐大保！
“殿下對我的恩情，如同再造。應如所能做的，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許應如連忙站起來，向兩人回了個禮，“只是，我這裏有一樁小事，還勞孟長史替我向殿下求求情。”
孟雪崖點頭：“許小姐請講。”
梅少卿見他們三個這樣客氣，連聲讓他們坐下來再說話。三人終於再次落座，臉上都帶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只是一樁小事，等殿下手頭的事情處理好了，再替我說說便是。”許應如笑道，“我去年時也同宮中的嬌奴姑娘說過，等今年開春便搬去京城裏的玄一觀。只是玄一觀等閑人進不去，怕是要請殿下為我說道一二。”
方才她得知吳大牛已經身死，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到地下。若是換在一年前，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人生會有如此驚天的轉折。原本，她與吳大牛這樣的人，不會有一絲聯系。或許是命運弄人，吳大牛貪婪之下毀了她的一生，而她也假別人的手，殺了他而後快。
如今，隨著吳大牛的離世，兩人之前的因果也徹底斬斷，是時候辭家去搬去玄一觀裏了。
話音一落，除了梅少卿外的兩人，臉上都有稍許驚訝。可轉念一想，這恐怕也是許應如目前最好的去處，便覺得理所當然了。可心中難免為她可惜，若是沒有這件事情，以她的條件定能嫁個好人家，又如何淪落到道觀裏頭去，去過那種清苦的生活呢？
許應如兩人的臉色，反倒勸慰道：“兩位有所不知，我夕日曾在佛祖面前發願，在有生之年為他翻譯幾本經書。只是如今我心有悖佛法，沒臉去他庵裏出家，只想找個清靜之地，了了我心中的幾樁心願。何況，佛道兩家素有互通之處，去哪處都是一樣的。”
梅少卿不願看她這般明事理，叫人看了又是憐又是愛的，只好轉了轉眼睛，拈起塊點心吃了，笑道：“去庵子裏有什麽好的？叫你剃光頭、燙戒疤，說什麽了斷三千煩惱絲，我是最不喜歡那一套的。好端端一個姑娘頂著個禿瓢，實在太過難看，況這北地裏風大，冬天又要戴個帽子，如何方便？”
許應如心情本來有些底落，被她這麽一說，頓時笑出聲來，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卻反倒附和道：“玉莊說的是，我也是這般想的。”
梅少卿看了眼許應如，還有一點她沒說。如今這玄一觀裏，多住的是達官貴人家的女眷，哪裏會遵守出家人的戒律？到了那處該是怎麽來，便怎麽來。不過多了些道觀的規矩，未必比許府裏過得差。
羅彌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上一次見到梅少卿，似乎是在系馬山腳下的山神廟裏。當初時間緊，也就記得她氣勢凜凜的樣子，對她的所有印象，就歸結在“好厲害”上。如今方才有了全新的認識，心裏多少明白了孟雪崖，認識她沒幾個月，就栽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原因。
這位梅小姐——當真是個妙人。
羅彌想著想著，就不禁想起，孟雪崖剛出現在周牧儀身邊，風姿吸引了京中無數貴女的情形。家世再好、再美貌的貴女，到了他面前也都鎩羽而歸，最後全都怨他怨得咬牙切齒的。也難怪那些個姑娘沒成功，原來孟雪崖喜歡的是這樣強悍的。
孟雪崖從梅少卿身上收回目光來，雙眼仍然亮晶晶的，他聽見許應如的請求，也頗有些意外。但很快便與梅少卿想到一塊去了，哪裏是再身不由己的原因，時間一長人們便會忘了事情的起因，反倒會對這件事情津津樂道。
而如此香艷，而且戲劇性的事情，一傳十，一傳百的速度是相當快的。若想堵住悠悠眾口，讓旁人沒有置喙的餘地，只有出家去當女冠。
“我明白了，我會向殿下如實轉達許姑娘的請求。”孟雪崖想也不想去應下來，“同時，還會替你在殿下面前，求一個道號，以示殿下對你的感謝。”
在場人都明白，這是孟雪崖的好意。當今皇儲為一個女子親自取道號，這是何其難得的殊榮！日後，如若有人想要通過這件事為難於許應如，都要掂量掂量她身後的周牧儀，也就是說周牧儀不但管了許應如這樁案子，還將她納入羽翼之下，保護起來了！
許應如是個通透的人，立刻站起來，向孟雪崖福了福身：“殿下與孟長史之恩，應如沒齒難忘！”
梅少卿重生後，雖然並沒有與周牧儀接觸過幾次，可這為數不多的碰面，卻讓她更加肯定，周牧儀的性子與上輩子相比，真是一點都沒變。
她這個人看起來冷漠，可實際上至情至性。而一般至情至性之人，很難當好一個君主，而且還是大周史上第一個女帝！因此，她慣用外表偽裝自己。
周牧儀因為自身的原因，特別偏愛內心剛強的女子，尤其看不得女兒家在她面前受罪。她幫許應如的原因，不但因為要扳倒何昌，更因為她的同情之心。
“我只擔心，世伯知道好，會受不了。”梅少卿擔憂地看著許應如。
許知衡與她一個看似剛強，實則脆弱。另外一個，外表看起來柔弱，卻有一顆頑強的心。這一點梅少卿十分能理解許知衡，許應如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在吳大牛這件事上，對許應如充滿了愧疚，自然堅決不同意她出家做女冠。
許應如搖了搖頭，道：“玉莊不必憂心，過年在用年夜飯時，我已同父親說過，他雖然極不願意，可我告訴他這是我的心願，並許諾如在家一般常來看他。他終歸是接受了的。”
她雖然沒與許知衡一起上過朝，卻在蘭派眾人口中知道，許知衡是個剛正不阿，嫉惡如仇的好官。而如今，許知衡卻因為有了她這根軟肋，而變得畏首畏尾，被同僚所不屑。
她父親雖然不說，可他的煩悶，她一個做女兒的如何看不出來？她想，許知衡已經不再年輕了，他又只有自己一個女兒。她是時候成長起來，讓她父親在年老之時有所依靠。
“如此，便好。”梅少卿點頭卻聽疏影院外頭，傳來一陣吵嚷之聲。
先是綰月的聲音響了起來，十分不高興的樣子質問道：“是你！你還有臉來我們許府！”
緊接著，杜知新理直氣壯地說道：“你個小丫頭，怪厲害的！我怎麽就不能來梅府了，我又不是來找你們家小姐的，我朋友病了，我來探望探望關你什麽事！快讓開，讓開！再堵著我，小心哥哥我不客氣了！”
綰月攔著他道：“哼，我就看你光天化日之下，能怎麽個不客氣法！”
杜知新看了眼周圍怒目而視的幾個家丁，氣焰頓時就低下來，雙手合十苦著臉看向綰月：“哎，小姑奶奶，我求你了還不成？我看看聞溪就走，絕不是到你們梅府搗亂來的！”
杜知新性子活潑，若不跟著溫喬胡鬧，看上去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廳中四人皆被他的聲音吸引過去，還是羅彌連忙起身，走到外頭去問道：“知新，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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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在疏影院裏商議著，許應如與梅少卿當場寫好了證詞，將之交給羅彌。羅彌將紙張收好了，放進袖子裏，預備同桃花的供詞一同呈給周牧儀。
只不過……羅彌看向許應如，許應如的案子，是給何昌治罪的最有力的證據。按照常理而言，她的案子本該低調處理，不向外人透露半分。可何昌位高權重，若是不把這樁案子公之於眾，恐怕哪裏堵住，朝堂之上何昌黨羽的嘴巴！
許應如見羅彌面色猶豫，當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她心中雖然不願，可也知道她的事情，已是京城中公開的秘密。只不過，朝臣念在事情起因，不忍在人後說道罷了。
“此事終歸需要一個了結。孟長史、羅大人，請二位轉答殿下，無須為小女之事束手束腳，反倒耽誤了大事。”許應如面色平靜，仿佛只在說一些尋常的事情。
羅彌聽了她的話，心中肅然起敬，站起身向許應如行了一禮：“許小姐的淡然，令羅某自愧不如。你的話羅某與孟長史，一定親自轉達！”
孟雪崖也站起身來，向許應如點了點頭：“我替殿下謝過許小姐！”
梅少卿靜靜地看著許應如露出一個微笑，她知道許應如在短短一段時間裏轉變了這麽多，是經歷了多麽大的痛苦，才完成的蛻變。
吳大牛誠然毀了她的一生，可梅少卿相信，現在的許應如，才是她自己最想要的吧？當一個人足夠強大，周遭的毀譽都已經無法侵擾於她，而且只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她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並且有能力，突破重重困難去得到它！
同時，梅少卿也知道，為了扳倒何昌周牧儀擔了多大的風險，又付出多少心血。而現實的形勢，遠比想象中的更加艱難，只有將何昌的罪行公之於眾，才能為讓她坐穩儲君的位置，他日位踐大保！
“殿下對我的恩情，如同再造。應如所能做的，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許應如連忙站起來，向兩人回了個禮，“只是，我這裏有一樁小事，還勞孟長史替我向殿下求求情。”
孟雪崖點頭：“許小姐請講。”
梅少卿見他們三個這樣客氣，連聲讓他們坐下來再說話。三人終於再次落座，臉上都帶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只是一樁小事，等殿下手頭的事情處理好了，再替我說說便是。”許應如笑道，“我去年時也同宮中的嬌奴姑娘說過，等今年開春便搬去京城裏的玄一觀。只是玄一觀等閑人進不去，怕是要請殿下為我說道一二。”
方才她得知吳大牛已經身死，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到地下。若是換在一年前，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人生會有如此驚天的轉折。原本，她與吳大牛這樣的人，不會有一絲聯系。或許是命運弄人，吳大牛貪婪之下毀了她的一生，而她也假別人的手，殺了他而後快。
如今，隨著吳大牛的離世，兩人之前的因果也徹底斬斷，是時候辭家去搬去玄一觀裏了。
話音一落，除了梅少卿外的兩人，臉上都有稍許驚訝。可轉念一想，這恐怕也是許應如目前最好的去處，便覺得理所當然了。可心中難免為她可惜，若是沒有這件事情，以她的條件定能嫁個好人家，又如何淪落到道觀裏頭去，去過那種清苦的生活呢？
許應如兩人的臉色，反倒勸慰道：“兩位有所不知，我夕日曾在佛祖面前發願，在有生之年為他翻譯幾本經書。只是如今我心有悖佛法，沒臉去他庵裏出家，只想找個清靜之地，了了我心中的幾樁心願。何況，佛道兩家素有互通之處，去哪處都是一樣的。”
梅少卿不願看她這般明事理，叫人看了又是憐又是愛的，只好轉了轉眼睛，拈起塊點心吃了，笑道：“去庵子裏有什麽好的？叫你剃光頭、燙戒疤，說什麽了斷三千煩惱絲，我是最不喜歡那一套的。好端端一個姑娘頂著個禿瓢，實在太過難看，況這北地裏風大，冬天又要戴個帽子，如何方便？”
許應如心情本來有些底落，被她這麽一說，頓時笑出聲來，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卻反倒附和道：“玉莊說的是，我也是這般想的。”
梅少卿看了眼許應如，還有一點她沒說。如今這玄一觀裏，多住的是達官貴人家的女眷，哪裏會遵守出家人的戒律？到了那處該是怎麽來，便怎麽來。不過多了些道觀的規矩，未必比許府裏過得差。
羅彌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上一次見到梅少卿，似乎是在系馬山腳下的山神廟裏。當初時間緊，也就記得她氣勢凜凜的樣子，對她的所有印象，就歸結在“好厲害”上。如今方才有了全新的認識，心裏多少明白了孟雪崖，認識她沒幾個月，就栽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原因。
這位梅小姐——當真是個妙人。
羅彌想著想著，就不禁想起，孟雪崖剛出現在周牧儀身邊，風姿吸引了京中無數貴女的情形。家世再好、再美貌的貴女，到了他面前也都鎩羽而歸，最後全都怨他怨得咬牙切齒的。也難怪那些個姑娘沒成功，原來孟雪崖喜歡的是這樣強悍的。
孟雪崖從梅少卿身上收回目光來，雙眼仍然亮晶晶的，他聽見許應如的請求，也頗有些意外。但很快便與梅少卿想到一塊去了，哪裏是再身不由己的原因，時間一長人們便會忘了事情的起因，反倒會對這件事情津津樂道。
而如此香艷，而且戲劇性的事情，一傳十，一傳百的速度是相當快的。若想堵住悠悠眾口，讓旁人沒有置喙的餘地，只有出家去當女冠。
“我明白了，我會向殿下如實轉達許姑娘的請求。”孟雪崖想也不想去應下來，“同時，還會替你在殿下面前，求一個道號，以示殿下對你的感謝。”
在場人都明白，這是孟雪崖的好意。當今皇儲為一個女子親自取道號，這是何其難得的殊榮！日後，如若有人想要通過這件事為難於許應如，都要掂量掂量她身後的周牧儀，也就是說周牧儀不但管了許應如這樁案子，還將她納入羽翼之下，保護起來了！
許應如是個通透的人，立刻站起來，向孟雪崖福了福身：“殿下與孟長史之恩，應如沒齒難忘！”
梅少卿重生後，雖然並沒有與周牧儀接觸過幾次，可這為數不多的碰面，卻讓她更加肯定，周牧儀的性子與上輩子相比，真是一點都沒變。
她這個人看起來冷漠，可實際上至情至性。而一般至情至性之人，很難當好一個君主，而且還是大周史上第一個女帝！因此，她慣用外表偽裝自己。
周牧儀因為自身的原因，特別偏愛內心剛強的女子，尤其看不得女兒家在她面前受罪。她幫許應如的原因，不但因為要扳倒何昌，更因為她的同情之心。
“我只擔心，世伯知道好，會受不了。”梅少卿擔憂地看著許應如。
許知衡與她一個看似剛強，實則脆弱。另外一個，外表看起來柔弱，卻有一顆頑強的心。這一點梅少卿十分能理解許知衡，許應如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在吳大牛這件事上，對許應如充滿了愧疚，自然堅決不同意她出家做女冠。
許應如搖了搖頭，道：“玉莊不必憂心，過年在用年夜飯時，我已同父親說過，他雖然極不願意，可我告訴他這是我的心願，並許諾如在家一般常來看他。他終歸是接受了的。”
她雖然沒與許知衡一起上過朝，卻在蘭派眾人口中知道，許知衡是個剛正不阿，嫉惡如仇的好官。而如今，許知衡卻因為有了她這根軟肋，而變得畏首畏尾，被同僚所不屑。
她父親雖然不說，可他的煩悶，她一個做女兒的如何看不出來？她想，許知衡已經不再年輕了，他又只有自己一個女兒。她是時候成長起來，讓她父親在年老之時有所依靠。
“如此，便好。”梅少卿點頭卻聽疏影院外頭，傳來一陣吵嚷之聲。
先是綰月的聲音響了起來，十分不高興的樣子質問道：“是你！你還有臉來我們許府！”
緊接著，杜知新理直氣壯地說道：“你個小丫頭，怪厲害的！我怎麽就不能來梅府了，我又不是來找你們家小姐的，我朋友病了，我來探望探望關你什麽事！快讓開，讓開！再堵著我，小心哥哥我不客氣了！”
綰月攔著他道：“哼，我就看你光天化日之下，能怎麽個不客氣法！”
杜知新看了眼周圍怒目而視的幾個家丁，氣焰頓時就低下來，雙手合十苦著臉看向綰月：“哎，小姑奶奶，我求你了還不成？我看看聞溪就走，絕不是到你們梅府搗亂來的！”
杜知新性子活潑，若不跟著溫喬胡鬧，看上去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廳中四人皆被他的聲音吸引過去，還是羅彌連忙起身，走到外頭去問道：“知新，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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