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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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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屬房的人來自不同地方, 過年習俗也不盡相同。從淩晨四五點鐘開始, 家屬房裏便陸續響起鞭炮聲, 一直到晚上七八點鐘才停下。

這時候的娛樂有限, 沒有手機電視, 空坐著守夜也難熬,陳桂花便組了牌桌打麻將。

麻將是陳桂花找人借的,她在家屬房裏的人緣好得很, 借副麻將輕而易舉的事。打麻將的人也不用多考慮, 她、李三妹和鄭旭東夫婦。王麗麗坐在旁邊, 姐弟倆則躺在搖籃裏繼續睡。

林佩邊洗牌邊看鄭旭東,他們結婚一年多,她還不知道他會打牌呢。主要是鄭旭東看著跟麻將這種事不搭邊,林佩也不怎麽打麻將,所以沒跟鄭旭東一起玩過。

因此林佩有點懷疑:“你會打麻將嗎?”

“很久沒打過。”雖然這麽說, 但鄭旭東碼牌動作熟絡,讓人很難相信他的話。

果然, 陳桂花聞言笑道:“你聽他瞎說,他打牌精著呢,別人出啥牌他都知道, 在老家打牌他就沒輸過。要不然也不至於他過年回家沒人敢讓他上牌桌。”

陸源人都愛打麻將, 農忙的時候還好, 農閑了湊到一起抹牌是常事。到過年更不得了,家家戶戶麻將聲響。鄭旭東雖然對麻將不癡迷,但以前總有人拉他湊人頭, 但他贏得太多,時間長了就沒人找他了,在他面前壓根不提打麻將這事。

“那您還找他打麻將。”林佩好奇問。

“這不是我不想去找人嘛,再說了,咱們就打五分錢的,輸一晚上也沒多少。”陳桂花淡定說道。

打多大的牌是陳桂花拿的主意,她說大家就是樂呵樂呵,打發下時間,所以才打五分錢的。林佩當時還覺得是因為陳桂花謹慎,現在想想,原來是有經驗。

碼好牌擲骰子,陳桂花先出牌,然後是林佩、李三妹,再到鄭旭東。

林佩打牌沒鄭旭東那技術,就是看運氣,她一般上牌運都不錯,很快就成糊了。她也不怎麽貪心,見好就收,鄭旭東出到她要的牌,林佩連忙把牌推出去,笑瞇瞇說:“贏了,給錢給錢。”

她攤開雙手手指動著,嘴上得意洋洋:“看來旭東也沒娘您說的這麽厲害。”

陳桂花聞言看了鄭旭東一眼,心裏也有點奇怪,以前在家打麻將他可從沒給人點過炮。陳桂花想了想只覺得估計是太多年沒打牌,手生了。

只是玩過幾輪後陳桂花覺得鄭旭東這手,生得未免也太厲害了!

這幾局她、林佩和李三妹輪番贏,唯有鄭旭東,雷打不動地輸。又一次洗牌的時候陳桂花問:“你今天咋了?”

“手生。”鄭旭東淡定說。

陳桂花覺得不大對勁,但林佩笑著說:“既然旭東手生,您還不加油多贏他幾把,機會難得啊。”

被林佩提醒陳桂花一想也是,便專註打牌。

牌局一直持續到晚上十點,時間已經很晚了,在外面玩的人陸續回家,家屬房安靜下來。因為安靜,陳秀芳的叫喊才格外明顯。

幾人打牌的動作一頓,陳桂花問:“啥聲音?”

“好像是周連長家。”李三妹不確定問。

鄭旭東和林佩連忙起身往外走,推門出去。

門一打開,外面的聲音更大了,陳秀芳淒厲的聲音傳進來:“你今天要是敢走出這個門一步,你以後永遠都別回家!”

周連長停住腳步站在門口。

今晚月色不大好,只有從前後屋裏照出的微弱燈光,林佩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猜想他或許在掙紮。但掙紮過後,他的聲音變得平靜甚至冷酷起來:“你放過我吧。”

久久的沈默。

打破沈默的是陳紅蓮,她已經睡過一覺,聽見他們的爭吵醒來,聲音含糊問:“大過年的你們夫妻倆吵啥呢?啥事過兩天說不行啊!”

“我放過你?當初你跟我對象咋說的?說你會一輩子對我好!這才過了幾年你就忘了?你不就是想去找那個女人嗎?你做夢!”陳秀芳聲音尖利,帶著刻骨的恨意。

“根本沒有那個女人,我就是不想跟你過下去了。”周連長說道。

但陳秀芳只是冷笑,根本不信他的話。

但周連長無意和她多說,擡腳就往外走,陳秀芳剛才放話讓他走,這會卻又追出來,拽住他的胳膊不放:“你不能走!”他這一走肯定再也不會回來了。

只是她個子嬌小,以往能撓花他的臉不過是因為他讓著她,如今他對她沒有了感情,怎麽還會被她攔住。他拉開她的手,把她推倒在地,轉身往外走去。

陳秀芳叫喊起來:“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有人勸周連長回去,跟媳婦好好說話,但他頭也不回,身影就這樣消失在夜色中。

寒風呼嘯,陳秀芳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嚎啕大哭,哪怕她做過錯事,這時候看著她大家依然忍不住心生同情。陳紅蓮走過去扶起她,勸說道:“周營長說不定只是回營隊了,過幾天就回來了,沒啥大不了的啊。”

“是啊,指不定等他明天想通了就回來了。”陳桂花也勸說著。

但陳秀芳只是搖搖頭,淚流滿面說:“不,他不會回來了。”

陳秀芳在大家的攙扶下回到屋裏坐下,林佩倒了杯熱水遞到她手邊,說道:“你這麽想讓他回來嗎?”

林佩語氣冷淡,陳桂花拉了下林佩的手,但陳秀芳眼睛一亮:“你有辦法讓他回來?”

林佩搖頭:“我沒有辦法。”

陳秀芳臉色迅速暗淡下來,陳紅蓮心有不忍說:“周連長也沒說他以後就不回來了,你也別多想,指不定……”

“紅蓮嫂子你別用這樣虛假的話來安慰她了,周連長分明是鐵了心離開,他不會再回來了,或者說在你離開之前,他不會再回來。”說道你字的時候,林佩看向陳秀芳。

陳紅蓮皺起眉,陳桂花沒辦法只好讓鄭旭東勸勸林佩,讓她別再刺激陳秀芳。但鄭旭東卻說:“讓她說吧。”

陳秀芳楞楞地看著林佩,她隨手拉了張凳子坐下。

客廳裏這麽多人,大家都站著,唯有林佩和陳秀芳對面而坐。陳秀芳視線不斷往下,看著林佩,面露隱忍,又藏著些恨意:“你到底想說什麽?”

“並不是我想說什麽,而是你想做什麽。”林佩淡淡說道,“你說你要讓他後悔,你打算怎麽讓他後悔?自己去死,還是帶著閨女一起去死?”

客廳裏響起一陣驚呼:“林老師!”紛紛讓林佩不要再說話。

但林佩好像沒聽見一樣,只看著陳秀芳,在她說道帶著閨女一起去死的時候,陳秀芳眼神閃動了一下。林佩眼中掠過一絲怒意,她笑起來,鼓掌:“帶著閨女一起去死,好主意!”

陳秀芳原本渙散的目光漸漸聚集,看著林佩。

這個平時溫柔待人和善的女人眼神帶刺,說出的話又像惡魔的低語:“讓我們來猜猜,你帶著閨女死了以後,別人會怎麽評論這件事。”

不等陳秀芳給反應,林佩便說:“這個女人太瘋狂了,不過是老公不要她,她卻帶著閨女去死,親生女兒都能殺,實在心狠!”

客廳裏漸漸安靜下來,仿佛連呼吸聲都靜止了。

“周連長命真不好,娶了這麽個媳婦,自己想死就算了,還把閨女害死了!難怪他當初死活要離婚!”

“聽說他離婚也是被逼的,那個女人只知道幫扶娘家,為了給娘家寄錢,自己親生閨女也不管,他實在受不了了才要離婚,結果又出了這檔子事。”

“唉,周連長實在是太可憐了。”

林佩用兩種聲音來說話,聽起來像是交談,陳秀芳的目光又漸漸渙散,開始發抖,但林佩還沒有停:“是啊,周連長太可憐了,看他一直單著,不如我們給他介紹個對象吧。”

聽到這裏大家也明白了,林佩的確在模擬交談。

“給他介紹個什麽樣的對象好呢?周連長年紀輕輕就是連長,以後前途無量,雖然是二婚,但前頭老婆孩子都沒了,沒有家庭負擔。”

“正好我認識個姑娘,讀過書在信用社上班,她年紀也小,沒結過婚,跟周連長也算般配。”

林佩換回自己的聲音,說道:“後來,周連長經人介紹,和一名在信用社工作的年輕姑娘結了婚,他們夫妻和睦。再後來,他們有了個孩子,一家人生活幸福美滿。”

她再換回先前的聲音:“周連長前頭媳婦雖然沒娶好,但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林佩聲音平淡,卻讓人不由得沈浸在她的敘述裏,紛紛面露不忍,甚至有心軟的年輕媳婦聽著聽著忍不住紅了眼眶。

說完最後一個字,林佩發出長長的嘆息。

在她的嘆息聲中,陳秀芳嚎啕大哭:“不——”

“如果你拖著閨女去死,這就是最終的結局,哦,或許會有偏差,但大體應該差不多。”

在林佩輕描淡寫的聲音中,陳秀芳身體不停抽動著,發出的聲音痛苦而悲切,但林佩還嫌不夠,問道:“現在,你還想拖著閨女去死嗎?”

陳秀芳不斷搖頭,卻問道:“可我能咋辦?”

是啊,她能怎麽辦呢?

陳秀芳只是個普通的農村女人,她沒有多大學問,所以結婚後都是靠丈夫養著。一旦離婚,不說老家的流言蜚語會不會淹死她,就說生存問題,她能養活自己嗎?

林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當你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意味著他對你而言並沒有那麽重要。”

陳秀芳微微一怔。

“你只是習慣了,這是你的丈夫,和你過一輩子的人,你從來沒有想過你會被拋棄,所以當他決定離開你,你崩潰了。但你仔細想想,這真的是愛嗎?這份愛情的破碎,真的值得你付出生命的代價嗎?”

愛情?

這對陳秀芳來說太遙遠了。

他們是因為愛情結婚的嗎?

不是。

他們是經人介紹結婚的,這是陳秀芳從小身邊的人都走過的路,長到一定年齡,結婚生子養孩子,等孩子長到一定年齡,催促他們結婚生子。

他們都是這樣過一生的,所以陳秀芳從來沒想過愛情不愛情,她遇到了他,不討厭,兩人就結婚了。剛結婚的時候他級別不到,夫妻倆聚少離多,感情也很有限,對她來說,娘家人比丈夫更親密,這也是她無數次給娘家寄錢的原因。

所以她為什麽痛苦呢?

因為愛情?

不,她痛苦是因為她的人生被打破了。

她以為她會和別人一樣,平凡而普通地過完這一生,但現在,這一切都被打碎了。她覺得她的人生陷入灰暗,前途再無光明。

可這真的是絕路嗎?

“婚姻真的有這麽重要嗎?沒了它真的能讓你走上絕路嗎?”林佩的聲音再度響起,“你知道李姐嗎?”

陳秀芳疑惑地望著林佩,不明白她突然說其他人是什麽意思。但林佩沒有看她,而是望向李三妹,李三妹點點頭,說道:“我……”

林佩截斷她的話:“李姐二十多歲沒了丈夫,所以被婆家人罵掃把星,他們肆意驅使她,讓她幹活種地,卻不給她飯吃。她當時的處境是不是比你困難多了?”

陳秀芳看向李三妹,李三妹直視著她的眼睛。

“可她沒有想過去死,為什麽?因為她有女兒。”林佩根本不需要她回答,自顧自說道,“她不怕死,可她女兒才幾歲?她不能死啊。所以李姐逃了出來,從顛沛流離一無所有,到現在生活安慰。”

林佩聲音漸漸嚴厲:“同樣是母親,她為了女兒一路走到今天,可你呢?你還沒有到絕境就想拖著女兒去死!而這一切就是為了讓一個根本不在乎你的男人後悔!”

陳秀芳神情痛苦,其他人都不忍心聽了,喊道:“林老師,算了吧。”

“算什麽算?”林佩厲聲問,又轉向陳秀芳,“妞妞投胎成你閨女簡直是她倒了八輩子黴!她怎麽會有你這樣懦弱無能的母親!”

陳秀芳再次崩潰大哭:“我錯了,我錯了……”

林佩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陳秀芳:“你好好想想吧,是活下去,讓那個男人看到你過得好而後悔,還是帶著閨女去死,讓那個男人載沒有後顧之憂,幾年之後,看嬌氣幼子慶幸你早已死去。”

隨著林佩話音落下,鄭旭東握住她顫抖的手,把她帶出去。

他們走了,客廳裏卻依然沈默著。

他們誰也想不到,平時看著和和氣氣的林老師有這樣的時候,難怪鄭營長看著人高馬大卻對她言聽計從。

難怪難怪!

……

出去前他們還在客廳裏打牌,兩個孩子也被抱到客廳的搖籃睡覺。此時回來,林佩第一時間把孩子抱進主屋,鄭旭東跟在林佩身後,也抱著弟弟進屋。

等把兩個孩子放在床上,鄭旭東才按住林佩肩膀,輕輕地拍了拍,說道:“別氣了。”

鄭旭東這句話就像打開了閘門,林佩平靜的表情悉數褪去,臉上滿是憤怒:“你說怎麽會有這種父母?她自己想死就算了,還非要拖著孩子!我要是妞妞長大後知道這種事,心裏恨死她了!”

“這世上總有這樣的人。”鄭旭東嘆氣說道,摸著林佩頭發說,“而且你剛才罵她罵得不是很痛快嗎?”

“哪裏痛快了?一點都不痛快。”林佩偏過頭,以她的脾氣,要不是克制過,剛才她就直接的擡手揍了。

鄭旭東笑了聲:“我看挺威風。”

林佩斜睨著鄭旭東,嘴唇抿得緊緊的,鄭旭東不再逗她,說道:“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剩下的你也管不了,別再為這件事煩心了。”

林佩緊抿唇並未松開,卻在鄭旭東的安撫下漸漸躺下,閉上眼睛。

一直等到她的呼吸都平穩了,鄭旭東才出去。

陳桂花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沙發上,看到鄭旭東出來她問:“佩佩睡了?”

“嗯。”鄭旭東點頭。

“她也太沖動了,怎麽能說那些話,到時候周連長家的真出事咋辦?指不定佩佩還要被人怪罪!”陳桂花想起來都覺得後怕,陳秀芳聽了那些話就是不氣死,要是記恨上林佩怎麽辦?家裏可還有兩個孩子呢!

想到這裏陳桂花語氣嚴肅:“你得好好跟你媳婦談談,不要摻和進別人家的家務事,說不定到時候鬧得她兩頭不是人。”

“娘,佩佩說那些話,是看出了周連長媳婦不想活了。”鄭旭東解釋說。

陳桂花微微一楞:“那也不能管,她連命都不要了,多危險啊!不行我得把三妹喊回來。”

以陳秀芳現在的狀態,大家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所以剛才經過商量,就讓李三妹留在周家了,她和陳秀芳情況雖然不大一樣,但勉強也能算境遇相同,大家也希望李三妹能勸動陳秀芳。

陳桂花邊說邊往外走,鄭旭東跟著她又回到周家。

周家客廳裏的人都已經散了,就李三妹拉著陳秀芳在說話:“我當時也不是沒想過改嫁,可我婆婆說了,我走可以,麗麗不行。我在的時候他們都能那樣對麗麗,我要是真走了,我閨女還能活下去?我舍不得啊,就只能熬著,熬到後來實在熬不下去了。”

陳秀芳已經安靜下來,雖然臉色蒼白,但聽得很專註。

陳桂花和鄭旭東都停住了腳步,聽李三妹繼續說:“我記得那是冬天,平時我去地裏幹活的時候,我總會把麗麗帶在身邊,可那次麗麗不大舒服,我怕她吹了風更難受,就讓她留在家裏了。結果等我從地裏回來,發現麗麗不在家。”

她當時轉身就出去,問她婆婆麗麗在哪裏,她婆婆罵道:“你閨女在哪我咋知道?難不成你還想讓我給你看孩子!”

李三妹沒辦法,只能出去找,走了沒多久看到村裏兩個小孩慌慌張張跑過,看到她嚇得一彈。她心裏覺得不對勁,就把人攔住,問了才知道她小叔子的兒子閨女把她閨女帶到了水邊,麗麗掉進水裏了。

李三妹匆匆忙忙趕到池塘邊,看到池塘裏撲騰的孩子,心跳幾乎停止了。她沖進池塘把閨女拉上來,孩子已經奄奄一息。

陳秀芳紅著眼眶問:“後來呢?”

“我帶著她去找村裏大夫,大夫說沒救了,讓我放棄,可那是我閨女,我哪能放棄她?我學著大夫按著她的胸口,掐她的人中,大概是老天有眼,她吐了口水,活了。”李三妹神情憤恨,“麗麗活了過來,但受了風寒,治病要錢,我找婆婆要,她不肯給。我找侄子侄女算賬,可麗麗叔叔嬸嬸非說是她貪玩,自己去的水邊。”

李三妹長嘆一口氣:“我沒辦法,回娘家借了點錢,給麗麗治病的時候我聽人說城裏有人家要保姆,包吃包住還給工資。我想著留下也是死,進城說不定還有條活路,就來了。大妹子,你聽我一句勸,只要活著,這世上沒啥事是過不去的,你看我,不也熬過來了?”

李三妹說完,看見鄭旭東母子進來,站起來喊道:“老太太,鄭營長你們咋來了?”

他們不是都回去睡了嗎?

但鄭旭東沒有回答,他走進來問道:“你之前問你能怎麽辦。”

陳秀芳隨軍也有大半年了,卻沒怎麽跟鄭旭東打過交道,連話也沒說過幾句,此時突然聽見他說這話,半響才反應過來,遲疑說:“嗯。”

“如果你離婚,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份工作,包吃包住也有工資。”

陳秀芳楞住,想不通鄭旭東為什麽幫她,這麽想著她也這樣問出來了。鄭旭東看著她,神色淡淡:“這是佩佩沒有說完的話。”

陳秀芳更驚訝了:“她明明……”

盡管林佩罵醒了她,但陳秀芳能感覺到林佩對她的厭惡。沒錯,不是同情,不是憤恨,而是厭惡。

陳秀芳不相信厭惡著她的林佩願意幫她,給她一份工作。

鄭旭東垂眸,眼底流露出一絲溫柔:“因為,她也是母親啊。”

因為是母親,所以她痛恨陳秀芳的所作所為;因為是母親,所以她選擇罵醒她;也因為是母親,所以她會再給她一次機會。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陳秀芳能醒悟過來。

如果她依然沈浸在痛苦中無法自拔,那麽誰都救不了她。

鄭旭東說完轉身離去,但李三妹的聲音依舊在耳邊響起:“妹子你看,你還沒到絕路,幹啥要想不開呢?”

聽著她的話,陳秀芳原本混沌的眼神漸漸清明。

……

鄭旭東推門進屋,正對上靠著床頭坐著的林佩的眼睛,動作微微一頓。

林佩輕哼:“你讓我別為這件事煩心,怎麽自己又去隔壁了?”

鄭旭東知道她心情不痛快,只好坐到床邊抱住她,寬大的手掌順著她的脖頸下去,語氣無奈說:“我不去隔壁,你晚上又要翻來覆去睡不著了。”

林佩氣笑了:“我才不關心她以後怎麽樣,你少為你的聖母病找理由。”

“是是是,你不關心,是我……聖母病是什麽病?”鄭旭東問。

林佩:“……”行吧,你贏了。

她一把抱住鄭旭東,埋首進他懷裏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忘了?”

“嗯?”

“鄭旭東!”林佩氣惱。

鄭旭東笑了笑,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紅包遞給林佩:“新年快樂。”

放在梳妝臺的手表裏,秒針轉動,與時針分針一同指向十二點。

又是新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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