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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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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明華皺起清秀的眉, 撇了撇嘴,咕噥兩句:“他喝他的酒, 找我做什麽?”

雖說才相識一小會兒, 但明華自來熟得很,她看向雲姒, 甚是親昵:“姒姒, 我馬上回來,你隨便尋個房間,在那兒等我啊!”

在朝暉殿時, 雲姒便看到了這明華郡主和齊瑞相坐一處, 齊瑞和皇帝感情近她是知道的, 先前齊瑞到禦乾宮來那次,他也隱約提起過明華, 聽起來他們關系很是不錯。

何況她隨明華出殿,那人也沒阻攔,因而雲姒並未做過多的防備。

雲姒輕聲笑語:“好。”

她們年紀相仿, 倒有幾分一拍即合的感覺。

明華交代了兩句後踩著碎步匆匆走了, 倒不是怕自己爹爹有急事兒, 而是想快些回來找她。

明華離開後,那宮女還留在原地。

月光流溢, 蒼穹綴了繁星點點, 雲姒想著就在此處的小石桌邊坐著等也挺舒坦。

然而小宮女卻上前一步,低垂著腦袋:“奴婢帶雲姑姑到屋子裏等吧。”

雲姒沒有過多猶疑,溫聲回拒:“不用了, 我坐這兒就成。”

小宮女默了會兒,又言:“郡主方才有所吩咐,雲姑姑莫要為難奴婢。”

雲姒稍稍奇怪,側眸打量了那小宮女幾眼,但她規矩垂首,始終未擡頭。

明華只說讓她自己隨意尋處地方,這宮女倒是盡責……

見她半晌不語,似在遲疑,小宮女添了句:“就在郡主平日歇息的地方,雲姑姑放心來就是。”

殿內殿外跳了這許久,倒也有些渴了,雲姒思忖片刻,最終還是跟了去。

皇宮之中,殿宇美苑數不勝數,隨意推開一處門,都是空置的房間。

小宮女走在前頭,領著雲姒進了屋內,卻沒有去點燭火,只將宮燈放置在一旁,照得四下半明半暗。

白日在殿外已站了好幾個時辰,雲姒現在是真的有些累了,便在桌邊坐了下來,而那小宮女兀自走到了茶幾前。

雲姒望了眼,隱約看到她立在紗幔後的背影,後又斂了清眸,隨口問道:“你是哪個宮的,為何要戴面紗?”

小心拆紙包的手微微一抖,裏邊的細粉失手撒出了點,很快小宮女穩下心神,暗暗將白色的粉末盡數傾灑進了茶盞中,粉末遇了水,一瞬便融化了。

空紙放回了匣子裏,隨即她無聲合上,若無其事捧了茶水過去:“奴婢是禦膳房的,不慎灼傷了臉,怕嚇到雲姑姑。”

雲姒怔了怔,憐憫之餘又覺得哪裏不太對,禦膳房今夜應當忙碌得很才對,她不去幫忙怎麽反而來殿前伺候……

這時茶盞遞到眼前,正好喉嚨有些幹澀,雲姒便順手接了過來。

素手執盞落到唇邊,清茶溫熱,沿著微涼的盞壁流淌入喉,就在這時,雲姒忽然心有覺察般,微仰頭飲茶之際也將目光瞟向那人。

一旁的宮燈暖光一晃,將兩人的面龐映亮了極短的一瞬,雲姒不禁眸心一動。

被她突然深暗了的眸色一凝,小宮女驀地心慌了,雲姒剎那捕捉到什麽,都等不及將茶盞放到桌上,一驚之下猛得站起。

“啪”得一聲裂響,在昏暗的屋子裏那麽刺耳,瓷盞摔了個粉碎,茶水濺了一地。

之前她沒註意,可方才那一眼,感覺是那麽熟悉。

顧不得染透的裙衫,雲姒蹙眉定定凝著她:“你……”

那小宮女眼底的驚慌再難掩藏,她不再多留,慌亂著步子就往門外奔了去。

雲姒心頭一跳,提步追上去,誰知那人跑得利索,極快地將門帶上,雲姒伸手去拉,卻發現如何也打不開。

顯然門是被人從外面鎖住了。

屋內唯宮燈那一星半點的光暈,森然如幽冥深淵,仿若地牢的暗無天日,忽然間,恐懼瞬息蔓延全身。

雲姒用力去拍門,聲線裹挾了顫意:“蝶心,是你對不對?你開門啊!蝶心!”

但憑她如何呼喊,柔皙的手心都拍紅了,也無人回應,門外早空空如也了。

此刻宮人幾乎都在朝暉殿侍候,又有誰會註意這滄海一粟的偏僻之地。

……

這處生了事,而朝暉殿上,更是暗波湧動。

酒過三巡,那個蟒袍矜尊,容色清冷的男人,把玩杯盞,疏冷斜倚禦座,時不時有臣子抑或使臣執酒行至禦前拜賀,他也只是略擡酒樽,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太後將視線淡淡從齊璟身上收回,臉色愈漸陰冷:“姮兒。”

她語氣沈抑,雲姮忽而心虛,強牽一笑:“姨母有何吩咐?”

太後緩緩撚了串葡萄,眼底倏暗,聲色淡淡卻滿含詰問:“哀家給你的東西呢?”

雲姮一瞬啞聲,太後給的那匣子裏頭裝的是媚藥,要她給皇帝服下,以便懷龍嗣之用,但雲姮沒有依照她的吩咐將藥下到兩心壺裏,因而皇帝之前喝下的酒並無異樣。

眼下齊璟喝了酒卻久不發作,太後自然想得到問題出在了藥上。

“放了……”雲姮低頭撒了謊,怕她發現,又立刻轉話解釋:“或許   或許是雲姮使錯了這酒壺……”

太後深吸了口氣,冷靜下來,低聲斥道:“沒用!”

雲姮只垂眸聽訓,毫不反駁,她萬不能將事實說出來,若現在叫太後知道皇帝許諾了她縣主之位,她才動了背叛的心思,絕無好下場。

再者,她前日暗地裏去過掖庭,找到了那個曾在禦乾宮侍奉,卻因雲姒被送去宮正司受罰的宮女,將那匣子給了她。

那宮女便是蝶心。

雲姮要她將匣子裏的藥想辦法在今夜讓雲姒服下,她既和雲姒結了仇怨,定是懷恨在心,更何況掖庭哪是人過的地方,日日夜夜生不如死,雲姮一句事成之後幫她出宮,蝶心仿佛找著了救命稻草,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算算時間,蝶心現在應該是得手了。

而太後也只是神色不悅,沒有將她戳破,雲姮松了口氣,眼眸低轉,她惑了赫連岐出殿,蝶心應該會將他引去雲姒的房間,到時候……

雲姮低眸抿唇,她得不到那男人,也見不得雲姒好,她就是要將她毀了!

這時,著了襲紗白舞衣的身影一晃入了殿,明華都沒功夫先換回自己的華裳,就朝著靖賢王的座席處跑了過去,嘟著嘴唇,頗為不滿。

她這般毫無拘束倒是沒什麽,眾人都習以為常,但她不久前才帶了雲姒出去,現在又突然獨自回來,旁人酒意正酣,未有留意,齊璟卻是看在眼裏。

一剎心現驟警,赫連岐不在座席,雲姒想必正一人在外,若有萬一,總歸難以放心。

黑瞳點漆,深斂如淵海,齊璟反手推開身側正要為他斟酒的宮婢,自禦座站起。

皇帝一起身,殿下所有人都驀然噤聲,面向殿前,垂首端站好,只見那人虛擡了下手:“朕不勝酒力,先回寢宮了,眾愛卿繼續。”

他唇角略彎,語氣卻探不出任何喜怒,齊璟又向太後行了孝禮,而後負手踱步下殿。

眾人齊齊敬聲恭送。

齊璟揮退了隨行的宮奴,獨自離開,他所想的,雲遲自然也有所擔憂,但他前腳剛走,自己立刻跟出去,未免太過顯眼。

正鎖眉顧慮時,眼前一道紅影翩然而來,雲遲揚眸掠去目光,女子已行至他席前。

喻輕嫵彎下腰肢,撐臂在他案前,雲遲略一仰頭,便見她低望的雙眸看著自己,紅唇一漾:“本公主入齊以來,多虧了雲將軍百般照顧,今晚夜色甚好,不如一起出去走走?”

不同以往,她此刻一身婀娜裙裝,長發絲縷飄落,眼尾粘了爍然的鎏金亮片,想來是北涼女子特有的裝扮,將她那勾人的撩撥之態更烘托了幾分。

她似乎對他一貫如此,他也習慣了,若在平常聽聽就過去了,但此情此景,她話裏更多的是似是而非的暗示。

雲遲瞬息了然,隨即借著玉嘉公主相邀的由頭出了殿。

與此同時,對靖賢王撒完潑的明華扯了衣裙,亦往殿外倉促而去,眾人望一眼,想著這活潑貪玩的郡主還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

好難得遇到雲姒這樣讓她喜歡的姑娘,明華步履飛快,迫不及待回去尋她,然而人還沒見到,卻先撞見了齊璟,他邊上還有兩人,是雲遲和喻輕嫵。

明華招招手,“璟哥哥!”她綻顏一笑,三兩步跑了過去:“你怎麽沒回寢宮呀?對了,你先別讓姒姒回去伺候了,我想叫她再陪我玩會兒!”

那名字一入耳,齊璟面色一深,淡淡瞥了眼:“她人在哪?”

“啊?”雖說他一向肅容正色,但這般淩厲的眼神還是讓明華楞了楞,她掠眸掃視一周,奇道:“剛剛還在這裏呀……”

明華默思片刻,隨即想起了之前那個戴面紗的宮女,說甚是她爹爹要她過去,結果根本沒有,害她白跑一趟。

她思來想去覺得怪怪的,便將這事告訴了齊璟他們。

那三人一徑沈默,明華只看到夜幕下,著深色蟒袍的那人容色漸沈,冷得攝人。

雲遲眸心一跳,隨即二話沒說,轉身邁開大步。喻輕嫵驚詫,連步追上去:“你去哪兒?”

雲遲低凜,疾步未停:“調遣禁軍!”

暗影葳蕤,吞噬著屋內的光源,宮燈漸熄,一切似隱匿在黑魆之中。

雲姒蜷縮在角落,她喊得喉嚨都嘶啞了,也不見有人聽到,然而現在最讓她難捱的,是隱隱作痛的五臟六腑。

她背靠墻角,身子虛軟得都坐不直,薄弱的氣息只能發出些許低吟,心口那灼燒刺痛,還有咽喉緊迫的窒息感,她並不陌生。

畢竟前世,她就是這麽死的啊……

那毒入了肺腑有多疼,她八輩子都忘不了。

明顯那茶裏下了毒,且和蝶心脫不了幹系。

即便那盞茶,她之前只抿了一口,沒有前世痛得那麽撕心裂肺,卻也好不到哪裏去。

門外忽然響起動靜,隱約能聽出是開鎖的聲音。

雲姒心中一喜,撐開雙眼,軟軟往門邊動了動,唇角下意識虛虛溢出:“陛下……”

“吱呀”一聲,門開了,相較屋內的昏暗無光,那一刻,星光月影一瞬湧進屋內,連夜都顯得明亮。

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跨入屋內。

“陛下……”

那人聽見這聲柔軟的低吟,頓了頓,側過身來,這才發現靠在門後邊的人。

雲姒微微擡頭看向男人,唇邊彎起的弧度驀然一滯,清眸笑意漸漸斂盡。

來的哪裏是她心裏想的那人,分明是太後的弟弟,大將軍赫連岐!

光影下朦朧的嬌顏落入眼底,赫連岐看清她後眸光陡然轉亮,美人身嬌體軟伏在地上,似誘非誘的,勾得他心上仿若有千萬根羽毛撓著,實在心癢難耐。

雲姮告訴他的是有傾慕者求見,卻原來是送了美人給他,且這美人,叫他過目難忘,一眼便想掠奪。

當下啪得一聲,驚得雲姒心顫,赫連岐反手關了門。

他提了盞明亮的宮燈,是來時帶路的宮女給的,那宮女不僅給了他燈,還有這房間的鑰匙。

赫連岐將宮燈隨手往邊上一放,回眸凝向雲姒,神情盛極貪欲:“你是雲遲的妹妹。”

這眼神,瞬間便讓她想到了上輩子牢中的獄卒,雲姒呼吸微促,忍著體內的劇痛往後挪,可後背卻一剎抵上了門框。

清瑩暖光下,赫連岐只覺那紫衣女子別蘊幽魅,他不慌不忙靠近一步,噙著笑:“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適?”

雲姒不敢出聲,只咬著唇,死死抓住裙裳,瞳心盡是恐懼。

凜凜身軀欺壓而近,男人在她面前蹲下,低笑柔聲:“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將軍幫你瞧瞧?”

三十餘歲的男人,比她哥哥還要大上許多,這般與她言語,實在是齷齪至極。

雲姒強自鎮定,急中生智扯了個理由想將他勸走,聲調虛弱飄出:“奴婢是在這等陛下的,陛下他應該就快來了……”

顯然赫連岐並不信,也不戳穿她拙劣的謊言,玩弄她於鼓掌般愜意道:“哦?那是誰膽大包天,敢把我們小美人在這兒關起來?”

雙手攥緊曳在地面的紫紗,纖瘦的身子止不住發抖,因為害怕,更是一陣刺痛襲上心口,雲姒縮起腿,壓下鉆心的疼,顫著聲線:“赫連將軍快離開吧,不然等下陛下來了……”

“你的陛下在朝暉殿,沒功夫來看你,”赫連岐似笑非笑:“這樣,那裏頭有床,將軍抱你過去,我們先好好休息會兒,可好?”

見那人骯臟的手就要伸過來,雲姒徹底慌了,喉嚨擠出幾聲沙啞無力的救命,不停往邊上躲退。

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雲姒拼了命地想逃,身子重重撞上了一側的木架,木架被這麽一撞,擺在上面的花瓶搖晃了兩下,終於摔了下來。

“啪——”

這一聲碎裂的清響,震徹寂夜,花瓶在雲姒腳邊砸了個粉碎。

雲姒不跟他裝了,紅著眼鏡,抓起一片碎骸使勁力氣往那人身上砸去:“你走開!”

一品大將軍自然不會是軟柿子,赫連岐輕而易舉就避了開,只當是小孩子玩鬧,他笑了笑:“碎片鋒利,容易割破手,多讓人心疼。”

又是芙蓉佳人,又是這般嬌弱,惹人憐惜,男人哪裏還忍得住,說著就朝她傾身過去。

就在雲姒驚慌無措時,門嘭得一下乍然敞開,赫連岐一惕,側眸間一把長劍攜卷疾風,自門外而來,全力攻向他。

劍露鋒芒,赫連岐倉皇退開好幾步,但他很快就從這意料之外的狀況中回過神,反身和那破門而入的人交手一處。

門側一旁,雲姒捂著心口,吃力擡眸,恍惚望見那人側臉,她一瞬詫異。

昭言……

自從娘親出事,她被齊璟帶走後,就再沒見過他了,只聽說是跟哥哥去了雲將軍府,但這兒是皇宮,昭言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此,他身上穿的似乎是皇城禁軍的甲袍……

雲姒茫然間,忽聞一聲悶哼,只見利劍已被劈落在地,赫連岐粗礪的手掌猛得扼住了風昭言的脖頸,他指間鉚足了勁,要將風昭言置於死地。

而風昭言更是毫無求饒之態,盯他的眼底蓄滿殺意。

赫連岐手指愈收愈緊,冷哼:“就這點本事還敢行刺本將軍,我看你是活膩了!”

“住手……”雲姒拼命掙紮著想救他,卻使不出任何力氣。

她不想昭言又為救她死於非命。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仿佛是在重覆上演著前世種種,所有的痛徹心扉都再經歷一次,她真的不想,可又那麽無助……

白衣戰袍獵獵作響,剎那間又有一道凜冽劍氣淩空劈來,赫連岐一驚之下松手躲避,雲遲一手執劍,一手借力送走奄奄一息的風昭言。

雲遲毫不留情,管他是什麽一品朝臣大將軍,還是什麽太後親弟弟。

陡然間,劍似人淩厲,他運盡畢生之氣將劍狠狠穿刺了赫連岐的肩胛。

“啊——”赫連岐劇痛嘶聲,齜牙咧嘴,死死瞪住面前的人:“雲遲,你敢……你反了!”

雲遲眸中盛著怒焰:“我的底線,你挑戰不起!”

說話間力道一重,劍刃更入骨三分,伴隨著赫連岐撕心的嘶鳴。

自從雲遲麾下副將統領禁軍,部分禁軍與墨玄騎士兵調配後,他便刻意將風昭言安插進了禁軍隊列。

雲姒在皇宮,風昭言以禁軍的身份可隨時保護安危。

那邊,喻輕嫵已將嘴角溢血的雲姒扶到懷裏,她沒多想,從懷中取出一瓷瓶,將瓶中唯一顆的藥丸餵了雲姒服下。

風昭言喘著粗氣,踉蹌跌跪到雲姒身邊:“姒姑娘……”

然而雲姒闔著目,陷入了昏迷,唇邊極低地呢喃著什麽,聽不甚清。

喻輕嫵意味深長看他一眼,而後斂眸道:“別擔心,來得及時,毒未入肺腑,玄清丹解百毒,睡一覺就好了。”

風昭言微頓一瞬,放下心來,玄清丹乃北涼皇室至寶,可解百毒,但失傳多年,如今有也不過寥寥幾顆。

喻輕嫵打量了風昭言片刻,看似隨意輕言道:“你就是那個,自幼跟隨姒兒身邊,保護她的侍衛?”

風昭言對上她的視線,默了須臾,低稟:“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喻輕嫵翹唇淡笑,沒再說話。

鮮血滲透官服,沿著長劍刃邊滴滴落地,赫連岐被雲遲挾制,動彈不得,他嘴唇慘白:“雲遲,謀殺上級是死罪!”

“赫連將軍不在朝暉殿應宴,出現在此,對朕的女人心懷不軌,看來是全不將朕放在眼裏。”

這聲音,是攝魂般的冷噬,字字句句只叫人聽得如臨深淵。

齊璟容色似靜海平淡,負手穩步入內,但俊眸中裹攜的戾氣像是無盡漩渦,墨玉瞳仁一現冷光,似能將人直接剝皮噬骨。

他踱步,話裏話外盡現疏離和漠然:“自恃功高蓋主,既如此,朕現在就命雲遲斬了你,又何妨?”

語色間的透心寒意,聽得向來傲然視物的赫連岐也生生打了冷戰。

燈影明暗恍惚,齊璟在雲遲身旁站定,深邃的眼眸一低,目視於他。

他靜淵般的註視,令赫連岐驀然心悸,斂了斂神:“君要臣死,臣無怨言,只這欲加之罪,陛下要怎麽對天下解釋?”透著諷笑:“為了一宮婢,怒殺一品功臣?”

齊璟略一瞇眸:“是,又如何?”

赫連岐沒料他如此坦然,一時失了聲色:“你……”

齊璟薄唇挑起一絲淺弧,笑的背後是澹澹殺意:“怕了嗎?”

赫連岐難得目露慌色,齊璟面不改色擡了下手:“雲遲。”

雲遲是真真切切起了殺心,但好在雲姒沒事了,何況今夜的事情聲張出去,他們都討不到好處。

赫連岐一死,雲遲就是第一個陪葬的,齊璟更是要背上昏庸之名。

但赫連岐調戲皇帝女人之事傳出去,也足以讓他這大將軍身敗名裂,受滿朝指點。

雲遲尋回理智,拔劍歸鞘,赫連岐一脫力,跌坐地上,死死捂住血流不止的肩胛。

齊璟清淡微笑:“就這麽讓你死了,也忒無趣。”

他修眸淡挑:“舅舅,既然沒有人告訴你,那朕親自跟你說一遍,”聲線似冰淩刺骨,疾電坼裂黑雲般,再不覆隱忍:“你們要玩,朕奉陪,但記住了,別在朕眼皮底下動她。”

齊璟嗓音低抑,沈沈壓下:“否則,新仇舊賬,還有當年的事,朕不介意提前找你們算清楚!”

傷勢極重,赫連岐呼吸紊亂,聽了這話,更是意識錯綜,他們雖暗鬥不斷,但明面上從來和氣不透情緒,現在他竟為了個女人就和他們撕破了臉。

齊璟冷冷看著他,片刻後,他面無表情撤袖回身,徑直走向另一側,彎腰將雲姒抱起。

“公主對姒兒的救命之恩,朕欠著。”

喻輕嫵眸光微幽,只淺淺一笑。

夜色如許,月華靜靜傾瀉天地間,擡頭,便是一場星河的爛漫。

齊璟橫抱著懷裏沈睡的姑娘,朝著禦乾宮的方向不疾不徐穩步走去。

清灩的光華浮盈在雲姒的臉上,雪膚凝脂,柔顏靜謐清甜,仿佛剛才那場擔心受恐,只是一個夢境。

熟悉的清冽氣息侵入鼻尖,雲姒自昏沈中幽幽轉醒,入眼,便是那人輪廓分明的側顏,淺薄的唇形。

一情一景,倒是和前世對上了。

雲姒虛啞著嗓音,低喃自語:“我是不是……又死了……”

聞聲,齊璟頓住腳步,低頭凝望她,含笑溫言:“醒了?”

雲姒羽睫微動,情不自禁探出手去,指尖微涼,輕輕撫過他的薄唇,恍惚的眸色似是夢未醒。

她眼底彌漫迷離笑意:“上輩死的時候……也是你抱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來吧,我的小毛爐騎到了,帶上愛的號碼牌上車吧!我帶你們去兜風!

明天那章是真車,童叟無欺!

(加更了,快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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