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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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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後 蘇州夏府

“小姐、小姐,不好了!”

夏府一名十來歲的小仆七滾八跌地奔向自家小姐——夏雲的閨房。

方梳洗完的夏雲打開房門,問道:“怎麽回事?”

“是大少爺!他領了一大票人進門,現正在庫房裏邊搬東西,還威脅張總管拿出五百兩,否則就要打斷張總管的腿。”

豈有此理!

夏雲一雙秀眸怒瞠,裙擺一提,大步奔了過去。

“大哥!”

約莫一盞茶時間,穿著粉色寧綢的夏雲闖進了庫房。她那位長她六歲的大哥還在糾纏忠心耿耿的夏家總管張海。

夏揚聽見妹妹的喊聲,頭也不回地哼道:“呦!趕來保護家產啦?”

夏雲是庶出,夏揚的娘親還在世時,夏紳已娶回溫柔和婉的閔氏。閔氏日後雖被扶正,仍掩不了曾為小妾的事實。也不知是性情乖戾或是討厭夏雲母女,就夏雲的印象中,大哥從沒給過她好臉色。

兩年前夏紳因病撒手歸天,喪事還沒辦完,夏揚已吵著要分家——仁慈的夏母給了繼子大半家產,也一口說定,從今以後夏家的生意與他再無幹系。怎知不過一年,他又回頭打起老家的主意。

夏雲環視一屋子十來人,每個人手上或捧或拿著卷軸跟花瓶,全是大哥分家時遺下來不要的,賣也值不了幾個錢。

她不懂的是,當時大哥帶走的銀兩財物不少,少說也十來萬兩,才多久時間,他已經花費殆盡?

“這些東西大哥想要,妹妹沒有二話,但張總管對我們夏家情深義重,大哥沒有道理為難。”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為難他了?”穿著棗兒紅錦袍的夏揚一把勾住張總管肩膀,搖一搖他。“對不對啊張海?”

張總管打小看兩人長大,年紀還比已死的夏老爺子長上幾歲,突然被自家少爺這麽一問,蒼老的臉上滿是尷尬。

“我都聽說了,大哥要張總管拿出五百兩銀——”夏雲一步踏到哥哥面前。“妹妹在這兒答覆大哥,辦不到。”

眼下家裏的銀子,都是夏雲準備好要付給底下繡女的工酬,根本沒有餘裕任哥哥幾百兩幾百兩地拿去零花,夏家的家勢早不如從前。夏雲曾聽張總管提起,十幾年前她爹與蘇州織造局關系正好的時候,夏家旗下織女,曾經多達三、五百人,太湖東南一帶,誰人不知她爹夏紳的大名。現在呢?她難過地想,卻連五十名繡女也快養不起。

“你少在我面前端什麽當家主子的派頭!”夏揚冷哼。“我坦白告訴你,你腳底下踩的這座院子,早是曹家的了。我這會兒過來,只是想趁曹家人到之前,多帶一點東西走罷了——”

夏雲震驚地抓住哥哥的衣袖。“你把我們房子賣給曹家?你憑什麽!”

夏揚甩開妹妹的手。“憑我是夏紳唯一的獨子!”

同為夏家人,夏雲生得白皙水靈,夏揚卻長得一張蠟黃面、猥瑣眼。從小不管在爹、教席師傅、或在其它長輩面前,夏揚永遠敵不過這個小他六歲的妹妹。

眼見比不過,索性,他從此不努力,成天吃喝嫖賭,分家得來的銀兩花完,他改拿著夏家招牌在外頭招搖撞騙,總共欠下五、六萬兩銀子,正當難以收拾的時候,曹震出現了。

曹震一口氣幫夏揚還清所有欠款,唯一要求——夏家房子要轉入他手。

夏揚毫不考慮,立刻點頭答應。

聽聞這件事,夏雲氣得渾身發抖。“大哥,你怎麽可以這麽做?你把房子賣了,你要我們全部的人住哪兒?”

“你倒反過來問我?”夏躅一哼,把責任撇得一幹二凈。“現在夏家的當家是你不是?”

“你!”夏雲高舉右手,幾乎就要往他臉上揮去。

夏揚眼捷手快地躲到張總管身後,頭一點要底下人把東西帶出去。

“不準你走!”夏雲再次扯住哥哥衣袖。“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欠了曹家多少銀子?”

“啰嗦。”夏職用著衣袖。“我沒時間跟你多廢話——”

就在這時候,另一仆傭沖來大喊:“小姐,曹、曹家少爺領了一票人過來,指名要見您!”

夏揚一聽,急罵道:“還不放手!”

“我死也不放!”夏雲反手抓住哥哥手腕。“跟我去見曹爺,當他面把話說清楚——”

“你這臭丫頭——放開我!”夏揚沒想到夏雲力氣這麽大,明明全身沒幾兩肉,偏偏他掙脫不開。

兄妹倆推推搡搡,夏雲終也把哥哥拖來大廳。夏家是一幢十連棟的大房子,共分成三處,中間以一座精巧的庭院區隔。

一進大廳,夏雲先看見一名穿著玄色暗花寧綢的偉岸男子背門而立。他身邊還站著數名手執木棍的藍衣家仆,一副不好相與的模樣。

這人,夏雲想,肯定是平望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曹家少爺——曹震。

曹夏兩家的恩怨,一直是夏紳的心頭痛。夏紳生前跟夏雲提過無數回,他這輩子最感虧欠的,就數曹家父子三人。

曹震他娘死得早,以致曹榆死後,幼子曹震與偌大家業,只能交由曹榆那年邁的爹——人稱“曹老太爺”的曹昆獨自撐持。

全平望鎮的人都知道,曹家多恨她夏家。據傳聞,曹榆死前,還要兒子發誓,非幫他跟夏家討回公道不可!

現下,家業越來越大的曹家買下了夏家——夏雲重重吸氣,在經歷曹家重重打壓、蠶食鯨吞吃掉夏家近半生意之後,她實在沒法天真地以為,曹震是看在多年前的情分才伸出援手。

“曹爺。”

聽見聲響,曹震慢慢轉過身來。

他目光先停在穿著粉色寧綢、頭插玉簪的夏雲身上。

夏雲容貌之俊,在平望鎮也赫赫有名。尤其是夏紳死後,她一個十七歲未出嫁的閨女,竟有辦法獨自撐起夏家的織坊家業——雖然這些年在曹震的扞格下,蘇州織造局早把夏家摒除在外。

但夏雲依舊靠著旗下五十名手藝精巧的繡女,闖出另一番名堂。

若問蘇州富戶,嫁女時的嫁裳首選是哪家?他們肯定會答:夏家。

這一點,讓曹震花了好些時日依舊找不到法子攻破,才會釜底抽薪,設了圈套誘使夏家不成材的大少爺欠下賭債。他買下夏家宅邸的用意,就是想讓夏家人流離失所,幫爹出一口怨氣。

這麽多年來,費盡無數心機,他終於能在爹墳前燒一炷清香,稟告爹——爹十五年前的交代,自己,辦到了!

夏雲一見曹震,表情呆了一呆。她從沒看過如此英俊挺拔,眼神卻如此冷漠的男子。曹震膚色黝黑,兩道劍眉橫掃入鬢,更把他一雙眼襯得如鷹隼般銳利深邃,厚薄適中的唇瓣,看不見一絲笑意。

曹震臉略略一轉,掃了瑟瑟發抖的夏揚一眼,又重新把目光調回夏雲臉上。“廢話不多說,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來意?”

他聲音低沈渾厚,有如雷鳴般震動夏雲心房。

她喘口氣才答:“我剛才聽我大哥說了,他沒錢償還欠您的銀子,所以把這座宅子折抵給您。但曹爺有所不知,早在一年之前,大哥已經分家,這座宅子,早就不是他的了。”

這他當然知道。曹震黑眸一瞇。“所以?”

“這座宅子不能給您。”夏雲直視曹震眼眸。她天生不讓須眉的膽氣,讓她在面對曹震時,絲毫不見畏懼。

哪像一旁的夏揚,一雙猥瑣眼左瞧右瞟,就是不敢往曹震那兒多看一眼。

曹震不答,只是從懷裏掏出夏揚寫下的借條。

一見借條上的數目,夏雲頓時覺得天旋地轉。

“小姐!”一旁的婢女作勢要攙。

夏雲撫著胸口搖頭。“我還好,沒事。”

五萬兩白銀!這麽大筆銀子,她打哪兒生去?她腦中仍嗡嗡作響。

張總管那兒最多還勻得出二、三百兩,但不管怎麽算,這筆借款,她擔吃不下!

她轉頭望著一臉愧色的大哥,雖說大哥向來游手好閑、不務正事,從來也沒那膽識跟人欠下這麽一大筆款子,她再一望曹震篤定的眼神,忽然間明白了,他肯定從中耍了什麽花樣!

她抖著聲音問:“這就是你的目的?要我們夏家家破人亡?”

曹震直視她的眼,難怪外邊人誇她冰雪聰明,還真是一語中的。

可惜了。他想,她若不是女兒身,且是夏家之後,他肯定延攬她進他“曹記”。

“夏小姐言重了。”曹震說著場面話。“自古以來,欠債還錢,本是天經地義,我只是遵照夏爺的借條行事而已。”

“不行。”她斷然拒絕。“這座宅子是我爹畢生心血,無論如何不能把它交給你!”

“是嗎?”曹震也不啰嗦,眼色一使,兩名魁梧有力的曹家家仆突然抓住夏揚。

“等等,你們抓我幹麽?”夏揚驚呼。

“放開他!”夏雲急忙沖到大哥面前,瞪著曹震質問:“你想做什麽?”

“當初我用五萬兩銀子買下夏爺這雙腿,現下你們還不了銀兩,我當然要依樣討回來——”曹震黑眸一瞇。“給我打!”

另兩名家仆又沖上前抓住不斷阻撓的夏雲。“不,你們放開我,不準你們動我哥一根汗毛!”

曹家家仆哪管夏雲的喝令,一家仆高高舉起帶來的木棍,重重揮下。

木棍擊肉的聲音忽地傳遍大廳,吃痛的夏揚慘叫著。

“啊——好疼啊!求求你曹爺,饒了我!”

眼見曹震毫不留情,夏雲使勁掙脫曹家家仆箝制,撲上去護在哥哥身前。

她緊抱住大哥腰腹不讓任何人靠近一步。“夠了!不要再打他——”她望著曹震大嚷。“就由你開口,只要不收走宅子,饒了我大哥,其它條件我都答應!”

曹震高高俯視淚如雨下的夏雲,心頭那幽深的一角,泛上那麽一丁點兒心疼。

美人就算是哭,還是一樣楚楚動人,尤其這眼淚,還是為了曾經辜負自己的親人而流。

曹震有點動容,但一想起爹死前的交代,心頭那一點柔軟立刻又強硬了起來。

他怎麽可以對仇人之女心軟!

他皺起眉頭,暗斥自己竟忘了爹生前捱受的折磨。

兩人沈默對峙,大廳中僅可聽聞夏揚的啜泣聲。

望著夏雲堅定不屈的水瞳,曹震心頭浮現一個絕妙的點子。他想,假若爹在世,肯定也會同意他的做法。

“就你吧。”他突然說。

夏雲雙眼瞪大,心裏想法清清楚楚寫在臉上——難道他想打斷她的腿?

曹震嗤笑,彎下身端起她下顎呢喃。“還有比打斷你的腿更好的償債方式——給你一天時間安派你身邊人往後的生活,明日此時,我會派人來接你。”

她秀眉皺緊,不解反問:“你要帶我去哪裏?”

他輕挲她細致小巧的下顎,不待她揮拒,他已然把手收回。

“曹府。”他唇笑眼不笑地盯著她說:“你大哥欠我的那五萬兩銀,就拿你的身子來償。”

曹震一離開,挨棍的夏揚立刻被他領來的傭仆架走,瞧他離去時痛罵咧咧的德行,瞧得出他對妹妹挺身救助的舉動,完全沒半點感謝之意。

對於大哥的反應,夏雲早習慣了。她頹然落坐在大廳椅上,候在一旁的夏家傭仆,也是一臉愁雲慘霧。

“小姐。”沈默許久的張總管掏出一疊銀票,老淚縱橫地塞在主子手裏。“您還是拿著這些錢,帶著夫人一塊兒逃吧。”

張總管最清楚曹夏兩家的糾葛,尤其是曹震遺下來的幾句話,張總管見多識廣,哪聽不出“用身子償”的言下之意。

張總管認為,夏雲人美心地又善良,沒必要為了不成材的大哥糟蹋了一生。

夏雲緊緊閉眼,強忍住奪眶的眼淚。

“我不能走。”她將銀票塞回張總管手裏。“你沒聽他說嗎?還不了銀兩,不是打斷我大哥的腿,就是要奪走這房子,兩樣我都不能坐視不管。”

“您幹麽管大少爺啊!”年紀尚小的傭仆招賢哭喊道:“您沒聽大少爺離開時怎麽罵的?大少爺根本不感謝您吶!”

“但他還是我大哥。”而且,大哥還是他們夏家僅存的血脈——光這一點,她這個做妹妹的就沒辦法袖手旁觀。

“對了,”她突然想到。“曹家這件事先瞞著我娘,等我把事情想清楚,我再親自告訴她。”

但紙包不住火,她還沒跟張總管討論完織坊今後該怎麽安排,夏母已派人來請。

她一見過來的婢女雙目紅腫,就知道娘已經得知消息。

“我剛明明交代過……”她嘆。

“小姐,對不起。”兩名婢女異口同聲地說。“我們不是有意要讓夫人知道,實在是想到您對大少爺那麽好,大少爺卻那樣子待您,我們為您感到不值啊!”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夏雲怏怏不樂地起身。她頭已經夠疼,心已經夠亂,她們還不讓她想辦法一樁一椿事解決。

一路上,她步伐沈重,幾乎想掉頭逃跑,從此撒手不管……方才張總管的提議一直在她心裏盤旋不去。張總管說得一點也沒錯,大哥從沒把她這個妹妹放眼裏,她又何苦堅持兄妹道義?

但一想到爹,一想到這個家,一想到大哥被打斷腿之後如何過活,她就狠不下這個心。

她內心根本不如外表那般鎮定,雖說她仍舊是未出嫁的黃花閨女,可她也聽說過,世上還有出賣靈肉的青樓妓院一處。她心想曹震說要她“用身子償還”,肯定跟“那種事”脫不了千系。

她當然不希望自己被人糟蹋,但若不依曹震所言,大哥怎麽辦?這座宅子,還有娘,還有裏邊十多名家仆,又該何去何從?

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大夥兒流離失所?

思前想後,縱使心頭再不願意,她也只能犧牲自己。

最為難的是,她還得想出借口說服娘同意她的決定!

再怎麽聰明靈巧,遇上這種事,也只有技窮兩字可說。

老天爺為什麽要這麽折騰她?夏雲舉步維艱地來到娘的廂房前,她佯裝鎮定地深吸口氣。

跟在一旁的婢女等她點頭,才出聲叫喚:“夫人,小姐來了。”

已等候多時的夏母“咿呀”地把門打開。

夏母一把女兒拉進房裏,話還沒說,兩人早已哭成一團。

“娘——”世上,最了解她的,還是娘親吶。

在人前,她是冰雪聰明、不讓須眉的當家主子,但只有夏母才清楚女兒不為人知的一面。

夏母摟著女兒肩膀哭泣。夏母十分清楚,女兒所以堅強好勝,全是因為她這個不中用的娘。

夏母不禁自責,要是她身子骨再健朗一點,性格再強硬一點,這一大家子的重擔,也不用落在一個十六、七歲小丫頭的肩膀上。

“我可憐的雲兒,是娘對不起你——”夏母擡起女兒臉蛋,憐惜地擦去她頰上的淚痕,可連夏母自己也哭得老臉斑駁。

夏雲用力搖頭。在想好說詞之前,她不想讓娘過早知道的原因,就是知道娘會這麽說。

但她從不覺得那是娘的錯。娘生了她之後身子就變得不大好,但娘從沒因為這樣,就少照顧她、大哥,或者是爹一丁點。雖說繡坊的工作幾乎是靠她跟張總管撐持,可家裏這邊,逢年過節的準備還是親人往來的土儀禮數,還不是靠娘一手打點?

只是現在……她恐怕沒辦法繼續幫娘分憂解勞了。她抹一抹眼淚。“娘,我們都別哭了,曹家這椿事往好的想,說不定……

還是解決兩家多年來恩怨的大好機會。”

“你覺得他會善待你嗎?”夏母只是體弱,腦子並不差,哪裏聽不出女兒只是在安慰她。

夏雲多吸了幾口氣,實在答不出違心之論。

曹震態勢早擺出來了,他要她到曹家的目的,就是為了替他爹報當年之仇。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處心積慮拿大哥的腿跟宅子作要挾,逼她擇一保之。

但兩邊,她都沒辦法舍。

“娘已經想好了。”夏母轉過身去,從衣籠裏拿出珍藏已久的金鈿首飾。先前家裏出狀況,她硬是忍著不典當,就是擔心有什麽不時不需。“你帶著這些東西走吧,其它的事娘來打理。”

夏雲用力搖頭。“娘,孩兒怎麽可能丟著你跟大哥不管?”

“那你就忍心讓娘眼睜睜看你去曹家受苦?”夏母不由分說,硬把首飾塞進女兒手裏。“聽娘的話,帶著它們趁早離開。”

母女倆脾氣一個模樣,都是寧可自己受委屈,也不希望對方吃苦,以致誰也狠不下那個心袖手不管。

“娘且聽我說。”最後,仍是夏雲占了上風。她心惦著娘的身體,她這麽一走,萬一曹震使了什麽歹計對付娘,縱使她能逃過一劫,往後也不能安心。

所以她勉強堆起笑臉安慰。“曹家那兒,女兒是去定了。不是女兒喜歡作踐自己,而是女兒覺得,曹夏兩家的糾葛,真的得靠這一回好好理一理。”

夏母一瞧女兒表情,心裏也起了疑惑——難道她想到什麽好主意了?

“你想怎麽理?”

夏雲坦承。“女兒一時還想不到。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只要女兒多花點時間好好想想,一定想得出辦法。”

“你是在安慰我,才會編出這一套說詞。”夏母看穿了。“曹家對咱們夏家的恨,早已積累多年,你爹還在世的時候,不止一次向他們示好道歉,曹家從沒接受過。”

“但是躲得了這回,也躲不了下回。”她深吸口氣。“娘,女兒就是知道曹家的恨意深切,才更要挺身面對。”

夏母呆住了。她說得沒錯,這一回逃過,下一回呢?

只要曹震不放手,不管她們躲到哪裏,他總有辦法把她們給找出來!

“但是,娘實在沒辦法……”夏母拚命搖頭。

“您就當女兒到遠地工作,或者是……”她牙一咬。“出嫁了。女兒跟您保證,在曹家,女兒會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好過一些,您就再相信女兒一回吧?”

“不是娘不相信你,娘怎麽不曉得你是多聰明、多可人的孩子……”夏母淌下淚來。“娘是舍不得,娘花了這麽多年把你養得伶俐又漂亮,可不是要白白送給曹家糟蹋的!”

“娘——”夏雲抱住娘親臂膀,有娘這幾句話就夠了。

為人子女的,最怕想盡孝時爹娘已不在跟前。沖著報答親恩這一點,這座宅邸,她非要幫娘留下不可。

曹家此行,她勢在必行!

她輕輕推開娘肩膀,把娘剛才取出的金鈿首飾重新塞回衣籠。

“雲兒?”夏母淚眼蒙?地望著她。

“時間不多了。”她抽出帕子擦幹淚痕,拿下時,已又變回為人所稱道的當家小姐。“女兒得趁早把家裏的事打理清楚,才能走得安心。”

“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夏母仍不肯放棄。

她深吸口氣,篤定點頭。

夏母再次捂臉掉淚。

母女倆皆已明白,事情,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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