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星霓沒有說話。

他只是有些感慨。

雲家軍號稱天下無敵，軍紀嚴謹，所到之處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卻也中了敵軍的計策，在雪崩和雪流等自然災害面前越陷越深，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困難境地。

若不是塗山姝及時到來，後果不堪設想。

“星霓，跟你說話呢。”塗山姝很不滿。

“嗯， 馬上就要過年了。”雲星霓沖著她燦爛一笑，“等從這裏出去，說不定正好趕上大年夜。”

雲星霓原本就生得好看，就是這半年來自己作死，硬生生把自己的仙鶴系形象熬成了滄桑老大叔。

但美人就是美人，跟普通的大豬蹄子就是不一樣。

就算邋遢如斯，一笑起來也讓人欲罷不能的。

塗山姝覺得，剛才那個笑，像是一碗酒跌倒了心底，沒端平，散落了一心。

然後，心神晃蕩地跟醉了一般。

孤牙冷冷地看著雲星霓，眼中各種不屑。

它沖著他吼叫了兩聲，那模樣，像是要單挑一般。

“孤牙先生。”塗山姝有些無奈地拍了拍雪狼王的頭。

她是人，又不是狼，這孤牙先生是不是腦子有坑。

物種不同怎麽戀愛？

孤牙低聲嗷嗚一聲，在她跟前拱了拱，傲嬌地趴在地上。

雲星霓身子不太好，就算吃了解藥，喝了肉湯，也虛弱得很，又吃了一些酒，不過一會便昏昏沈沈的，被兩個士兵攙扶著進了帳篷裏休息。

暴風雪紛紛揚揚， 除了這處背風的山谷，其他地方，漫天都是白色。

寒風呼嘯，滴水成冰。

在這充滿蒼茫和寒冷的雪谷中，士兵們的歡聲笑語沖出雲霄。

酒是好酒，是在別處絕對無法喝到的酒。

肉也是最好吃的肉，尤其是對這些已經許久沒飽的人來說，這一頓飯比什麽美味佳肴都要美味。

興奮之極的將士們載歌載舞，到後來，就連雲斷也被拉到了人群中。

塗山姝雙眼迷離的看著他們，心中感慨萬千。

夢中的場景，終於因為她的及時到來而發生了改變。

她也終於明白前世雲星霓反叛的原因。

他反叛，才不是因為回到京州城中待遇不好那種無聊的原因。

而是，在這場雪谷戰役中，損失了太多的人，走投無路，沒有等來朝廷的援軍，從而灰心意冷。

塗山姝斜倚在孤牙的身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酒。

酒意濃，精神也有些許恍惚，恍惚中，驀然想起，從前她問到雲星霓反叛的事情，雲星霓一口咬定，絕對不會反叛，他對那個位置沒興趣。

大概連他也無法想到，命運會如此捉弄人，更沒想到，雲家軍會在這裏折損這麽多人，還死得那麽悲壯。

塗山姝又幹了一碗酒。

還好，這次，來得及。

一切，都還來得及。

酒勁兒不大，味道很清香。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味道，越喝越想喝。

偏偏那酒雖然沒什麽酒勁兒，卻是有後勁兒的，塗山姝心情比較好，喝酒又是用了最暢快的大碗，無形之中喝了不少。

她雙眼已經開始迷離，雙頰緋紅，就那麽懶懶地躺在雪狼肚子上。

“孤牙先生，我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我的謝意。”塗山姝深深地打了個酒嗝，她抱著雪狼的頭，“等著暴風雪和雪崩結束之後，我們就要走了。”

“在這裏，終究不是人類能常待的地方。”

孤牙楞了楞，用頭蹭著她的頭，態度親昵。

“如果有機會我還是會來看你的。”塗山姝說，“不過我住在很遠的地方，可能無法常來。”

孤牙以極為傲嬌的表情仰天叫了一聲，乖乖地趴在雪地裏當她的肉墊兒。

“啊，好舒服。”塗山姝抱著它。

雪狼無法離開雪原，人類也無法在雪原上生存。

孤牙眼神發暗，用頭蹭著她的頭，像小狗一般，蹭得她癢癢。

“孤牙，我會讓人送食物來，也會讓人保護雪原。”塗山姝說，“你們就開開心心地在這裏生活下去。”

她頓了頓，打出一個酒嗝，“不過，也不要輕易相信人類。人類狡猾得很，你們體型優美又珍貴，他們會將你們抓出去賣錢的。”

“還有，要小心雪谷中那片梅林，千萬不要靠近。那裏面住著一個老妖怪。”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酒意上頭，風一吹，暈得更加厲害。

她酒量原本就算不上好，又貪杯，多喝了幾口，酒勁上來之後，不一小會兒便睡著了。

洛飛鴻有些無奈。

這天寒地凍的，天氣冷得不像話。

太後娘娘如果睡在外面，肯定會出問題。

以太後娘娘千金之軀，來到這環境惡劣的雪谷，經歷了各種各樣的劫難，還能保持著活蹦亂跳的，已經算是奇跡。

他想讓塗山姝抱的帳篷裏的時候，孤牙甩了甩尾巴，用柔軟的毛發將塗山姝包圍起來。

“孤牙大人，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洛飛鴻皺著眉頭，“太後娘娘鳳體如果有恙，我實在擔待不起。”

孤牙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甩了甩尾巴，將塗山姝叼到帳篷裏面，尋了一個溫暖的地方趴下來，讓塗山姝睡在它身上。

狂風暴雪持續了很久。

雪暴之後，新雪舊雪疊加在一起不太牢固，果然，雪暴結束沒多久，雪谷之中出現了大範圍的雪崩。

從將士們的角度看去，雪崩簌簌往下，形成一大片灰色的雲彩。

天昏地暗，白天也如黑夜一般暗淡無光，足見雪崩範圍之大。

看到這種規模的雪崩， 將士們更加心有餘悸，更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雪崩也持續了很久。

等到天地安靜下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天黑不利於行軍，雲斷決定繼續駐紮在小山谷中。

這裏處於有利地位，不受寒風和狂雪侵襲，暫時還算安全。

幾乎一整天的時間，士兵們載歌載舞喝酒吃肉，狂歡暢飲，慶祝還活著。

雪崩停下來的時候，他們也都累了。

尤其是，吃了酒之後身體發熱，他們三三兩兩靠在一起，有的打起了呼嚕，有的在暢想未來，還有的抱頭痛哭。

每一個人，在這場足以毀滅幾萬大軍的自然災害中，慶幸自己能活下來，也更加珍惜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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